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的人急忙应了一声,只见珠帘背后一个模糊的影子来回晃了几下,脚步声仓促地迎了出来。
珠帘撩开时一阵丁零脆响,一个比周子融略矮小半个头的中年男人从珠帘底下钻了出来,连忙给周子融深深做了个揖:“小王爷。”
小掌柜的从来没见他们老板这么殷勤过,本来一向自诩有三寸不烂之舌,平生专攻暖场起哄引来送往,另外附带着插科打诨拍马撮合也颇有涉猎,此时却顿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感觉自己就算是把话压扁捏尖了都插不进嘴。
而且老板对外一向只称自己姓阮,只有他们真正的大东家和店前掌柜的知道老板姓元。
元老板抬眸横了那小掌柜的一眼,小掌柜便赶紧脚底抹油地退出去了。
周子融稍稍弯了点腰,抬手轻托起元老板的胳膊肘,笑得满脸如沐春风:“前辈多礼了,之前鲛珠的事还没来得及谢前辈,这会儿又要麻烦您了。”
沧珠阁是北昭王府早年置下的一处私产,所以也不仅仅是卖珍珠这一个行当。自从当年老王爷把元家从狗头铡底下救出来之后,元家已经给他们干了两代人了,凭借北昭王的势力和沧珠阁的生意,人脉关系遍布整个华胥东部,甚至在逐渐朝中部蔓延。
那一次给江淮璧弄的几颗东海鲛珠,也基本上都是沧珠阁在私底下张罗。
“小王爷哪里的话,”元锦笑着摆了摆手,“愚弟平日里还多亏小王爷照应那。”
元家再怎么势大,但“元”这个姓却是不好见光的,就连元鲤也是被周子融当作暗卫,普通的军队花名册上并没有登记他的名字,而元鲤和元家暗地里凭着那层关系网,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周王府提供了不知道多少情报。
“前辈客气了,我今日来也没别的事,府上事务繁杂就不叙旧了,”周子融眸中的黑更沉了几分,压低了声音,似笑非笑地道,“前辈直接带我下去看看吧。”
“诶,”元锦点了点头,侧身让出了条道,“小王爷随我来。”
周子融跟着他掀起珠帘钻进那间雅阁,里头有一面墙没窗户,只放着一只书柜,元锦掰动了书柜后头的一块活砖,便能听见墙体之后传来轰隆隆的机轮转动声。
所有接白晶灵能的东西都需要报备登记,而这玩意儿见不得光,所以里面用的要么是奇门遁甲、要么就是黑油。
那书柜似乎有一半是钉死在墙上的,随着其中一块墙体的转动与另一半书柜分了家,幽幽打开了一条通往地下的过道。
墙上有以黑油为燃料的壁灯,但他们进去之后把石门一关,还是暗得让周子融当了好一阵睁眼瞎。
“小王爷慢点。”元锦扶着他的胳膊,从石阶上慢慢往下走。
黑油烧焦的味道弥散在过道滞涩的空气里,往地下走了没多久,温度就开始往下降,本来都是快要三伏的季节,这过道里却凉得仿佛有阴风刮过,甚至让人开始担心身上的薄衫会不会不够暖和。
等周子融的眼睛适应了,便时不时侧眸看他几眼。
元锦长得和元鲤倒是像,这就意味着他也长了一张丢进人群就找不着的脸,只是少了元鲤那一脸的冰碴子,从一开始就是笑面迎人,十分讨喜,就连在这阴森森的密道里,让那晦暗不明的烛光衬着,也不显得瘆人。
这地道挖得极深,两人拐了好几道弯才总算下到了底。
石道的尽头是一块冰凉得直泛水汽的石门,跟墙贴得严丝合缝,想必就算是里头在搞灵能炮实验,外头也听不见一声响。
漆黑的石门两边墙上还挂了两只鬼火一样的黑油灯,诡异的影子在石墙上明明灭灭地蹿动,两人进来的时候带了点风,那火的影子立马跟群魔乱舞似的在这个逼仄的空间里跃动起来。
真他妈像个鬼门关。
元锦却貌似是习以为常了,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走上前去拽了两把石门边的一个活杆,过了没多久,这石门轰隆轰隆地打开了。
这一打开,周子融才听见随着渐渐大开的门缝而变得越来越清晰的惨叫,那声音全然不是人类所能发出的,倒是像极了某种野兽在濒死时的悲鸣。
石门完全打开,露出了江淮岚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她身穿白袍,袍子上却不知怎么沾满了乌黑的类似于血迹的东西,手里还端着盏油灯,光由下而上打在她脸上,活像个女鬼。
周子融扯出个礼貌的笑:“江姑娘,辛苦了。”
江淮岚淡漠的眸子扫了他一眼,语气平直并且惜字如金地道:“进来。”
送到这里,元锦也十分识趣地准备回去了:“小王爷,那元某就送到这了。”
“嗯,麻烦前辈了。”
等目送元锦从石道上去,周子融才随江淮岚进了石门。
石门内侧的右边石壁上有一只铃铛,连着外头的活杆,里头的空间十分敞亮,四周的石壁上挂满了油灯,穹顶上还贴了便于采光的镜子,只是由于处在地底深处,所以依旧是寒气逼人。
室内摆满了各种各样形态诡异的架子,还有好几张带锁链的石台,其中的几面墙的柜子上有无数让人看不懂用途的机械工具和药剂,旁边还有十几台让人看着不知所云的仪器。
有大概十来个人在里头忙忙碌碌,其中的几只架子和石台上都捆着某种通体暗色的怪物,像人又不是人,说是野兽又显得过于怪异,而周子融方才在外头听见的惨叫就是这些东西发出来的。
如果说方才那石门是鬼门关,那这里大概就是地狱了。
而且这里的回音还很大,周子融每走一步都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更何况那些怪物的嘶吼,简直说得上是震耳欲聋,若是换个胆子小点的,估计能吓得心尖儿打颤。
“还剩几只?”周子融看了看那些灵鬼的惨状,不禁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