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除了一般的五行灵能者之外,还有黑白灵。
白灵,乃白灵祭祀江族所出。其灵能纯净强大,却不能修行灵术,以白晶为通灵石,为天下灵器输送灵能,供给国家生活生产、大事小情;养一方沃土、供百万精兵。
而黑灵是什么?与白灵相对,却更是稀世罕见的一种灵能,仅出于东氏之后。最近的一位也就是千年前那号令三十六罡灵,灭灵鬼之灾,平天下之乱的东氏先祖东玟。
黑灵与寻常的灵能者不同,没有固定的灵武,但能通天罡神灵,操纵天罡灵武。天罡灵附在剑中,如被黑灵唤醒,便可靠着黑灵的灵能给养,脱剑而出化作人形。
天罡灵武共有三十六柄,每一柄都附着一位天罡神灵,只能为黑灵所用,旁人所持不过形同废铁。而这三十六柄天罡灵武仅仅有最强大的十二柄尚且存于宫中,天罡之王火神灵的附身灵武在当年的大战中被毁,东玟为了保其灵体,将其投入人道轮回,至此淹没人间不知所踪。
剩下的也在后世的混战和改朝换代中尽数遗失,散落各地。虽然朝廷已经下令,私自屯运倒卖天罡灵武乃是死罪,任何人得到天罡灵武必须上交朝廷,顺者重赏封官,逆者抄家问斩。
女皇一言不发,从随身的行装里取出了一只长盒。
曾风雷皱了皱眉,似是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把那其貌不扬的长盒掀开一看,里头蚕丝绢上放着一把错金青铜长剑,剑柄上镶嵌着一颗墨玉,并篆刻着两个字——往生。
曾风雷愣了一下,一时间恍然大悟,啼笑皆非。
终究是逃不过啊……
这柄名叫往生的青铜长剑正是天罡灵武之一,天性属水,天罡名讳为往生水灵。要说他最闻名于世的神力不在于剑,而在于它那千年一次的还魂之力。黑灵每一千年出一代,往生会给他的每一任主人一次还魂的机会。
但这还魂却不是白来的——一命抵一命,从阎王那里取走了一个魂灵,便要还回去一个。
其实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如果不用这等非常之手段,东笙此番伤重至此,必死无疑。
见那女皇又貌似感慨地抚了抚剑,说道:“那不知将军可曾听闻往生?这往生可乃天罡灵武,可以救朕的阿笙一命。然而须得以命易命,还必须得是灵能强大并于阿笙有情之人,哎,可这偌大一个天下,要到哪里去找这样的救命人啊。”
明知故问,这眼下便有三人——一是她东择渊,可她毕竟是九五至尊,一国之主,更何况如今东笙太子羽翼未丰,于情于理都动不得她,二便是曾风雷,当年女皇将太子托付于他,他是真真把太子当作了自己亲生儿子在养,三是那北昭王爷周子融。然北昭王好歹也是个王,况且既然东择渊没把周子融留下来说这话,那就是不打算动他——那这会儿可不只有曾风雷了吗?
——说朕不会因此治罪于你,不代表你可以不为此负责。
都是必死无疑,但脏水不能往帝王脑袋上泼。
曾风雷忽而惨淡无声地笑了,浑身上下都如被抽空一般无力起来。其实就算东择渊决意留他一命,事已至此他也绝不苟活——他终是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自己亲手拉扯大的孩子早逝。
曾风雷觉得自己老了,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一天迟早都要来的,只不过是换了一个方式,提前了一些时日。人世之哀,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位镇守东海疆三十年之久的老将军想,若是能以这条快要行将就木的老命,换中原华胥的一条龙脉,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于是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他一下子又单膝跪在了东择渊面前,这个磨牙吮血杀伐决断了一辈子的封疆大帅临到关头,那双爬满了皱纹的眼睛真真切切地流露出了一种几近乎绝望的悲戚。
“哎,这黄泉路有去无返,又有谁能愿意代朕的阿笙走一遭啊。”东择渊却好似没看见一样背过身去,负手而立,长叹了一声。
“臣愿往……”曾风雷颤声道。
而东择渊依旧像是没有听见,仍背对着他。
“臣愿往!”他又重复了一遍,几近铿锵,咬牙切齿。
东择渊微微转过身来,脸上的神色看不分明。
“臣愿往!!”曾风雷红了眼眶,似乎是鼓足了全身最后的气力,朗声大喝。
东择渊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纡尊降贵地弯腰想将他扶起,而将军的铁臂仿佛是注了铅一样死沉死沉的,泰山一般稳重而固执地跪在地上。
“曾将军。”东择渊唤了他一声,继而又没了下文,只是沉沉地注视这位穷途末路的七将之首。
那一日,曾帅府让它自己主人的血献祭了,从此无主,空如祭祠。
第6章东海新帅
东笙没有马上醒转,等他重返人世的时候,已经过了老元帅的头七。
女皇一直留在将军府等着他醒过来,然后把事情原原本本地都告诉了他,从头到尾,无一遗漏,直到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变得脸色惨白,一言难发。
女皇还特地吩咐了曾府的家仆,过了头七也迟迟没下葬,灵堂也没收拾。就由着东笙在灵堂里那口漆黑沉重的棺椁和横亘其上的雷霆刃前跪了一整天。
当年东择渊托子的时候亲自为曾府翻新重题了一幅门匾,如今也为这位一辈子鞠躬尽瘁的老将军亲笔撰写了墓碑——汉白玉的碑,漆黑的字迹——“戎马一生,戍边三十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血肉之躯,筑万里长城,换江河万代。”并追封其为海定侯,令人建海定祠于无尤江入海口处以祭之。
周子融中途来了灵堂好几次,软磨硬泡都没有用,那个少年的膝盖就仿佛像是粘在了地上一样,不动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