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感觉十分奇妙,但无论如何,第一反应不应该是欢喜。
舒君说出这种话,一时十分唾弃自己,却又发觉薛开潮没有立刻回答,不清楚他究竟在想什么,低着头很快觉得被他托着下巴接触了那几根手指的皮肤立刻滚烫起来,羞耻和悔意立刻翻涌出来。
薛开潮倒是不在乎,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最大的安抚舒君,想了一阵,终究是说:“她的美貌于我是最无用的东西,我是不会与她成婚的。”
这剖白已经足够直接,但顿了顿,薛开潮还是多说了一句,顺手把舒君揽进怀里:“你不要怕。”
没有别人了。
舒君愣愣被他抱着,忽然发现青麒麟忽然出现在自己怀里,比平常要大一点,沉甸甸压在他腿上,四蹄朝天看着他,眼神清亮澄澈,似乎也有无限欢喜。
揣着一只猫似的青麒麟,舒君愣愣地,似乎终于触到一点自己的主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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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只有一颗心呢。但小麒麟就算是小薛体外的心脏啦。
第80章迟雪加身
自从薛开潮出关之后,舒君就没有时间去做自己的事了。他见到薛鸢的机会倒是比从前多了不少,但那感觉不好。就像是暗地里有蛇在蛰伏,他明明知道,却不能出手。
留在薛开潮身边越来越好,舒君也就越来越焦躁,他本以为自己压抑的很好,却在日常对练喂招的时候被幽雨打落了手里的刀。大概是发觉了他最近情绪烦躁低落的缘故,幽雨也没多说什么。然而只是被她看了一眼,舒君就心虚起来,立刻捡起刀到后面去了。
作为统领的幽雨一向严格,舒君对此也并无异议,他只是心神不宁。
幸好过不了几天终于到了元正那日,薛家上下天还没亮就开始洒扫,屋前屋后都插着点燃的香,随后就是在香烟缭绕中开祠堂祭祖。
这种事自然需要令主参与甚至领头,但舒君是没有必要参加的。各处都留了看灯烛小心走水的人,但这也看不住舒君悄然溜出去的动静。横竖元正几乎要忙乱一天,就算今年不必进宫也不会有多少空余时间。
舒君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街上空空荡荡,人人都在家过年,而他顶风冒雪,好似绝世剑客站在屋檐,其实极目四顾也无事可做,只好怏怏跳下来。
回去之后却发现桌上给他放了一碗饺子,又白菜皮和豆腐皮的,馅是猪肉的。薛家饮馔讲究,所以年节吃的东西既要应景,又要漂亮。不过薛开潮照例是不吃东西的,成了惯例之后也没人给他吃这个。舒君咬了一口,发现这一碗里还有放了干贝的另一种馅,不知不觉就吃完了一碗。
其实此前他也没有想到今天是元正,新年头一天对自己有什么意义。
他是第一次见到薛家怎么过年,虽然觉得新鲜,却很清楚与自己无关。先前跟在薛开潮身边也未曾见过法殿怎么过年,舒君只是看看热闹,起初甚至都不明白自己的寂寥从何而起。
这个地方不属于他,他也不属于此地,即使不必多想,这句话也已经足够令人冷漠下来了。
幸好年后新帝终于登基,薛开潮列席了登基大典。按照开国时的礼仪大典,两位令主都要列席,却不必行礼,只是这一次众人都以为白令令主仍旧不能成行,却没想到他终究是被肩舆抬来了,显然是不良于行。肩舆四周都有轻纱,这个天气除了遮蔽病容之外,就没有其他意思了。
薛开潮特意过去说过话,确认了这就是令主本人,忍不住心想,李家也是没有办法了,令主的性命都赌上了。倘若出了这次门后令主就死了,恐怕他们会憾恨怨怼终生。
可是这样的场面显然是一个巨大的机会,要李家继续安静下去不出面,又是根本不可能的,他们想来也是左右为难,不得已,还是请令主亲自出场。毕竟薛开潮亲至就是一重对比,何况从来都是宁可缺席都不能有人代表令主出席。
不过典礼上其余需要令主亲自来做的,终究还是被他座下的神官代劳了。薛开潮就站在另一侧,许多事都和那一边完全对称,两相对比,也就令人觉得白令令主如日落西山,其实来这一趟也并无什么用处。
早些年的时候薛开潮也算和他熟悉,只是现在他身染重病几乎从不出门,也不见客,就生疏了。白令本身就是萧条肃杀之物,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薛开潮总觉得他此次出门本身就是一种暗示,只是暂且还不明白他明示自己的软弱究竟是什么意思。
毕竟能够感受到这种气息的人,在登基大典上也就只有薛开潮一人了,可他也没有对薛开潮说什么,就不大可能是做给自己的看的了。故意示弱,将令主即将易位这种事摆在明面上,显然是要挑旁人动心……
啊,是做给自己家人看的。
所以多年卧床果然是很难熬的事,病的久了,人就想死了。
薛开潮不再多想,只是回去之后叫幽泉多留意李家的动向,果然发现近来确实在遴选继任的令主。
说来奇怪,李家比薛家更为拘泥。两千年前薛家就有了薛夜来这样的女令主,而李家至今都坚决不肯让女子执掌令牌,实在令人无言以对。
不过两家的令牌确实不同,青令更柔和,白令主杀,十分霸道强悍,所以从一开始就有人说白令只能男子持有。对这一点薛开潮倒是不置可否,不过他很清楚,李家这条禁令只要存在,李菩提就不可能真正和家人一心。惟其如此,他才能继续和李菩提暗中合作。所以,这也说不上是一件坏事。
登基大典过后,皓霜刀终于再次由明转暗,舒君也继续出去执行任务了。
他只闷了十几天,再次出去的时候却恍若隔世,要过一阵子才能习惯随风潜入夜的感觉。这倒不是因为在薛开潮身边日子过得太安然,所以忘记了本能,只是重新握起刀的时候他忽然在重新衡量自己。
就像被判了斩立决,又延迟到秋决的犯人终于在秋天出了牢狱,天高地阔,可是都与自己无关了。舒君想起年前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开始动手,只是这十几天没有出来,岁月静好就把自己骗过了。
如今还是要重拾这冰冷的刀。
这条路他已经走到一半了,再也回不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