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融笑了笑,看了一眼他放凉了的茶,默不作声地拿过来倒了,然后又给他斟了一杯热的:“你能明白就好,这事你做不成,也没人做的成了。”
“喝完这杯你就回去吧,太晚了不合适。”
“行,”东笙喝白水似的一口干下一整杯,“你自己长点心。”
这人猴子托生,翻墙进来也翻墙出去。他前脚刚走,罗迟后脚就拎着刚刚热好的包子找过来了,包子的肉香一下子溢满了整个前厅。
罗迟嘴里还塞着一个,支支吾吾地说:“喔说刚军啊,快尝尝……诶?殿下咧?”
他摘下了嘴里被他咬了大半边儿的包子,后知后觉地道:“怎么才刚来就走了。”
周子融站在前厅门口朝着院墙那望了一会,悠悠踱了回来:“他要是呆久了被人看见不好。”
周子融坐在方才东笙坐着的木椅上,捻起那只他用过的杯子拿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玩,沿口还有一些余温,分不清是茶的温度还是人口的温度。
罗迟把装在盘子里的包子递给他:“尝尝吧,味道真的不错。”
可周子融只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将那杯子攥在袖子里,站起身来:“你吃吧,我回去睡了。”
罗迟愣了一下,看了看这一大盘的肉包子,突然愁眉苦脸起来:“不是吧将军,您刚才不是说要吃夜宵嘛?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啊。”
周子融头也不回地走了:“那就拿去喂狗。”
罗迟脸更苦了,他心说那狗不是在东海嘛,这华京的王府里哪儿来的狗啊。
罗迟又拿起一只包子,自言自语道:“这都吃完得撑死我啊……”
可说完这句话他就意识到哪里不对……这将军,怕不是是故意的吧?
周子融一个人走进了通往后院厢房的廊道,才有些紧张地把那只杯子拿出来看。当他的指尖再一次触到沿口的时候,仍未散去的最后一丝温热仿佛一道电流刺进他的指尖,周子融不禁微微颤了一下。
我这是在想什么啊……
周子融一边这么懊恼地谴责自己,却一边试探着把那只杯子慢慢移近了自己的鼻尖。
一种细微而微妙的羞耻感蔓延上心头,他局促地嗅了嗅那杯口。
一股淡淡的,却清晰无比的温热味道游丝般飘进他的鼻子里,那是一股裹着茶香的,属于那个人体内的味道。
一向八风不动的周大将军突然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我在干什么啊?不像话!
这么多年了,都这么多年,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周子融一阵头疼脑胀。
他对自己说,不行,你不能再动他了。
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回前厅把杯子放回去,或者干脆一掌摔个稀巴烂。
“别疯了……”他泄气地想着,还是攥着那只杯子回了房间。
第44章送别
“陛下召北昭王入宫觐见——”
东笙给他的消息一点也没错,没过两天,女皇身边的内侍公公就来传旨了。周子融在府里足足窝了一个月,老老实实地哪也没去,在王府附近徘徊的各路耳目也什么都没搜罗到。
这也是为什么东笙之前来的时候都会偷偷摸摸挑半夜,逮着那些装作路人小贩的眼线巡视的间隙翻墙入院,这么一个月下来,东笙觉得自己都可以去当江洋大盗劫富济贫了。
周子融连续一个月没上早朝,冷不防让公公一嗓子嚎醒,也不想耽搁,潦草吃了些早膳后就坐着篷轿抄小路入宫了。
大清早的宫里刚刚打过早更,大殿之前冷冷清清地站着两排银甲禁卫军,周子融下了轿子,一路顺着大殿前的坛场往里走。
当年修这座皇宫的时候算得上是大兴土木了,从殿前正阳门到最北边的神武门,光用脚走能把脚脖子走断。
周子融赶上最后一个入朝,在金銮殿前稽首一拜,这才垂首登殿。
番阳国君新丧的消息基本已经传遍了整个华京城,大殿之上却也没一个人主动开口——现在出使番阳的使团正在甄选官吏,而出使番阳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差事,所以没人愿意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