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闻言才面色不善地把亲卫的腕子甩开,那亲卫捂着腕子慌忙磕了几个头,一刻都不敢多待地退了出去。
“阁老见笑了,”东笙皮笑肉不笑地冲赤云微微点了点头。
元锦站在窗边守着,忽而眼前镜片上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他一愣,连忙回头朝酒楼下张望了张望,却见两座酒楼间的窄巷中依旧一个人也没有,对面酒楼的门窗也闭得紧紧的。
赤云的嘴皮子一瘪一瘪地蠕动着,半天也没说什么,另外一名亲卫又给他添了半杯茶,他也一点没有要喝的意思。
江淮空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习惯性地去看周子融,却见周子融还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模样,似笑非笑地端坐在位置上。
“老身听闻……”赤云又慢悠悠地说道,声音还颤颤悠悠的,“陛下对老身麾下那些个不中用的武将兵卒很感兴趣……”
元锦不动声色地快步走到屏风后,拉过一名小亲卫:“下去找你们亲卫长,让他再巡一遍。”
“诶,小的明白。”
东笙笑了:“是,不知阁老对什么感兴趣?”
赤云皱巴巴的眼皮子似乎微微动了动,看向了墙上挂着的一副青绿绢画,简单地吐出两字:“山水。”
东笙轻笑了一声,从桌上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隔着茶面上腾腾的白气眯着眼问道:“怎么?朕听闻番阳的山水画也是独具一格……阁老对华胥的山水也有兴趣?”
赤云叹了口气:“好山好水……有好人的地方,才是好山水。”
“阁老的意思是,”东笙放下了杯子,“借朕华胥的手,为阁老好好扫扫山水?”
结果赤云却蓦地笑了出来,这老头的笑声尖细沙哑,又怪异又瘆人,随便笑两声就像是要断气了似的:“陛下看得通透……”
“老身今日在此,是想向陛下求两幅山水……”
“一副是为老身自己求的,”赤云道,“另一副,是给番阳求的。”
这话说得拐弯抹角,其实意思也很简单——先把大凌人从番阳轰出去,再给他们赤云家在华胥留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东笙不由得想道,这赤云倒也还是个实在人,他之前还担心赤云会求他杀了番阳新君,虽说番阳皇帝把赤云逼到这流落天涯的地步,有多深仇大恨都不为过,可这世上没那么多非黑即白的事——那毕竟是番阳的皇室,一国之君举足轻重,赤云也还算想得开。
“阁老放心,”东笙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笑道,“远亲不如近邻,华胥的万里好山水,阁老随意点一隅,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这时,窗边的元锦又习惯性地往窗下多看了一眼,这一次,他却真真切切地看见了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一股凉意从心口泉眼似的冒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差不多都忙完了,不好意思啊各位,今天以后应该可以恢复正常更新速度了。】
第188章天降瘟神
一名亲卫俯身在东笙耳畔说了些什么,他脸色顿时一凝,席间暗自环视了一周,又低声问了句“可当真?”,那亲卫严肃地点了点头,手搁在桌子底下悄悄指了指站在窗边的元锦,东笙朝他看去,后者也一脸凝重地点了下头。
皇帝突然不说话了,在座的人哪怕不明所以,也知道八成是出了什么事。周子融向他投去询问的目光,东笙不动声色地冲他试了个眼色,藏在另一只袖子后的手指了指窗外。
周子融立马会过意来。
屋子里鸦雀无声,香炉里的烟气幽静地升腾着,空气越发滞涩起来。
最后还是东笙一语点破了这潭死水,貌似轻描淡写地道:“不若今日之宴就到此为止吧,晚些时候朕亲自着人上明月宫与阁老赔不是,只是现在有别的客人要招待。”
他冷不丁来这么一句,搞得不知前后的众人更摸不着门道,却又不敢多说什么,江淮空疑惑地瞟了眼身旁的周子融,一头雾水地佯作镇定低头呷了口茶,他拿茶盖掩着口鼻时悄悄往东笙身后的屏风那瞟了一眼,这屏风影影约约能透出后面的人影,之前站得满满当当的全是值守的亲卫,现在却几乎全不见了。
赤云似乎是瞬间明白了东笙的意思,不甚意外地瘪了瘪嘴皮子,然后牵动嘴角用那张几乎从来都不苟言笑的老皮老脸扯出了一抹僵硬而古怪的笑:“那有何妨,陛下既许老身一处山水,那这客人,老身也不妨同陛下一起招待招待。”
席间一片沉默,东笙眯起了眼:“阁老这是什么意思。”
他可不觉得他和这老头有同生死共患难的交情……
赤云锯木头似地干巴巴怪笑了两声,学着华胥人的样子朝东笙拱了拱手道:“老身毛遂自荐,陛下不会后悔的。”
周子融端盖碗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又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侧目朝赤云看去。
这时,他们脚底的木地板下方隐隐传来了嘈杂声。
周子融垂眸看向盖碗,羽扇般的长睫掩去了他中的波澜,只见茶汤面上不自然地微微颤动着。
窗外陡然传来数声鸟翅膀扑愣的声音,元锦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探,一把接住了从上面掉下来的灰鸽,灰鸽的胸脯上扎着一只寒光泠泠的铁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