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往生带着人风风火火地出去了以后,东笙才又把注意力转回来,他一边漫不经心地在育种室里打着转,一边仿佛毫不在意似的随口问道:“孤还一直挺好奇……你们究竟是怎么把活人变成灵鬼的?”
李幺不消他提醒,立马一字不落地原话翻译了一遍。
这几个育种师大都吓得头都不敢抬,让人家摁在地板儿上还抖得跟筛糠似的,只有一两个稍微胆大一点的还敢叽里哇啦地支吾几声。
李幺道:“他们说他们也不知道。”
东笙正站在被他们砸得空空如也的铁架子前,专注地盯着上头滴滴答答的不明液体,闻言叹了口气,气定神闲地道了声:“放屁。”
摁着那几个育种师的黑衣士兵倒是会察言观色,当即拎着领子把人提溜起来一人给了一嘴巴子,打得那几个沙安育种师哇哇直叫唤。
李幺用沙安话喝道:“说实话!”
这公鸭嗓发起威来倒还有模有样的,一嗓子就把离他最近的那个育种师吓得一哆嗦。
东笙悠哉悠哉地把石室里头各种不知所云的器具都看了个遍,可惜自己不是干这行的,看半天也看不出个名堂来。而由于不知道这些奇形怪状的架子、皮管和机械都是用来干什么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收敛收敛自己的好奇心,没动手摸。
其中一个差不多有一人高的铁板,上头在差不多正常人头手脚的位置都有相应的锁扣,就像个站起来的铁床。最为诡异的是这里许多机械上都连着细细长长的皮管,方才兵荒马乱的,都被撞得拖到了地上。
东笙看着地上的几根已经拖到不明液体里面的皮管,皱了皱眉,提着衣摆蹲了下来,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把湿哒哒的皮管头挑起来离近看了看,借着石室内还算明亮的烛光,发现皮管的尽头竟然都严丝合缝地接着一根银针。
东笙似乎十分感兴趣地笑了一声:“哟,这又是什么名堂?”
李幺翻译道:“那是什么?”
其中一个黑衣士兵一把将自己手底下按着的沙安育种师拽了起来,掰过他的脑袋朝东笙看了过去。东笙也配合地朝他晃了晃匕首上的皮管头。
育种师咽了口唾沫,紧张得冷汗如雨,眼珠子左右瞥了瞥身旁的同伴,硬着头皮摇了摇脑袋。
“不说?”东笙挑挑眉毛,也不生气,把皮管子撂下,慢悠悠地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却冷不丁踩着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发出几声金属的脆响,低头一看,竟是一口拿铁盖封住的井,“这又是什么?”
还是没人敢应。
东笙啧了一声,又弯下腰来敲了敲,发出两声极幽沉的回响。
“还挺深。”东笙拍了拍手,“过来,把盖子搬开。”
“是。”
两个黑衣士兵应声而上,一人抬着一边儿把铁盖子给掀了起来。
一股血腥味儿混着恶臭扑面而来,从幽深的井底还隐隐传来某种怪异而沉重的粗喘声。
东笙眉头一紧,扬手要来一支火把照了照。
不照还好,这一照,井底的东西似乎就被那光给惊动了,接连发出几声此起彼伏的嘶鸣。
——灵鬼。
脚底下关着这么些东西,这群人倒也不嫌慎得慌。
东笙起身把火把递给了旁边的士兵,气定神闲地从一旁的桌子底下抽出了个凳子,金刀大马地往那儿一坐,扭身把桌上放着的一沓簿子和文书抱到腿上走马观花地翻看起来。
“上头关着的人,你们用了几个了?”东笙低头看着手上的纸,时不时抬眼瞟他们几下。
李幺给他们翻译了一遍之后还是没人吭声,身后的黑衣士兵便一人照着屁股踹了一脚。
“我劝你们别嘴硬。”东笙把这些文书都大致翻了一遍,基本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但也看不太懂,两手抱着那一沓纸在腿上理整齐,扭身稳稳当当地顿在了桌上,“嘴硬没用,少吃点儿苦头不好吗?”
东笙慢条斯理地把背上之前往生给他的包裹解了下来,一边拆一边劝道:“别为难我,把你们育种的过程老老实实交代了,大家都好过。”
还是没人肯开口。
“得嘞,”东笙拆开了布包,露出里头的一只木盒子,盒子一打开便见里面丝锦软料上静静躺着一只灰鸽,“别怪我了。”
东笙把灰鸽放了出去,任它在石室内到处扑腾,拍了拍手又把注意力挪回到那几个育种师身上,以一种聊天气一般稀疏平常的语气淡淡地道:“你们能把活人变成灵鬼……我不会,但我能把活人变成死人。就从……你,就从你开始,我一个个地问,不肯说的,我就把他扔下去。”
东笙指了指最靠右边的那个育种师,又指了指面前那口关着灵鬼的井。
这回还不等李幺翻译,被东笙指着的那个育种师就当即会过意来,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浑身脱力地又哆嗦回了地上。
然而到哪儿都能遇见不怕死的,有一个一直都没吭声的育种师也不知道是不是让东笙给吓疯了,竟然挣扎着从地上直起身子,结果又被身后的黑衣士兵给死死摁了回去。
而他就像是被摁在砧板上的活鱼一样发疯地扑通起来,梗着脖子两眼血红地瞪着东笙,拿沙安话唾沫横飞地喊了几句,东笙听不懂,但看表情总觉得他在骂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