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镜子做了几个深呼吸，叶荣欢的情绪才勉强平复下来。
她出了洗手间，就朝着人少的方向走，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一会儿。
没走几步，忽然听到前面拐角有人说话的声音。
“……宝贝，越越，跟妈妈走好不好？”
“妈妈带你回家，给你买很甜很甜的糖，给你买好玩的小火车……”
“你爸爸是个坏人，我们不要他了，跟妈妈走好不好？”
“来，妈妈抱你，我们悄悄的，不要让爸爸和奶奶发现……”
叶荣欢迟疑了一下，放轻脚步走过去。
只见拐角另一边，一个女人正蹲在地上，哄着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孩子。
那是谢昭昭。
她不停地诱哄，然而小男孩压根不回应她，小脸紧绷着没有任何表情，嘴巴死死抿着不愿意开口说话。
谢昭昭有些不耐烦了，左右看了一眼，想要将孩子抱起来。
越越突然拼命地挣扎起来，手脚胡乱地踢打，谢昭昭被打到眼睛，惊叫一声，下意识松了手。
越越就趁着这个时机，飞快地跑开。
他一抬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叶荣欢。
他眼中亮起微弱的光芒，突然脚步一转朝着叶荣欢奔来，嘴里还喊了一声：“……妈妈！”
叶荣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小孩抱住了小腿。
他抱得死紧，仰着小脑袋喊她：“妈妈！”
叶荣欢浑身僵硬，她和谢昭昭对视，喊了一声：“谢小姐。”
谢昭昭从地上站起来，笑容也有些勉强，她盯着叶荣欢，那目光让人毛骨悚然。
“不是让你叫昭昭姐吗，这么客气做什么。”她虚假地笑着，朝着叶荣欢走近。
越越突然紧张起来，眼中流露出些许不安，“妈妈……”
他冲叶荣欢伸手，想要她抱。
叶荣欢哪里敢抱，他亲妈就在一边呢。
这声“妈妈”，她更是不敢应。
“越越，过来，妈妈在这里呢。”谢昭昭放柔了声音，笑容却仍旧有些僵硬，越越吓得往叶荣欢身后缩了缩。
谢昭昭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了，她面孔扭曲了一下，眼中流露出阴沉：“越越，我才是你妈妈！你叫她妈妈——是谁教你的？啊？是谁教你的？！”
越越被谢昭昭可怖的样子给吓到了，小脸微白，他嘴唇动了动，“是、是……”
“他乱喊的，可能和你赌气呢。”电光石火间，叶荣欢急忙开口，打断了越越的话。
——她忽然想起来，云鸣之前跟她说，他给越越看过她的照片，还说越越很喜欢她。
她当时听过只笑笑就过去了，没把那话放在心上。
现在想来，云鸣恐怕不只是给越越看了她的照片，这声“妈妈”，多半也是他教的。
不然一个小孩哪能随便拉着一个陌生人就叫妈妈？
尤其他亲妈还就在边上！
叶荣欢心里对云鸣的做法暗自气恼，面上却不敢表露出一点异样来——谢昭昭正盯着她，好像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似的。
“是吗？”过了许久，谢昭昭才轻声说了一句。
忽然她道：“看样子越越很喜欢你啊，这真是难得。麻烦荣欢，能把越越给我吗？”
她对着叶荣欢伸手，要叶荣欢把越越抱给她。
叶荣欢有些迟疑。
虽然说对面是越越的亲妈，但是越越好像很害怕她的样子，甚至宁愿来寻求她这个陌生人的庇护。
她这一迟疑，对面谢昭昭的笑容又落了下来。
“把我儿子还我！”不等叶荣欢反应，她直接就冲上去抢人。
她不知轻重，越越被她抓住胳膊，当即大哭出声。
叶荣欢一看就知道她是下了死力气的，吓了一跳，“你松开他！”
乱做一团的时候，云鸣急切的声音忽然响起：“越越！”
他冲上来，将孩子从谢昭昭手下解救出来。
一抬头，却见谢昭昭扬手就往叶荣欢脸上扇！
云鸣眼疾手快将叶荣欢拉到身后护着。
“谢昭昭！你发什么疯？！”
谢昭昭眼睛通红，眼神恐怖非常，她死死盯着云鸣身后的叶荣欢，“是她对不对……那个女人，是她对不对？！”
“你在这里胡言乱语些什么？”云鸣脸色难看，“我不记得邀请了你，你怎么进来的？”
谢昭昭却只盯着叶荣欢：“不是她你护着她干什么？！你还想瞒着我？！你就是为了她跟我离婚是不是？！”
叶荣欢皱起眉头。
云鸣和谢昭昭感情不和，一直在闹离婚，这事情谁不知道？
虽然说云鸣对她是有那么点意思，但是叶荣欢可不认为他们离婚这个锅该她来背。
她也没闲心看这两人吵架，就道：“我先过去了。”
云鸣转向她，道：“荣欢你帮我把越越带进去，好不好？”
叶荣欢低头，看着抱着她小腿不撒手的小孩，心道她不想带恐怕也甩不开。
就点点头，弯腰哄着小孩将他抱了起来。
也不理会谢昭昭近乎癫狂的嘶喊谩骂，转身就走。
转过那个拐角，却差点撞上一个人。
对上纪清河幽暗的眼，叶荣欢心头猛地一跳。
接着又反应过来，她又没做什么，为什么要心虚，为什么要怕他？
神色就镇定下来。
她也没想要解释什么，抱着孩子就要绕过他。
纪清河忽然道：“把他放下来吧，他自己能走。”
越越小手却紧紧环住了叶荣欢脖颈，怯怯地喊了一声：“妈妈……”
周围的温度霎时冷凝下来。
叶荣欢僵着脸还没动作，纪清河就直接上手，将小孩从她怀里提了下来。
越越下意识又去抱叶荣欢的小腿，纪清河却将他拎开，不让他抱。
他蹲下身，摸摸小孩的脑袋，道：“她不是你妈妈，下次不要乱喊。”
越越满脸的害怕，却执拗地小声道：“她是我妈妈。”
纪清河问他：“谁说的？”
“……爸爸说的。”他说着，转过脑袋看叶荣欢，满目的期盼，希望她能将他从纪清河的大手下解救出来。
爸爸说的，这个好看的阿姨以后会成为他的新妈妈，会对他很好。
他看过照片的，都记住了。
对着三岁的小孩子，纪清河也并没有刻意收敛气势，甚至因为越越这个回答，他周身气息冷得更是吓人。
越越快被吓得哭了。
“你爸爸是骗你的，她不是，以后不许乱喊。”
“他还这么小，你这样吓他干什么？”叶荣欢皱着眉头，想要将越越拉到身边来。
纪清河却拦住她，忽然抬头喊了一声：“魏姨。”
“纪少，”魏姨应了一声，忽然看到被叶荣欢挡了半边身子的越越，快步跑过来，“哎哟，原来小少爷在这里，我就说怎么找半天找不到，夫人都要急坏了。”
魏姨将越越拉过来，跟纪清河和叶荣欢打了招呼，就抱着孩子转身走了。
至于另一边传来的云鸣和谢昭昭的争吵声，她仿佛听都没听到。
越越被魏姨抱在怀里，还抬起小脑袋往后面望，眼巴巴地盯着叶荣欢。
小孩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看得叶荣欢忍不住想要跟过去。
“你很喜欢小孩？”纪清河忽然问她。
叶荣欢摸不准他什么意思，没说话。
忽然一双手臂从她腰侧伸过来，落在她小腹上。
他从身后将她搂在怀里，呼吸就打在她耳畔。
叶荣欢霎时浑身僵硬。
她听见他说：“既然喜欢，我们自己生一个好不好？”
叶荣欢有些慌乱地挣脱他的怀抱，说：“我不喜欢。”
话说出口，又想起他让她签的那个荒唐的协议。
——白纸黑字都写着，她哪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他这一问，她的回答，不过都是没有意义的存在。
她唇角一扯，满是苦涩，转身逃一般离开。
纪清河看着她背影，没有追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