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里他飞过屋檐,轻盈无声落在某个屋顶,揭开一片屋瓦,想到方才自己的影子细长,落在台阶上曲曲折折,又冷得令人发寒。照一照明亮如秋水或某个人眼眸的刀刃,映出的是蒙着黑布的一张脸,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他盘腿在屋顶上坐下,等着下面的人招待完约好的客人,再来招待自己这个不速之客。
下面觥筹交错,莺声燕语,夹杂着种种喘息和大笑,是十分奢靡的宴饮。舒君面不改色,只让小蛇把头探进揭开屋瓦之后的那个洞里窃听,自己其实并不把下面的动静放在心上。
直到他隐约听到一个名字。
薛鸢。
这个人……难道不是薛开潮的叔父吗?
舒君竖起了耳朵。
下面的谈话只局限在两个人之间,在如此嘈杂的地方声音却也不大,他不得不让小蛇继续往下探,好听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冥顽不灵不识时务……薛开潮都要倒台了,还以为自己是从前……他们叔侄根本不是一路人,七年前那件事他敢说吗?
……他到底从那块地方起出了什么?该不会真的是圣……杀人灭口,倒是够有决断,有什么用?眼见他高楼起,眼见他高楼塌,哈哈!
舒君浑身一颤,小蛇啪嗒一声掉了下去,正正好跌在一张条案上,溅起葡萄美酒玉盘珍馐。舒君一凛,站起身来一跃而下。
一个女人尖声大叫:“蛇!有蛇啊!”
室内一阵混乱中,小蛇见风而涨,很快变成一条巨蟒,张嘴就吞下去了一个人,闹得室内更是混乱喧嚣。舒君踹门而入,双眼猩红,一刀戳进他的目标肚子里。
宾客中也有身手不错的人上前来拦,舒君回手就是一刀,正好断了对方一臂,再滑出去一步,那人就被割断了咽喉,捂着脖子倒了下去。
朝中高官的宴会上也有仙门中人充作防卫,他们的命金贵,使唤这些人就像是使唤狗,假以辞色之下是更深的高傲冷漠,因此那些修为不算浅的年轻人座次并不靠前,对于上座众人在讨论什么也不感兴趣,等到反应的时候也来不及了。
小蛇咬死两个,剩下两人对视一眼冲着舒君合围过来,却把后背留给了已经变成巨蟒堵住门口的小蛇。
舒君的杀欲一向是对手越强则越烈,但他今夜一个挑衅自己的都不想放过,杀掉了目标也不想撤退,直至周围已经没了一个站着的人。
小蛇向着他游过来,慢慢变小,从腿往上爬,缠绕着环住他的脖颈,沉甸甸,冷冰冰。
四散奔逃的那些人他不想追了,舒君一步一个血脚印走出血腥气浓郁的高楼,仰头向天上看。
他没回旃檀寺,连夜去了薛家。
外人进薛家很难,但舒君也算是薛家的守护阵法承认的人,悄悄潜入谁也惊动不了。他这一身虽然引人注目,但其实薛家人即使发现了很容易找出理由来脱身——入城后薛开潮虽然没有回过家,他的人倒是时常悄悄往来的。
舒君找到了薛鸢的书房,隐身在竹林中看了好一阵,目光冷漠如冰,转身往回走。
可他回来迟了,薛开潮被召进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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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我爽了。
第62章红雪白樱
关于爆发的开始是从宫中召见开始这个可能,薛开潮是曾经和舒君说过的。所以他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二位女帝虽然地位尊崇,可是和现在的令主比起来甚至还有不如,根本没有自主权,但却是绝好的借口。
而在宫中进行围杀,似乎也是动静最小的办法。
告知舒君这个消息的并不是他们的自己人,而是旃檀寺的僧众。这也不奇怪,这些人总比不知道是谁派来的护卫看着更可信。
廊下风雪大作,舒君站在打开的房门前,却再也没有了一脚踏进的机会。他往干净整洁的精舍里看了一眼,见桌案上还放着翻开的书和一杯已经凉透的茶,在心里算了算时间,转身走下台阶。
小院门口的“护卫”立刻换了姿势面对着他,手按在腰间刀柄上,杀气一发即收,分明是在恐吓舒君。舒君并不怕他们,前路却被几个僧人拦住。他们双掌合十,站在舒君面前,低眉顺目如同无悲无喜的佛像:“还请这位檀越不要轻易离开小寺。”
舒君冷笑一声:“佛法无边也渡不了我,几位高僧何必白费力气?要寻死就快点!”
他面上不露声色,其实心里已经急得快死,当即抽出皓霜刀,小蛇也显出实体,立刻变作巨蟒往前缠上去。那几个僧人果然是被派来阻拦他的,不退反进,每一招都朴实刚劲,拳拳冲着舒君的命门来。
舒君最近见的血多了,其实并不怕有人想杀自己。他很清楚,这座寺庙里里外外其实都是敌人,在他们眼中薛开潮都是今日必须死的人,何况自己?不过也没有人想得到他并不是普通的内宠,甚至也不是普通的近卫。
皓霜刀今夜已经出鞘过一次,饮饱了血,锋利无匹,又安静无声。舒君高高跃起一刀劈开一个僧人的头颅,足尖轻点从扑过来的守卫头上飞过,默不作声跃向院墙。此时此刻他当然深恨任何阻拦自己去见薛开潮的人,却根本没有时间可以杀了他们。
他要尽快到薛开潮身边,否则……否则此生的一切都无从提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