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毕竟太久远了,而舒君要担忧的事情除了血海深仇之外,还有薛开潮态度的改变。自从薛开潮逐渐逾越二人身份的那道鸿沟之后,舒君就越发焦躁不安,昨天偷偷哭成那样,未必没有这个原因。
但这一步薛开潮是绝不会退的。他的性子说好听点,叫坚韧不移,毫不客气的话大概只好叫不容拒绝,何况在初次尝试情爱这种事上,更加不容有失。舒君不愿意不过是他也不习惯,更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在什么位置,只有他来习惯,没有薛开潮退回去的可能。
不如让他自己想想。
至于正事,多少还在薛开潮的预料之内。
孟文君确实已经被幽雨斩杀,当时薛开潮的安危她尚且不知,动手暴烈得很,阴阳鱼绞杀孟文君,连个全尸也没有留下。
正因如此,孟家对幽雨和整个法殿的恨意更深,已经不顾一切了。
原本,孟文君失败后,族中年轻子弟就没有多少了,按理说来即使孟成君疯狂反噬也不足为虑,可孟成君这个人修为精深,是很可怖的。他座下还有十二子弟,都是孟家精锐,即使孟文君打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主意,也没有想过动这些人。
而孟家嫡庶支剩下的人加起来,也不算少,何况还有诸多依附在孟家周围的家族,固然有人见孟成君已经疯了而趋利避害及时斩断联系,但更多的人却觉得是时候了,法殿倾堕或许就在今朝,于是跟着孟成君,集结成团,渐渐向北前进,逼迫所遇到的每一个门派,世家跟随自己。
如有不愿,立刻就是灭绝性的屠杀。
偏偏除了联络所,法殿在地方上其实并无多少势力。
这也是从前制度遗留下来的疏漏。
国初的时候仙门和朝廷联系紧密,根本就是一体,当时两个方位的令主手掌重权,自然指挥如意,不必考虑制度,从无门派和家族敢于违逆。
后来因政治纷争令主逐渐只有一个高位,名义上是仙门领袖,其实究竟如何要看在位的这一任是否足够强硬,以及台面下的角斗胜负如何。而这一代薛家是薛开潮做令主,因种种原因秉持父亲的态度,几乎都在静修,很少露面。即使有些事情上外人能够感受得到薛开潮的作风并不像薛鹭,也根本不是不在乎外面怎么闹得天翻地覆,我自清净闭关的性子。
但终究还是看不清的人多一些,再说,他也只是天资高到旁人难以望其项背,至于真正的修为如何,孟成君或许是最自信能够打败他的人。毕竟薛开潮曾被刺杀成功过,这就足够孟成君轻敌了。
现在,他一定是最想要薛开潮的命的人了。
不过,如今麻烦还不止于兵戈四起,法殿捉襟见肘没有太多办法应付。
令主名义上,是要对朝廷,皇帝负责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不仅有孟家宣言要换个令主做,还有地狱门重现,这两件事都足以让长安那边在这个初冬急不可耐宣召薛开潮进京。
这一次就不像是往常朝拜,只是应卯。
两位女帝暂且可以不去说她们,毕竟她们也没有实权。但朝臣庙堂这一关,着实不好过。
首先,朝廷中党争倾轧虽然残酷,且日渐激烈,但基本上每一个派系的人都想裁撤法殿久矣,只是苦于找不到理由。
第二,李家也未必会保薛开潮。
自然了,薛开潮并非没有自己的底牌,那就是他身负真正的龙血,必要的时候现出真身,改朝换代都不是多么艰难的事。然而,他现在并未完全炼成龙身,一旦暴露必然会招致围攻,未必能够立于不败之地。因此不到必要的时候,不必急着揭蛊。
夜里会议,最重要的结果就是议出来若是长安有召,薛开潮还是得奉命启程。
第二重要的,就是皓霜刀可以露面了。虽然比起孟成君现在威逼利诱集结的人数不算多,但也不少,且训练有素,其实很可以抵御。除非孟成君亲至。不过现在孟成君心里想的都是杀了薛开潮,恐怕一等京中传召,孟成君立刻潜行进入长安等待薛开潮了。
分析过这些,幽雨微微蹙眉:“主君身边总是不能离人的,我是一定得南下调停指挥,主君看看我们六个谁来贴身保护?还有,舒君也还是留下的好,知道他的人少,若真有人来刺杀,出其不意或许胜算更大。”
薛开潮想了想,道:“也好,我回来之前,他就跟在我身边好了。”
这样,或许也能开解舒君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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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怎么越来越复杂了?总之,舒君就先当一段时间的小尾巴吧。
第60章长安变起
长安的诏令果然很快就来了,几乎是一听到薛开潮重现洛阳的消息就紧急发出。随之而来的还有李菩提的人,是来替她送信的,将长安的形势大概说了一遍。
看来就目前为止,薛开潮和李菩提两人私下的联盟还算有效。
收到诏令后,法殿上下默不作声蔓延着一股沉重的气息,薛开潮虽然察觉了,自己却没有多少紧张。他找来舒君问他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回长安,舒君反倒是很吃惊的样子,欲言又止。他一向是很有分寸,又擅长约束自己的人,从来都不愿意跨过自己该守的界限。但这件事毕竟太重要,直接关系薛开潮的安危,舒君忍了又忍,终究没有忍住:“主君真的要回去吗?”
现在长安的气氛已经足够压抑,许多人都在等着薛开潮回去,无论如何,这都太冒险了。
当然回去对于舒君只有好处,可他要的那种好处其实是早日和薛开潮告别的开端,所以怀着一种诡异难言的抗拒,舒君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想回去。再迟一点,哪怕一点点,就好像能够无限迁延下去,至少在这遮天蔽日的大雪之中,世界似乎都被封闭,时间也暂时停止,他还可以过上几天值得留恋的好日子。
薛开潮却不想再等下去,一面将手里的书合上交给舒君放好,一面站起身踱步走到窗前,推开糊着薄薄一层明纸,透着外面的雪光的窗户,向外望去:“回避并没有什么用处,有些事自然是早些了断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