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睛长侧面,不看棋盘也知道往哪下?”张宏辉洪如钟的声音响起,很是嫌弃的冲他挥手,“一边去,一边去,别浪费我时间了。”
安辰如蒙大赦,快速的起身,对着张宏作了作揖,自是迅速的闪到一边,不过倒也没立刻离开,而是道了句,“不如霍董跟老师来一局?”
霍慬琛已经上前,但进过安辰身边时,云淡风轻的开口,“如若老师不嫌弃的话。”
张宏也有些跃跃欲试,听霍震霆提过他这个最引以为傲的孙子,人聪明,更是各项才能都堪称佼佼者。
就拿下棋来说,霍震霆是个中高手,可他说他这孙子要比他厉害。
很早,张宏就想找他试试了,但一直没有机会。今日倒是时机不错。
张宏不应,却是将方才同安辰的那盘棋给活了,然后抬眸看了他一眼,意思明显。
霍慬琛在他对面坐下,也同着一起整理棋子。
而安辰这个对棋向来不怎么感兴趣的人则是在脱离了老师的“魔爪“之后,招呼了声“我去厨房帮师母”便朝厨房走去了。
厨房里,张宏的妻子等着水烧开,看着在洗水果的慕槿歌,眉眼间皆是柔软,可想到近日发生的事情又免不得心疼。
这孩子为什么命就这么苦呢?
“槿歌,有没有想过这几天回莫家看看?”张宏的妻子低低出声,眸底掠过异样,她抬手拨开她颊边碎发时,又道:“你父亲今日上午来找你老师了。”
闻言,慕槿歌洗水果的手一顿,只是关了水龙头,眸色一眯沉声问道:“他来干什么?”
她怎么也没想到莫有天竟然会找老师他们。
第371章 你还在生气呢?3
见她面露怒色,张宏的妻子连声摆手,“他没有做什么。你别紧张。他只是希望你老师能够劝劝你,回去一趟。听说莫老爷子的身体也越发不行,昨夜晚上也被送回了莫家,怕是……”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继续,但意味着什么两人都明白。
莫老爷子的身体很早之前就不好了,慕槿歌是知道的。再加上年纪大了,各种病痛,大限将至是必然。
跟莫老爷子慕槿歌也没什么感情。
小的时候他就不喜欢自己,也从未允许她唤过一声爷爷,甚至后来还用自己威胁母亲,绝对不允许她踏入莫家半步。
莫家,她们母女俩都不稀罕,但莫老爷子当时那般高高在上,言语侮辱母亲的画面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很大程度上莫有天其实是像极了他父亲的。
莫念慈的死她可以不管不顾,但莫老爷子病重,怕也不久于人世,她为人子孙,如若是普通人家还好,可又偏生是这样的大家族如今还是百年世家的少奶奶,如若传出去说是亲爷爷临危之际都不曾回去探望,怕是又要说些难听的话了。
“你父亲也没别的意思,只要你出现在莫家让大家看到就可以,之后你也可以立刻离开。”张宏的妻子继续说道。许多事情旁人都帮不上。
慕槿歌紧捏着双手撑在流理台上,眼前是新鲜的水果,,看着那明艳的色泽,慕槿歌紧咬着唇不说话。
说这些倒不是希望她做些什么。说这些不过是想要帮着她一起分析目前处境,至于该做什么决定,她不会强行阻拦。
“师母……三年前,我跟我母亲同莫家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她的声音有些涩,那是极力隐忍情绪的结果,“师母,我不知道什么死者为大,难道人死了以前所做过的事情就可以一笔勾销?造成的伤害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
“我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怎么做?但我……”她抬头对上师母慈爱的目光,然后用力的摇头,“但我做不到!”
她不会因为莫念慈自杀就把她过去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放下,她更不能因为莫老爷子的垂危而不计前嫌床前尽孝。
母亲是如何疯的?当初她才满十八岁就被送上陌生人的床,这是她一辈子的恨,一辈子都无法愈合的伤。
看着慕槿歌红了的眼眶,那是多年积压在心底无处宣泄的恨与怨。
她心疼的将慕槿歌揽到怀里,“傻孩子!”
轻抚着她如瀑的发,低低柔柔的话语轻轻敲入耳际,“师母同你说这些,不是要让你做什么。虽然人言可畏,但师母更信日久见人心。”
“师母同你说不是让你回去,只是希望你能更明白自己的处境。至于你做任何决定。”将她微微退开,眉眼温善,抬手轻抚着她的面颊,满目疼惜,“我跟你老师都支持你。”
“孩子,你记着无论发生什么事,师母和老师都会站在你这边。”
“还有师兄我。”一直站在角落的安辰突然走了出来,清隽的眉眼温柔沉静,上前将手扣在她的头上揉了揉,打趣道:“啧啧,难得看到师妹掉珠子啊,得拍下来留个纪念。”说着作势就要去掏手机,但被老太太嗔怒的剐了他一眼,抬手就拍在他的胳膊上,“难怪你老师要抓着你下棋,成日没个正形。”
安辰听着,来到老太太身边,挽着老太太的胳膊,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师母,以后您得多管管老师,动不动虐学生,这多影响老师慈师形象。就算老师实在是耐不住要虐,那也得……”说着目光瞥向老太太身边眉眼渐渐染上笑意的慕槿歌,抬手便勾住了她的肩,一脸理所当然道:“怎么也得师兄妹一起吧。”
“你个坏孩子,出去出去,别在这里碍我的事。”老太太笑着驱赶,适时水烧开了,安辰立刻讨好的上前,抢先一步拿过了水壶,往杯子里倒热水,“我来,我来。”
老太太也不抢,笑看着两人。
安辰泡茶,慕槿歌适时缓了缓情绪,复又继续清洗水果,装盘,待看不出异样,这才同安辰一起将东西给端了出去。
张宏同霍慬琛下的兴致高昂,期间老太太给他添了水也不知道,一个劲的盯着棋盘,聚精会神的劲,怕是早已经忽略了其他人的存在,只是偶尔念叨着,“不该下这里,应该那里”之类的言语。
三人也不打扰,放下东西便去了客厅。
老太太有许久没见他们,自是有许多话要说。
三人客厅聊天,加之有安辰在,话题不断,笑声更是不断。
老太太到底是年纪大了,说了一会有些乏,让他们继续,自己回了房间休息。
见老太太走了,安辰挪到慕槿歌的身边,用手臂撞了撞她,一脸暧昧,“师妹,你还没跟我说,你家霍先生看到礼物是不是感动得天翻地覆?”
提及礼物,慕槿歌的神色有片刻的变化,转瞬即逝,很快她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唇,刻意压低的嗓音幽幽响起,“师兄,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吗?”
安辰不接话,师妹如若毒舌起来,会让人想要掐死她。
他不自虐,而是自顾自的继续方才的话题,“不用害羞。师兄又不会笑话你。”
“需不需要师兄再推波助澜一把?”说完安辰神秘的朝她眨了眨眼。
在安辰看来,两人感情深厚,最近发生这么都事情又坚信着对方,亲密的怕是谁也插不进去,但感情谁会嫌再浓烈一些了。
“师兄等会就帮你告诉霍先生,那项链可是你卖了你母亲留给你的项链买来的。你这般为他,他日后定然会对你更好。”
慕槿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如工笔画描绘出的一般流畅深邃,卷翘的睫羽微垂,流转间,暗光涌动,她突然正色地对上安辰戏谑的目光,“师兄,不要告诉他任何有关项链由来的情况。”尤其是她是如何才能买下那条项链的办法。
“为什么?”安辰直觉皱眉。
第372章 你还在生气呢?4
有些事情说出来也不见得就是在邀功。说出来不过是想让对方知道自己有多在乎而已。
慕槿歌不解释,她只是拧着眉,难得严肃的对着他用力摇头,“不要说!”
三个字她说得极轻,但极为用力。
安辰知,她是真的不愿意自己说出来。
既然她不愿意,他自然不会多事。
不过安辰却也开始忖度,槿歌同霍慬琛是否真的很好。
须臾,安辰忽然勾唇一笑,本就俊逸的面容因为这一笑而格外醒目,他抬手习惯性的落在她发顶揉了揉,言语说不尽的温柔,“槿歌,师兄一直觉得人与人的相处不能用时间来衡量。有些人认识了一辈子也不见得有多深的感情,可有些人只需一眼便是一眼万年。不仅爱情如此,友情亲情亦如此。”
安辰这人随性,看似散漫不羁,但心思却极为敏锐,三言两语便能窥探出一些旁人察觉不到的东西。
他微微侧眸,目光在两人身上穿梭,然后继续说道:“我们认识三年,但我很高兴有你这么一个妹妹。”
说完,大手用力的揉了揉。
本是温情的话,但因为他的动作,慕槿歌颇为不满的挪开她的手臂,没好气的道:“说就说,别动手动脚。”这人逮到几乎就喜欢弄乱她的发型。
慕槿歌看似凶狠,可眉眼间是只有至亲之人才能见的柔情。
“槿歌,替我倒杯茶过来。”窗边,传来霍慬琛慵懒的嗓音。
他不曾看过这边,光洁如玉的指尖夹着棋子,目光更是紧盯棋面,看都不曾看他们这边一眼。
张宏瞧着,身体微微往后靠去,端过妻子早前替自己满上的茶杯喝了口,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慕槿歌自是不会在老师家里同他闹出什么。
起身过去端过他空了的茶杯去厨房满上又给他送过去。刚放下起身要返回客厅同安辰继续聊天,却被他拉住。
“陪我坐一会。”这话柔情,但姿态强势。
扣着她的手不算大力,但也令她无法挣脱。
慕槿歌动了动,瞧着老师望过来,也不好闹出太大的动静,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听他道:“老师刚才说你们师兄妹几人当中属你最有耐心。”
这话有些莫名,慕槿歌不解的垂眸看着他完美的侧颜。
“你帮我看看,接下来该怎么走?”说着微微用力便将她拉着蹲下,然后自己起身,将她摁到自己之前坐过的位置上,“我出去抽根烟。”
人都已经被摁下了,慕槿歌再走也来不及,而且这人烟瘾不说很大,但也是少不了烟的。
不过老师也是抽烟的,其实就在室内,也没什么。
但霍慬琛已经松开摁着她肩膀的手,自己拉开来落地窗去来露天阳台上。
慕槿歌侧眸看着他欣长的身影,身形笔挺,模样自是精致隽雅,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高贵。背对着所以看不到此刻的神情。
“再看也看不出个花来。下棋下棋。”张宏见自己的爱徒望着一个背影都能出神,忍不住出神调侃来一句。
慕槿歌微醺来面颊。在旁人面前她或许还能厚着脸皮,可在老师面前多少是有些难为情的。
“是啊!这人都是你的人,要看回去让你家霍先生让你看个够。”客厅里见她坐下代替霍慬琛下棋的安辰也走来过来,挪了把椅子过来坐下,双腿交叠,单手撑着椅背,脸靠了上去,微微侧头揶揄,“在这里秀恩爱,小心挨揍。”
慕槿歌收回目光,执起棋子,看着漆面久久未动,但柔静的嗓音如淙淙溪水,蜿蜒而来,“老师,您之前不是有许多老朋友要您给做介绍吗?八师兄不是正单身吗?而且听着这话,像是缺爱想要被疼爱,不如您给说说?”
闻言,安辰立刻垮下了一张脸。
几师兄妹,就他跟槿歌离老师最近,老师这年纪大了倒喜欢当起了月老。以前没少给他安排相亲,之前不知槿歌结婚,还有她陪自己同甘共苦,如今她已经结婚,老师最近好像也因为一些不再惦记着这事,如若再让老师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想想,安辰就忍不住颤了下,咬牙切齿的瞪了他一眼,然后举起手机起身就朝露天阳台霍慬琛所在的位置走去,“我去打个电话。”
看着落荒而逃的安辰,张宏同慕槿歌相视一笑,两人未再说什么,专心的下起了棋。
慕槿歌不是张宏徒弟中棋艺最好的,但她是最有耐心的,所以往往能窥探出别人不易发觉的漏洞,所以过往每次同老师下棋,慕槿歌也不会输得太难看。
之前,霍慬琛看似输的局面,但只要细心便会发现,棋面漏洞极少,倒是给对方制造出了不少漏洞。有他之前的功劳在,待阳台外抽了烟打了电话的人进来后,看到的是一盘和局。
安辰有些意外的挑眉,赞道:“没想到师妹的棋艺倒是进步不少,竟然能撑到跟老师和局。”
霍慬琛扫了眼棋面,在她身边坐下,主动替她整理着棋子,淡笑不语。
张宏则因为这盘棋棋瘾完全被勾了起来,说道:“再来,再来。”
这一日下午,慕槿歌他们都在陪同张宏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