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君不敢多看,连忙出去叫人。
外面有人专门是早晨替薛开潮盥洗收拾的,舒君就在其他侍女的指示下到了给自己安排的房间洗漱过再回去。
这一昼夜薛开潮换过三次衣服,没有一件是一样的。舒君也换了身衣服,窄袖长靴外袍上系着蹀躞带,勒出一把少年人特有的细腰。他个子高挑,肩膀单薄,这么一穿显出几分锋利,看起来也灵敏矫健。
给他拿衣服的幽泉最后伸手整了整领子,退后一步端详,满意道:“好,鹤势螂形。主君身边除了你并无亲近的男孩子用了,你打扮起来好看,咱们脸上都有光彩。”
舒君不知道这话前后有什么关联,又有什么道理,然而幽泉把他当做一个布娃娃打扮,他也只是红了脸,却任凭指使,转来转去。
昨晚在湖上和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舒君是没有看见的,但幽云幽泉她们一共六人抵挡了少说上百人,舒君心里还是清楚的。
一般人能够做到吗?自然不能。
虽然这些侍女在他面前走路说话都柔和温软,对薛开潮更是无微不至,个个走出去都是出尘绝艳的美人,但却不是什么名花,反而锋锐有力,恐怕和他一样都是被选中的兵器。
总不会薛开潮没有这个意思,幽泉就来打扮他,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薛开潮而已。被幽泉推着到薛开潮面前的时候,舒君想着提醒自己坦然,却还是因对方落在自己身上那轻飘飘的目光而竖起汗毛。
他迅速低了头,一瞬间想起方才幽泉的说法。“主君身边除了你并无亲近的男孩子用”。难道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如果有人告诉他其实这里的六个侍女,平日除了照顾青麟君的日常生活还负责侍奉他睡觉,舒君真的一点都不吃惊。
然而如果这个“用”在他身上真有两重意思,他就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薛开潮只看了一眼,目光触感很轻,像一只蝴蝶轻盈的在舒君肩上一停,迅速的飞走。
“行李已经开始装车,大件正在慢慢搬,我想也不急,我们先回去,行李押后就好。”幽云站在薛开潮身边,正给一只信隼足上的小竹筒内装一个纸卷,同时汇报自己的工作。
薛开潮点头,把手里拿了一会的竹枝笔放进盛满清水的青瓷笔洗里,想了一会,问:“识字吗?”
这问的自然是舒君。
“以前在村里的私塾开蒙,字是认识的,只是写得不好,也没有读过书。”舒君如实回答。
唱鬼戏若是认识字,看得懂戏词,背起来也快,所以班主挑人的时候也会问问。若非如此舒君或许也就没有今天,早就流浪饿死了。
但是他却没有什么机会看书,更不能有纸笔写字,因此被问起难免有些难堪,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
薛开潮又从笔架上挑了一支笔,用手指试试笔锋,随后从书案边让开,叫他过来:“试试,写你的名字。”
舒君接了笔,对着眼前宣纸发愣。他还没见过如此洁白细腻的纸,一时不敢落笔。也没有人催他,他只好定定神,蘸饱了墨,稳住手腕先写个舒。
他早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现在这个是后来取的,说不出什么来历,也没有典故。毕竟命如草芥,不值得取个认真的名字。
然而两个字都好看,也都是好字,舒君写好后自己一看,才觉得自己的名字其实也不错。虽没有薛开潮的名字那么有气势,但也端正温和,甚至还有点文气。
薛开潮就站在他身边翻捡一沓信笺,舒君想这种东西自己不好去看,于是故意回避了。放下笔后薛开潮就过来看,对着那两个除了端正没有别的好夸的字点了点头:“有点底子,就好教了。”
其实在村学乡塾里开过蒙,只算是打过底子,对于薛开潮就不算什么。然而他要的也不是读书的人才,舒君这样的就够了。修行要学习的经书除了晦涩难懂的一些之外,有的是适合入门者的。
“等到回去再教你。”薛开潮说。
舒君忍不住问:“回哪里去?”
“西京长安。”
第5章昼行夜舒
只为青麟君的一句话,一夜之间他们就收拾好了大半行李,第二天还没过午车队就启程了。
舒君多数时候仍然和侍女们在一起,夜里倒是都在薛开潮的马车上。
青麟君不愿意用药,每次侍女一问就说是伤口长好了,不必再用药了,夜里却每每叫舒君一起睡,自己好取暖。
再多上几次,舒君也就明白过来他根本不是已经好转,那伤疤虽然已经慢慢合拢,但一定有什么问题在内里尚未痊愈。
但他不敢说,也不能问,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白日薛开潮不要他在身周,话也说得很直白:“这一路上你多看看,多玩一玩,等到了西京,就没有这种日子了。”
舒君不明白的是这种日子究竟是什么日子,但明白这是为了自己好,于是奉法旨成天玩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