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为民无悔 > 为民无悔_分卷阅读_665
  走在楼道里,赵顺不禁纳闷:楚天齐为什么让这么做?
  “咳,咳。”两声轻咳响起。
  赵顺抬头看去,靠近楼梯的一个屋门开着,声音是从那里边传出来的。他明白,对方这是给自己听的。他本不想进去,尤其这一段时间更不想见那个女人,可他又不能不去,于是他喑叹一声“走一步看一步,听天由命吧”,走进了那间屋子。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迁就也是一种策略
  十二月份的第一天,曹金海和常胜又来了。
  进门后,曹金海直接把一份函件放到办公桌上:“市长,鹏燕建筑公司又回复了。”
  楚天齐接过函件,看了起来。这次的回函相对简单,主要内容是三段文字:
  “贵单位:你方十一月二十五日发函,我方于二十七日收到。从贵方发函内容看,我们对贵方诚意表示怀疑。在任何经济活动中,合同条款历来都是做为甲、乙双方共同执行合作的依据,也对合作双方起着重要的约束作用。我方作为私营企业深知合同条款重要性,并严格执行,而贵方做为一级重要政府,更应该以身作则。但事实是,贵方无视合同条款的约束,恣意凭想象断章取义,故做曲解。
  贵方在回函中,重点提到‘五百万元启动金’一事。这笔资金本身就是做为保证金出现,是贵方当初为了体现诚信而用资金做的承诺,是对工程顺利进行而加的一个保险。可贵方不但没有按约履行支付工程款义务,现在反而拿这笔资金做为狡辩的证据。原合同上没有写这笔资金的退还时间,也就意味着,整个工程全部结束并验收,而且支付全部工程款后,这笔资金才算尽完义务,也才是退还之时。既然这笔资金不存在贵方想象的功能,因此贵方这次提出的几条根本不值一驳,本身就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
  原本我方也有逐步退还此笔资金的意向,但贵方先是违约在先,现又故意混淆视听,让我们实在不敢相信贵方,更不敢退还此笔资金。贵方既是甲方,同时又是政府机关,拥有很多行政特权。我公司担心如果没有此笔资金做牵制,我方的权益更得不到丁点保障,其实就是现在我们也深表忧虑。恳请贵方以后来函时,不要再用命令的口吻,如果还是这种态度,也请不必来函。”
  楚天齐暗嘘一口气,放下手中函件,说:“你们怎么看?”
  曹金海没有吱声,而是把头转向法律顾问常胜。
  常胜说:“对方的意思很明显,双方会面的前提是,甲方先必须承认违约,必须承担相应的违约责任。”
  楚天齐插话:“假设甲方承认了违约,也承担了相应的责任,对方就会见面吗?如果会面,对方会怎么谈?”
  “应该会。见面后,对方应该会按原合同执行,继续履约。”常胜道。
  “那我们能继续启动这个项目,能继续执行原合同吗?”楚天齐追问。
  常胜回答:“那就是行政方面的事了,从法律层面来说,就是这些。”
  楚天齐一笑:“常顾问,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们不能继续启动这个项目,最起码不能继续按原合同启动这个项目。”
  常胜说:“那就是甲方继续违约了,对方肯定不答应的。”
  “常顾问,我们如何措词,才不需要承担这个违约责任,又能达到不继续履行合同的目的?”楚天齐抛出了问题。
  “这就有些不讲理了,做为法律工作者,我认为这种想法站不住脚。”常胜的话很冷。
  “我觉得可以这么回复,按照常规施工合同条款,分项工程验收后,一般仅需付百分之八十,这两份合同却约定付百分之九十五,这明显违反常规条款。因此需要对原合同中条款进行修改,调整为百分之八十,根据这个比例,再计算已付款是否达到应付标准。当然,你在回复的时候,要引入一些法律条款或个别案例。”楚天齐一副商量口吻,“你看可以吗?”
  “没有这样的条款。如果楚市长要求这样回复,我可以照办。”常胜的话依然很冷,“我回去琢磨琢磨措词。”说完,站起身,走出了屋子。
  楚天齐看着曹金海:“曹局长,你怎么不说话?”
  “法律条款我不太在行。”曹金海道。
  “就这些?”楚天齐追问,“怎么想就怎么说,我要听实话。”
  曹金海想了一会,才说:“我觉得对方就是太无理,本来付款比例就那么高,又压着那么多钱,他们现在反而总在挑理,在钻合同的空子。施工合同本身就有问题,就不合理,鹏燕公司现在本身就是有恃无恐。常胜的立场绝对有问题,这哪像是挣成康市政府的钱,分明就是鹏燕公司的代言人。我们对鹏燕太牵就,对常胜也太牵就。”
  “我们现在不牵就一些,又能怎样?谁让我们签了那种倒霉合同呢。常顾问的立场没问题,法律工作者历来都是理性的,如果意气用事的话,胜任不了律师这种职业。”楚天齐道。
  “既然我们因为倒霉合同,又不得不牵就对方,而常胜又是理性的,那我们还能谈出什么结果?”说到这里,曹金海有些支吾,“市长,您看这种事我不内行,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干脆还是让我多从事一些本职工作吧。”
  “你想撂挑子,那可不行。”楚天齐连连摆手。
  “就这样弄下去,我们能赢吗?”曹金海又提出了那天的问题。
  “你说呢?”楚天齐也再次反问。
  曹金海一笑:“我对您其实是有信心的,只是常胜和对方的作法……”话到半截,他转换了话题,“市长,局里还有一个会,大伙都等着我呢。”
  “那你回吧。”楚天齐挥了挥手。
  “好的。”曹金海站起身,向门口走去,走出两步又转回头,“市长,我刚才说的话可能有不对的地方,您千万别见怪。另外,还请您考虑一下我的那个小要求。我先走了。”说完,走出屋子。
  ……
  出了屋子,曹金海走楼梯下楼而去。刚到四楼,他就发现,一个肉包子脸的女人从楼下走来。他暗道了声“冤家路窄”,便准备返身上楼。
  “曹金海,别走呀,你那天什么意思?”对面的女人说了话,正是副市长管丽颖。
  对方已问话,曹金海不能再装聋作哑,只得停下脚步,应付着:“没说什么呀,我忘了。”
  “忘了?你倒忘的快,老……”管丽颖紧走几步,来在曹金海面前,压低了声音,“我的忠告没忘吧?我再提醒一句‘狡兔死,走狗烹’,走狗的结局往往不好,尤其是背叛了主人的走狗。有的走狗被人卖了,还在给人家数钱呢,可有的走狗却情愿给别人当炮灰,咯咯咯……”
  好男不跟女斗,何况还是在政府楼里。打定主意,曹金海冲着对方一龇牙,趁对方楞神之际,快速夺路而去。
  “夹着尾巴逃跑了”的哼唱,在曹金海身后响起。
  来在楼下,停下脚步,曹金海长叹一声,向外走去。他虽然极度讨厌那个臭女人,但他也不禁认可了那个女人的说法,心情更加沉重起来。
  ……
  站在窗前,楚天齐看着外面,心中思考着一些事情。
  对于曹金海的想法和担忧,楚天齐心知肚明。他知道,曹金海肯定能够想到好多事情,肯定能够明白那份附件的玄机,也不排除他从主子那里获得部分“内部消息”。但在这两次接到鹏燕公司的回复函后,楚天齐没有做更多说明以帮助对方释疑,这既是由于好多想法现在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同时他也是在考验对方,看对方究竟能不能经受住考验,能经受多大的考验。
  而且说实在的,自己的想法究竟能不能实现,能实现到多大程度,楚天齐心里也不是完全有底。因为这不是做数学题,不是下辛苦、肯努力就能得出唯一正解的,对方可是活生生的人,是有着巨大能量的企业和个人,而且好多客观因素也会对结果产生不可预知的影响。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勇往直前,但却又不能蛮勇,而要智勇,在进攻的同时善于保护自己,防着正面和侧面来的各种明枪和暗箭。
  楚天齐现在这么做,看似迁就了鹏燕公司,牵就了常胜,其实也牵就了曹金海。但他并不是无畏的迁就,他有自己的用意,这种迁就也是实现自己想法的一部分。
  楼下出现了曹金海的身影,低着头,步履迟缓,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楚天齐收回目光,踱到座位旁,坐下来。然后打开笔记本,对照着上面的一些事情,用红笔做着标记。
  “笃笃”屋门敲响,李子藤得到允许,走进了屋子。
  来在办公桌前,李子藤道:“市长,赵顺要来汇报,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什么时候……让他半个小时以后到。”楚天齐人出了答复。
  答了声“好的”,李子藤退出屋子。
  楚天齐知道,赵顺今天前来,肯定是为了那两个地块。对于这个任务,赵顺跟的很紧,前几天已经当面汇报过一次,而且后来又两次打电话汇报,看来自己的考虑是对的。
  那两块地,本来鹏程公司已经支付了出让金,即使只平场地,并未建设,也可以由城建局了解相关事项,但楚天齐却故意让赵顺做此事。他这么做,自有他的考虑。自己平时对曹金海要更重视一点,尤其这次让曹金海做了一个小组的实际负责人,而赵顺同为自己分管部门局长,却什么也没捞着。为了尽量平衡,楚天齐才找到赵顺,把这项“重要任务”交给对方。赵顺可能是找到了被重视的感觉,也可能原来毕竟经手过此业务,倒是很上心。另外,在平衡之外,楚天齐也是在拿赵顺和曹金海互相牵制,以免一家独大,给自己撂挑子。
  让赵顺跟进这两个地块的事,本身也是一种迁就。其实,人生处处有迁就,只不过有时没注意,或是不愿承认而已。只要达到最终目的,暂时迁就又何妨?迁就也是一种策略。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谁在引火烧身
  十二月八日,星期一。
  上午,曹金海和常胜联袂而来。
  把一张纸放到桌上,然后曹金海和常胜坐到了沙发上。
  拿起纸张,楚天齐看了起来,这是河西鹏燕建筑公司的第三份回函,函件内容更加简单:“贵单位:你方十二月一日发函,我方四日收到。贵方此份函件,拿想象做证据,所提要求特别蛮横,纯属无理取闹。贵方连续几次发文,语气强硬,了无诚意,分明是以大压小,以强凌弱。我方不堪其扰,已考虑启用法律手段,维护我方正当权益。拜托贵方,不要再用这种发函手段折磨我方,如有其它想法,可向法院提起诉讼。我方再次声明,若贵方再发函,请恕我方概不回复。”
  放下函件,楚天齐没有说话,而是定定的看着沙发上两人。
  面对楚天齐目光,曹金海低头看着地面,而常胜则把头扭向一边。
  屋子里很静,没有一点声响,也显得很是沉闷。
  过了足有五分钟,楚天齐道:“二位,说说吧。”
  曹金海继续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
  常胜说了话:“楚市长,也不怪对方此次发函语含讥诮,我方所述内容实在乖张。律师函就要严谨,更要有据可依,这里的‘据’是实打实的证据,而不是道听途说,更不是凭空臆测。”
  楚天齐“哦”了一声:“按常顾问的意思,是我方无理取闹了?”
  “普通老百姓还讲究‘讲理’二字,法律则更是如此,但我们所谓的证据实在虚幻,根本不能称之为证据。”常胜回复道。
  楚天齐问:“那现在这种情形,我们该怎么办?”
  常胜“哼”了一声:“怎么办?没法办,只能按合同约定条款,与对方进行友好协商。也可以按要合同要求,向法院提起诉讼。”说到这里,他还叹了口气,“哎,主要是当初的合同签的也太……可白纸黑字在那摆着,我也无能为力。只怕即使政法大学的教授,面对这样的合同,也无力回天。”
  “常顾问,你的语气似乎变化太大了,当初在召开专题会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那时你信心十足。尤其在会后单独协商时,你提出了好几条处理意见,甚至你还言说可以推翻原施工合同。”楚天齐说的不紧不慢。
  常胜脸上略现尴尬,然后语气生硬的说:“我那时还不了解具体情况,主要是听你们介绍的事情经过,等看到合同时,才知事实与所听竟然大相径庭。做为法律工作者,我当时的表态确实太莽撞,有失水准,值得我一辈子好好反思。”
  “常顾问,听你的意思,今天的回答,是你深思熟虑的结果?”楚天齐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对方。
  “是的,做为资深的法律工作者,时刻要牢记‘严谨’二字,不能总有同一失误。”常胜语气很冲。
  楚天齐一字一顿的说:“那我再问一句,能不能否定原合同,能不能证明原合同条款无效?”
  “不能,因为证明合同无效的条件不成立。没有证据证明,签合同时甲方曾受对方胁迫。”常胜又补充了一句,“法律专业人士注重证据,而不是想象。”
  楚天齐一笑:“请问常顾问,你是政府的专项法律顾问还是常年法律顾问?”
  常胜先是一楞,接着理直气壮的说:“当然是常年法律顾问,我和政府签有法律文书,上面盖有市政府的公章,还有市政府一把手的亲笔签名。”
  “那你的职责是什么?”楚天齐继续问。
  “协助聘请方依法进行管理、生产经营或者其他活动,受托办理各种法律事务,维护聘请方的合法权益。”在说话时,常胜特意加重了“依法”与“合法”的读音。
  “那你的服务内容包括什么?”楚天齐又提出了问题。
  常胜冷笑一声:“楚市长,我是在协助你处理具体事项,而不是特意来普及法律知识。”
  “常顾问,你这态度可不大对头,不会是你不清楚吧?”楚天齐也冷声道,“我来替你说。法律顾问的服务内容包括:协助聘方建立法律纠纷预防机制、及时处理已存在的相关法律问题、与聘方相关部门协作与配合。对吧?”
  “差不多。”常胜没好气的回道。
  楚天齐毫不客气:“这是我在相关法律书籍上看到的内容,成康市政府和你的聘用合同上也是这么记述的,我刚才完全是原样复述,没有任何增减。而你做为法律工作者,竟然用了‘差不多’这种模糊的字眼,这表述也太不严谨了。”
  “那又怎样?”常胜仍是不服气的腔调。
  楚天齐道:“在双方签订的聘用合同上,关于具体的顾问内容,一共列出了十二条。其中第六条就是‘应要求,就客户已经、面临或者可能发生的纠纷,进行法律论证,提出解决方案,出具交涉函件,发表法律意见,或者参与非诉讼谈判、协调、调解’,这条有专门针对‘已经发生纠纷’的强调。
  在你担任法律顾问时,这两项工程已经停工,而且你到现在已经受聘此职将近一年,难道你就没对这么大的事情关注一次?你所谓的‘不了解具体情况’又从何说起?再退一步讲,召开专题会前,市政府已经特别召开隆重会议,专门宣读小组成员,你自然应该知道身在其中,那么你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是你当时根本没看相关文档,还是你在为前后言行不一而撒谎?”
  常胜抢了话:“楚市长,抛开这些不说,法律顾问是有好多方面义务,但总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吧?那也太过分了。”
  “好,你既然转移话题,那咱们就事论事。我受市政府委托全权处理此事,那我要求你,以成康市政府法律顾问身份,依照合同上约定职责,就我方与鹏燕公司纠纷,向市政府出具文字性法律意见。”楚天齐一笑,“这不过分吧?现在你的言论都是空口无凭,我要见到你落到纸面上的文字,我好参照法律顾问意见,和对方交涉,同时也好向书记、市长汇报。”
  常胜运了运气,没有言声。
  楚天齐把头转向曹金海:“曹局长,你看这事怎么处理?”
  曹金海都糊涂了,不明白楚、常二人为什么*味这么浓。他本来还想再向楚天齐辞掉此项任务,此时也不敢直接提起,而是期期艾艾的说:“我,我也没想好,反正这事挺难办的,尤其我也不是搞这个的,最好还是让专业人来做此事。”
  “啪”的一拍桌子,楚天齐怒声道:“曹局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退堂鼓?我可告诉你,这件事谁都可以有逃脱的想法,唯独城建局长不行,谁当城建局长谁就得负责此事。明白吗?”
  曹金海焉能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很明白,要想撂挑子,那就别做城建局长。曹金海觉得这话刺耳,但却也不敢顶撞,只是脸上肌肉动了动,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