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羡离开1988以后,傅寒川又继续坐了一会儿,中途接到一个让他意外的电话,此时正是去赴约。
环湖马路一改白天的热闹,路灯静静亮着,往远处延展去,犹如一条珍珠项链环绕着北城湖。
湖边的风比起市中心更大更冷,远处能够听到波涛翻涌的潮声。
男人站立在车边,嘴唇间含着一根烟,慢慢的吞云吐雾,似在等着什么人。
一会儿,又一辆车开过来,闪亮的车灯刺眼。男人眯起眼睛看了眼,听着车门开合的声音。
一个高大的男人逆光而来,马路上响着单调的嗒嗒声,随着距离的靠近,脸部轮廓渐渐的清晰起来。
祁令扬丢下手中的烟蒂,冷眸看着走过来的傅寒川,他在他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夜风吹起时,将头发翻起,垂在腿边的衣角微微拂动。
两个大男人面对面的站立着,以倨傲的神情望着对方,是另一场气流的涌动。
傅寒川淡淡往湖心看了眼,薄唇开启:“约在这种地方见面,是没地方了吗?”
祁令扬冷声道:“因为今晚你我的对话,不可以有闲杂人听到。”
“你,应该明白,我指的是什么了吧?”
傅寒川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神色更加冷峻了些。
祁令扬上前两步,揪起他的衣领,咬牙道:“如果不是你,我完全可以公布跟她的婚讯,她也就不必受这样的折磨!”
一改温润贵公子的模样,此时的祁令扬满身怒气,牙根处的肌肉微微抖动了起来。
“我要你跟她立刻解除婚姻关系!”
傅寒川眼眸中寒星闪烁,直视着祁令扬,他一把拂开他,冷声道:“凭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来要求我这么做?”
祁令扬满眼愤恨的盯着他道:“傅寒川,你得到了你想要的,现在还要强留着她,不觉得自己很卑鄙无耻吗!”
傅家继承人的身份,他已经让给了他,盛唐也拱手相让,是他不守规矩,用卑鄙手段跟苏湘复了婚,是他不肯放手!
傅寒川的牙根咬了咬,目光闪过阴郁,谁要他让了!
他冷笑了声道:“跟苏湘解除婚姻关系,方便你趁机跟她结婚?”
“祁令扬,我都不禁怀疑,那视频是你做的了。”
“以你的手段,很像你的风格。”
“表面做着谦谦君子,背地里卑鄙小人。”
“砰”的一声,祁令扬一拳挥了过去,揪着傅寒川的衣领又连揍了两拳:“混蛋,你除了害她以外,就是推卸责任吗?”
“那件事是怎么发生的,需要我再提醒你一下吗!”
傅寒川故意的激怒着祁令扬,吃下那一拳拳的疼痛,如此,他心里还能稍微好受一些。
一切的起源在于卓雅夫人,他是她儿子。
他是苏湘的丈夫,却让她承受了这种痛苦……
下巴的疼痛剧烈,脑袋因着那一拳拳的痛打而晕眩,仰望天空时就连天上月亮都模糊不清了起来。
傅寒川积聚了些力气,一把推开了祁令扬,喘了口气怒声道:“打够了没!”
“如果不是你出现,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指着祁令扬的鼻子:“你心怀叵测的接近她,利用她,有什么资格来指责!”
“这一切的根源,在于你!”
祁令扬嗤笑了起来:“傅寒川,你把自己当成什么?把她又当成了什么?”
“那三年,她每时每刻都在你身边,如果你在乎过她,你会那样对待她?”
“……”
“没有!你把她当成了耻辱!”
“……”
“如果你对她有过真心,有过在乎,你会让她忍受那些委屈?会给别人可乘之机吗?”
“……”
“你不过把她当成了你的私有物,不能忍受的是别人看中了她!”
“……”
傅寒川沉着粗气,目光闪着火光,到了祁令扬门面的拳头捏的咯吱咯吱响。
风大了一些,湖水涌动的声音更大了起来,呼啦而上呼啦而退,一如他心中一层层涌起的愤怒。
愤怒着别人,也愤怒着自己。
祁令扬横了他一眼,又沉声道:“放了她,眼前她的危机才能安然渡过。”
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不可能!”
对于祁令扬的指控,他无法辩驳,但是要他解除关系,不可能!
祁令扬看向他,嘲讽道:“还觉得她不够坚强吗?还要给她制造多少磨难才够?”
“你们傅家,容不下她!”
这才是根本!
“傅寒川,你能够对外宣布,她是你的妻子吗?”
傅寒川的眼睛猛地一震,瞪视着面前义正言辞的男人。
虽然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他们离了婚,可如果这个时候公布出来,外界看待这件事的态度,只会是苏湘出轨。
比起她私生活混乱这件事,更加糟糕。
这也是祁令扬选择在僻静地方找傅寒川谈判的原因。
他更加担心的是,如果这件事也被人爆出来,对苏湘来说,更是一重深重打击。
没有人知道那个躲在暗处窥视的人,什么时候收手,什么时候查到这个秘密。
祁令扬深吸了口气,看了一眼挺着身站立的男人,抬步往车子走去。
汽车发动的声音嗤嗤响起,车灯一闪,顷刻间,宽阔的马路上只剩下了一人一车。
傅寒川静默的站立着,他擦了擦疼痛的唇角,踩着凌乱的步子往车子走去,斜身靠在车门上。
感觉从来没有过的沉重无力。
对于祁令扬的指责,他竟然一句都反驳不出来了。
嗒嗒的脚步声单调响起,傅寒川眉心皱了起来,警惕的看着声音来源方向。
“是我。”黑暗中,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莫非同的脸慢慢的在昏暗路灯下出现。
他跟着傅寒川的车过来,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关了车灯,并没有让他们发现。
傅寒川看了一眼莫非同,松了口气。
他掏了掏口袋,走的时候匆忙,身边没带烟。
“有烟吗?”
莫非同将烟盒跟打火机抛了过去,傅寒川抽了一根点上,将东西丢还了回去。
莫非同同样的抽了一根点上,墨色的空气中,袅袅的白雾刚刚升起就被风吹散。
莫非同掖了掖竖起的衣领,这地方的风吹得他脸都麻了,他将后车座的车门打开坐了进去。
傅寒川斜了眼坐在他车内吞云吐雾的男人,打开了车门也坐了进去。
两人闷不吭声的抽烟,很快车厢内烟雾弥漫。傅寒川咳了一声,捏了捏下巴,莫非同看了他一眼,说道:“现在知道你有多么混蛋了?”
没有人是神,永远的高高在上,运筹帷幄。
“傅寒川,你对不起她。以前是,现在也是。”
傅寒川咬了咬牙,眼中火光闪烁,但没有否认。
当初办理复婚,是想永远的困住她,让她哪儿也去不了,但谁也没有想到,三年后这件事还会被人再度翻出来。
莫非同弹了下烟灰,开口道:“你,真的不在乎苏湘跟他发生过关系?”
“还是依然把苏湘当成是傅赢的母亲,你的所有物?”
“还是,因为卓雅夫人的关系,还有你的混蛋计划,觉得要承担起这个责任,对她赎罪?”
几乎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忍受自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有过关系,傅寒川这样骄傲的男人,就更难忍受。
如果是以上任何一条,他这样困着苏湘不放,都是害人害己。
傅寒川的下巴抽紧了,这个问题,她问过,脑中依然能浮现她句句血泪的控诉。
烟头捏在掌心,竟然就这样掐灭了。
一缕残烟挣扎的从他指缝中浮起,男人低沉的嗓音坚定道:“我只知道,我不想失去她。”
莫非同看了眼他握紧的拳,眉头皱了皱,刻薄道:“她清清白白跟着你的时候,你把她当粪土。现在这样了,倒死抓着不放。”
“少教训我,你也没资格。”
“当我不知道,当初陆薇琪干的那些事,你没参与进去?”
傅寒川将摁灭的烟头砸在莫非同身上,烟头顺着莫非同的手臂滚落下去,一点薄薄烟灰沾在他的衣料上。
莫非同嫌恶的拍了拍灰,那时候,他是站在陆薇琪那一边,但是他那是被陆薇琪蒙蔽了。
他嘴硬道:“那是她善于演戏,瞒过了我的眼睛。”
傅寒川没心情跟他抬杠,转头看向窗外。
莫非同沉默下来,寂静的几秒过去后,他忽然深深的吸了口气,看了眼傅寒川道:“她吻过我。”
傅寒川呼吸一窒,空气倏地降了好几度,拳头指骨噼啪响了起来。
莫非同看着前方,继续用平静的语调说下去:“在北山被活埋的时候。”
“我以为我要死了,是她不顾自己的命,把我从土堆里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