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茶怔了怔,视线上移,落在霍枭脸上。
他……醒了?
霍枭眼睑低垂,表情看起来有些疲惫,他闭着眼,抓着温茶手腕的手力道不重,温茶可以轻而易举挣脱开。
“……别走。”他的声音很轻,说话时连眼睛都懒得睁开,拇指指腹轻柔的在温茶手腕上摩挲了一下,“陪我。”
温茶的身子僵了僵,呼吸莫名有些滞涩。
她大概应该,要拂掉他的手才对。
如果是拒绝,就该拒绝的彻底,不应该留给对方任何幻想的余地。
她心知肚明,然而这一刻却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把他的手甩开。
她咬住唇瓣,垂下头,眼底掠过一道异色。
然而只是片刻,她便觉得手腕一松,看过去,是霍枭先松开了手。
他的头垂向胸口,呼吸轻微的几乎不可闻,手依旧维持着之前抓握的姿势,似乎实在没有力气,又或者再度失去了意识。
温茶收回手,身边有人递给她一瓶水:“休息下吧,姐姐,你很累了。”
温茶惘然回头,是江戈。
她的眼眸宛若一对多芒的琥珀珠,流转时扣人心弦,如此刻静谧时,又像一对湿漉漉的猫眼石,剔透动人。
江戈屈膝蹲下,眼眸温柔无害:“总要先照顾好自己,才能照顾好别的人啊。”
他将水递到她手上,嘴角略微弯了一下,这才看向霍枭——
“多亏了你们。”他的声音异常清澈,带着年轻男性独特的味道,“遇见你们之前,我大概从不知道,游戏里还能有这样齐心协力互相牺牲的团队……”
他的眼眸落在霍枭身上,莫名有些温柔:“以及传说中的总榜第一,竟然是这样一个……存在。”
他的声音很低,话到最后模糊了字眼,温茶本就有些走神,也就没能听清。
“姐姐休息一会儿吧,这里不知道还要待多久,总要补充体力,我来替你照看一会儿霍哥。”
江戈微微一笑,眼眸明亮异常。
温茶的确心神俱疲,她看了眼霍枭,迟疑一秒,还是点了点头:“好,那辛苦你了。”
江戈莞尔:“不光是姐姐,我们作为队友也很关心霍大哥啊,你就放心吧!”
温茶眼睛微闪,轻轻“嗯”了一声,起身,脚麻的她身子晃了一晃,被江戈及时扶住了腰肢。
似乎是有些害羞,又像是怕她误解,他飞快缩回了手,有些手足无措的乱看了她两眼,脸颊微红:“抱、抱歉……”
温茶笑了一下:“没关系。”
是她脚麻,他也不过是反应快,顺手扶了她一把而已,她自然不会多想。
江戈看着她走到房间另外一面,嘴角缓缓翘起。
他复蹲下身,借着身势微微遮挡了旁人的视线,余光瞥了眼远处正窸窸窣窣说话的几个人,方才伸手,轻轻落在了霍枭的胳膊上。
“霍哥?”他声音轻柔。
如意料中一样没有回应。
“啊,还在昏睡中啊……”
江戈轻轻叹了口气,旋即身子微倾,他将手伸向了他的口袋。
指尖就要触碰到布料时,他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抬眸看去,正与霍枭锐利的视线撞上。
他目若青霜,冷冷道:“你想干什么。”
江戈眨了眨眼,手指自然地落下来,面上有惊喜:“霍哥醒了?”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引起旁人注意。
温茶嚼着压缩饼干微微一顿,抬眼看去,身边周大星已经满脸喜色大步奔了过去,扑到霍枭身边恨不能生出尾巴摇两下:“哥!卧槽,你可算醒过来了!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弟弟比个数,你看看这是几?”
他举着个中指在霍枭眼前晃来晃去,江戈没忍住,笑出了声。
霍枭薄唇启合,冷冷道:“滚蛋。”
说着又闭上了眼。
周大星惊呼出声,抓住他的肩膀大力摇晃:“哥!我的哥!你不是又晕过去了吧?!”
他晃的连江戈都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小声道:“周哥你再晃下去,他不晕也晕了。”
话音未落,周大星的手已经被霍枭不耐烦地拍开,他掀了掀眼皮,表情看起来比以往更慵懒,靠着墙像是没了骨头一样:“周大星……”
“欸?”
“再晃我剁碎了你。”
霍枭的声音轻的像是一场幻觉。
周大星的手触电般缩了回来,拍了拍胸口,喃喃道:“好了好了,这就是好了。”
霍枭:“……”
不想跟这个兔崽子说话,不想。
他抬手,有些费力的捏了捏眉心。
没想到血槽的后劲这么大,一针止血剂也不能让人原地满血,还要耗费他这么多精力,即便现在,他也是浑身乏力,像个废人一样。
他眼底掠过几分阴鸷,想起罗成:“他人呢,死了没?”
周大星一噎:“死、死了吧?应该……”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在想什么,糖有那么容易吃吗?分分钟到嘴里是不可能的,当然得费点劲儿用点手段……吧?
好累,还没开始过年就要头秃了,又是头秃的一年。
第65章 行走的bug(11)
应该?
系统的烟花只有极少数死亡时才会报出序号,多数情况下是直接以数量为计的,估计也没几个玩家会刻意记下别人的编号看他是死是活。
“应该是活不了的。”温茶和楼放并肩走上前,楼放缓缓道,“当时旱魃已经出现,任他再能打,对上旱魃也是死路一条。”
霍枭的视线落在两人不时接触的手臂上,眼眸如针刺一般眯了起来,片刻又恢复淡然:“没看到他当场消失,就不算完。”
尤其是最后一刻,罗成在濒死前爆发出的极强力量,凶悍异常,比从前教过他几年的特种老兵更毒辣几分。
温茶一枪虽未使他毙命,却也让他身负重伤,加之他头部颈部的缺氧,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能绝地反击,用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奇怪装备,一针注射进颈动脉,瞬间就进入了暴走状态。
说是疯子,也不足以形容他那一刻的癫狂行为。
这样一个人,神智清醒时尚且难以应付,假如他侥幸活下来……
霍枭闭上眼,这件事,还没完。
屋子里再度陷入压抑的沉寂,当时罗成的凶悍模样也只有楼放和温茶见识到,周大星之外的几个人都只是匆匆一瞥,只觉得不对劲,但当时情况紧急,又有何林和袁薇的搅和,事后想想也是心惊肉跳。
“那些先不要管,等你完全恢复再说。”
温茶蹲下身,将两根手指贴在了他颈侧动脉处,试了试温度,又抬起他手臂看了眼他的伤口,肉眼看来,外部已经完全愈合了,只是不清楚里面长没长好,端看霍枭苍白的脸色,大约也需要时间来恢复。
她松开手,霍枭紧绷的身体却未得到解脱。
然而他身体脱力,也使不出以往那霸道的手法来将人弄进怀里,只得闷闷的闭上眼。
江戈瞥了眼他紧抿的唇线,眨了眨眼,对着尚在犹豫去留的温茶道:“姐姐还是去休息,我来照顾霍哥就好。”
温茶看了两人一眼,点头:“好,后面大家轮班。”
江戈眯起眼眸,笑的分外真诚。
霍枭:“……”
你笑尼玛呢。
哪儿来的狼崽子,毛儿没长齐就想学人家玩腹黑?
霍枭凉凉的扫了他一眼,他可没忘记,刚才乍醒过来时,那只在他口袋边蠢蠢欲动的手。
“想要什么?”霍枭懒洋洋道。
江戈站着他靠坐着,两人高低悬殊,霍枭若有力气必定一脚踢在他膝弯上,分分钟教他做人。
然而他此刻“虎落平阳”,只得垂下眼帘,眼不见为净。
江戈轻轻笑了一声,那种笑听起来令人觉得有些齿冷,可他面上又是春风和煦一般的景象,强烈的反差,只会让人惊异他皮囊下真实的性情。
大抵男人与男人之间,也有种奇怪的磁场。
从江戈出现开始,霍枭就看他不顺眼,这种不顺眼又跟楼放的那种不顺眼很是不同。
楼放之于他,勉强算个绊脚石,但他坚信楼放再怎么捣乱也不能入了温茶的眼,因此这份不顺眼更多是挑衅和轻蔑。
江戈却不同。
霍枭极其不喜欢他的眼睛,看起来清纯温驯如麋鹿,却像是戴着一张不透气的面具,将他的真实面目笼的死死的,不见天日。
对于习惯了掌控全局与把握人心的霍枭而言,江戈,是比楼放更难令他忍受百倍的存在。
他不可能委屈自己去接纳对方,那就只有,想法子踢他出局,让这个碍眼碍事儿的人,彻底从他世界里消失。
……
后半夜时,蒋雪才完全醒转。
她伤到了后脑勺,这地方的要紧性可大可小,好在她只是肿胀了个包,并没有出血,否则只有一针止血剂的情况下,温茶倒真的要为难了。
其实到现在,她也很有些不自在。
嘴里心里似乎是巴不得霍枭赶紧滚蛋,被淘汰也好被谁打压下来也好,总之离她远些别再纠缠不休,可实际上她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手,那一刻,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就扎下了止血剂。
资源是共享的,这对蒋雪,总有些不公平。
还好,还好她没事。
温茶照顾她喝了点水,小声道了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