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他爹娘当初给他起那小姑娘似的名字的时候就是希望他能斯文些,只可惜儿孙自有儿孙命。
“这都是些什么书?”东笙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书上来,箱子的锁已经被韩瑾暴力拆除了,他小心翼翼地把箱盖掀了起来,“噗……这灰!咳咳……这什么?”
东笙揉了揉鼻子,拿袖子掩着口鼻凑过头去,箱子里的书上也早就落满了灰,他用手指轻轻蹭了蹭封皮,把灰扒拉开一条缝:“这……这什么字?”
书上字样显然不是当朝用的瑾文,笔划更为复杂,往生也看不懂,似乎是介于一千年前与当今之间的某种文字。
韩瑾俯下身来看了看,道:“这个是华胥复国初期用的青文,写的好像是……东玟本纪?啊,对,当时负责文史编撰的学士专门把古书翻译了一版。”
往生咂舌道:“你还认识青文?”
韩瑾十分不谦虚地道:“我学过二十多种文字,很简单。”
东笙又往下翻了几本,忽然翻到一本极薄的,一手按着上面的书以防又把灰扬起来,一手小心翼翼地把那本抽了出来:“这本呢?”
韩瑾接过来一看,道:“哦,这个是烽火侯列传。”
“烽火侯?”
韩瑾:“就是……”
“就是我大哥,”往生接道,眼中蒙上了一层浓黑的阴影,“缙云,火神缙云。”
第166章制衡
东笙从前跟着夫子读书的时候就看过前朝华胥的史传,他记得他第一次读那本书的时候,编撰的史官才刚殁了一年半。里面的东西也写得很笼统,“东玟本纪”被叫作“华太祖本纪”,而且也并没有“烽火侯列传”这一篇。关于火神的内容,不过是在太祖本纪里寥寥几笔简单带过,反而倒是坊间的奇闻异志中写得多,不过大多是些天方夜谭,一本赛过一本的玄乎。
“我记得华胥前朝志里没有这一篇。”东笙随手翻了两页,发现里面居然不仅仅是文字记载,偶尔还有图画,忽然他似乎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嘴角扬起一道弧度,“这谁?”
只见泛黄的书页上用墨笔勾勒着一个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子还铜铃眼的大汉,旁边用小笔批注了一行字,韩瑾别过头瞟了一眼,翻译道:“烽火侯像。”
东笙乐了:“真长这样?”
知道的是火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屠夫。
往生凑过来一看,当即面目一阵扭曲,嫌弃道:“瞎画,火神当年可是出了名的风雅,化形也是端端正正的,说不上有多俊美,起码也是相貌堂堂……这,这都什么啊这。”
东笙一边笑一边快速翻了过去,免得往生炸毛,抬头冲韩瑾道:“韩首领,有空帮我把这本译成瑾文吧。”
“好的,殿下。”
“叫什么殿下,”东笙摆了摆手,“这又没什么人,你一口一个殿下你不嫌累我还嫌紧张呢,没外人的时候你就……就叫我玄正吧。”
东笙也是方才想起来这表字起了都好些时日了,还一直没用过,正好韩瑾看模样比他大不了多少,叫起来也算合情合理——况且韩瑾可是抽过他鞭子的人,让一个抽过自己鞭子的人叫自己殿下,东笙恨不得听一回就心惊肉跳一回。
然而东笙此话一出,在场的两人俱是愣了一下,显然对“玄正”这两个字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气氛沉默了半晌,韩瑾才愣愣地眨巴了两下眼,试探着喊了声:“玄……正?”
“嗯。”东笙笑着点了下头,随即又不知说什么了,在三人之间第二次尴尬的沉默后,东笙低头咳嗽了两声,转移话题道,“对了,我让你按着我的布防图安置人手,怎么样了?”
韩瑾连忙道:“都安置好了,正在架炮。”
“行,炮你就自己看着架,不要一次全摆出来了,留几门,”东笙嘱咐道,说完又转向了往生,“现在山底下有动静吗?”
“他们之前攻了两次没攻上来,就一直守在底下没动了,看样子是想耗死我们,”往生不屑地冷哼一声,眉宇间却还是有一片散不开的凝重,他没法自欺欺人,虽说眼下有天险为屏障,但如果他们找不到下山的法子,还真就有可能被困死在山上,“不过今天早上灵鸟传来消息,说是东海的战情基本上控制住了。”
东笙察觉到往生这话语中有什么藏着掖着,立马又问道:“什么叫基本上控制住了?”
“也就是说虽然我军占了优势,但番阳人败而不退,”往生道,“像是在等什么东风。”
等哪儿的东风?无非就是等东笙死了呗。
东笙默然,手指无意识地拭着手中书上的灰,正冥思苦想的时候,忽然后脑一阵钝痛,一下子头晕目眩起来,身子往前一歪差点栽在箱子上,他连忙拿手撑着地,这才稳住身形。
往生急忙道:“怎么了?”
“没事,”东笙随口敷衍过去,在往生开口数落他之前又抢先道,“待会我手书一封信,等周子融来了就用灵鸟送到城关去。”
往生挑了挑眉,用一种极古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似笑非笑地“哟”了一声,道:“你就那么肯定他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