林雪河伸手碰上茶杯，轻轻摩挲：“深藏不露。”
温雅稍有些得意，露出一口白牙：“您别看我是小市民出身，在我太爷爷败家之前，我们也算书香门第。在祖辈的良好熏陶之下，我爷爷虽然是个卖茶叶的，但论泡茶的手艺，堪称大家。小时候别的小朋友去学琴棋书画，我妈妈为了省钱就让我跟我爷爷学茶道，也学了不少年，可惜爷爷在我高中的时候过世了，之后就再也没怎么泡过茶。“
所以她身上漫不经心的那点佛性，应该和从小学茶有些关联。
林雪河一直觉得奇怪，她那么自我的母亲是怎么教育出温雅这样的孩子，现在看来，多亏了这位未曾谋面的祖父。
林雪河抿了一口，茶香回味悠长，入喉回甘：“不错。”
“哎，其实我就学到了一点皮毛，辜负了爷爷的期望。”温雅低着头，想起已经过世的人总让她觉得悲伤，“他一直希望自己的茶道后继有人，只不过除了不想花钱学艺术的我妈把我送过去，其他的两个叔伯都不愿意让孩子学这个。”
学茶有什么用，在那一辈的家长眼中，不如上个奥数班呢。
“他一走，我也就放下了，他老人家在九泉底下一定很不高兴。”
林雪河没接话，静默喝茶。
等头道茶喝完，林雪河执起铜壶开始冲第二道，动作行云流水，快慢差他一分都会让人觉得不合时宜。如果说刚来温雅泡的是茶，他冲的就是气质。
他的神情淡淡的，茶香却深厚到要挤满空间的每一丝缝隙。
温雅蓦地脸红起来，紧紧捧住茶杯。
哎一西这个人……
爱他。
“不算后继无人。”
温雅花痴脸，还没反应过来：“嗯？”
林雪河微笑，偏冷的嗓音透过氤氲的热气传过来：“我泡的茶还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温雅：林先生你变了
林雪河：从前对外，现在对内，为什么要一样？
温雅：(#／。＼#)
第52章 弃暗投明的过程
这一代的空调不行啊。
温雅顶着热气蒸腾的一张脸，强烈建议老板对空调生产厂家进行谴责。
普洱喝到第五道，各类鲜花糕也吃了七八个小碟，她脸上的热度才褪下来。
“吃饱就走吧。”林雪河起身，对小隔间里的悠闲时光似乎没什么留恋，仿佛他来茶馆就跟去餐馆的目的一样，只是为了填饱肚子。
温雅摸摸自己沉甸甸的肚子，最后看了一眼记忆中成套的茶具，转身跟在林雪河身后离开。
竹帘被掀起，又静静落下。
不期而遇，往往就发生在这种全无防备的时候。
错愕的神情同时出现在两个女孩脸上，两人的反应都极其相似，各自往后退了一步，气氛一瞬间降到冰点。
即使背对着他们，林雪河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转了过来。
段明安看到林雪河，心下苦笑。
果然如此。
就算是在这样的场景里，林雪河的存在也是极其强烈的，秦可可的视线很快落到这个陌生的男人身上，在对上对方没什么感情的淡漠眼睛时心底一怵，飞快地收了回来。
这人是谁？温雅怎么会和这么不好亲近的人待一起？
她下意识是抵触的，这反应跟温雅初见林雪河时差不多，也想保持距离。
看见他们俩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温雅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她拉了一下林雪河的衣服，低声道：“林先生，走吧。”
虽然不认识秦可可但显然已经看穿一切的林雪河唇角微翘，抬手摸了摸温雅精心打理过的长发，半揽住她就要离开。
“温……温雅！”
一个多月未见，秦可可心里一急，终究是没忍住喊了出来：“我们聊聊，可以吗？”
温雅的脚步一顿，下意识看向身侧的林雪河，后者长眉一挑，眼神讥诮：“看我干什么？”
温雅瘪嘴，想让您帮忙拿个主意嘛！
“那你脖子上长的这个有什么用？”
假天使！假的！都是假的！
温雅心中愤怒，明明刚才还柔情蜜意要让自家爷爷后继有人，现在就这种态度，真是善变的男人！
自己做决定就自己做决定，她又不是真的决定不了。
温雅转身，再看秦可可的眼神平静坦然：“那就谈谈吧。”
两个女孩回到茶室里，留下两个高大的男人，一个蹙着眉头，一个面无表情。
那头看了热闹的老板笑盈盈的，起身对着他们喊了一句：“我再送你们一碟玫瑰，再打发些时光啊。”
原来是两间茶室，现在还是两间。
林雪河就这么坐着，一句话也不说，什么也不问。
早先就说过，林雪河这个人就是有任何时候任何场景不说任何话都不觉得尴尬的本事，但是这项技能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具备的，至少段明安没有。
于是两个人对坐，先开口的也只能是段明安。
“林先生和温雅在一起了？”
林雪河抬起眼皮，眼底冰冷：“事实不会因为你再问一句就发生改变，其实你心知肚明。”
“真刻薄。”段明安摇头，“难怪你比我先出现，温雅最开始却不喜欢你。”
“你说的对。”林雪河点头，“你有开始，我有过程和结果。”
但凡他面前坐个涵养差些的，此刻都要挥拳相向了。
段明安忍了忍，作为输家再动粗太失风度，他不能先动手。
如此尖酸刻薄绝非林雪河的本性，他性子严肃端正，放在平时只是不去搭理对方，而不会像这样恶言相向。就上次对于茂盛，他更多也是就事论事，而不是像现在手心发痒，只是看见这个人就火大而已。
温雅再怎么把林雪河捧成天仙，林雪河自己却很清醒，他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男人，尤其吃醋的时候，心眼儿只有针尖大。
段明安也看出来了，意难平的不光他一个，顿时调整了心态，重新露出俊秀的笑容来：“我们再怎么两看相厌，也得这么坐到她们出来。不如我们打个赌，猜一猜她们出来时会不会和好。”
林雪河看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不赌。”
“……”
年度话题终结者冠军评选，非林雪河莫属。
这边烽火狼烟毫不掩饰，隔壁却跟下春雨似的，淅淅沥沥，愁人的很。
“温雅，我们当了二十多年的好朋友了。”
“嗯。”
“以前也有吵闹的时候，不过都是当天就能和好，从来没有过夜的时候。”
“嗯。”
“这次我们吵了这么久，是不是应该和好了？”秦可可期盼的看着她，“该和好了，对不对？”
温雅这次没有点头，坚定地挤出一个字：“不。”
秦可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拒绝：“为什么……”
“因为和不好了。”
“怎么会和不好？现在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冲突了不是吗？”秦可可急道，“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彼此了解相处也很愉快，怎么会和不好？”
温雅笑了：“问题就在这里。”
秦可可反应不过来：“哪里？”
“你是因为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冲突了，也就是我是真的不喜欢段明安了，才想跟我和好。”温雅这回很争气，“所以我不想跟你做朋友了。”
“二十多年也罢，我不要了。”
真想不到这样决绝的话，是从小就让自己撒娇可以依靠的温雅对自己说出来的。秦可可的脑袋打了结，还解不开。
“温雅，这么多年啊……”
“是啊，这么多年在一个段明安面前，就那么无足轻重了。”
“我是因为明安而对你有怨言，但我也没有一刻是不希望你好的！”
温雅点头：“就算我们就此别过，我也没有一刻是不希望你好的。”
“那为什么非要绝交不可？”
“防患于未然，因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又会像这样再一次让我不好过。”温雅坦言，“我们之间已经长出了巨大的疙瘩，短期内完全无法平复，与其勉强自己再顶个好朋友的身份交往下去，不如直接分开。也许哪天遇见忽然发现彼此都不计较了，还能轻轻松松地坐下来喝茶聊天。”
秦可可却接受不了：“你真无情。”
可先无义的是你。
温雅没说什么，努力让自己坐得端正更有气势：“还有其他要谈的吗？”
闻言秦可可捂着眼睛笑了一阵，知道回天乏力，终于把话题落到林雪河身上：“那个男的，是你的男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