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子安拒绝，齐桐没有放弃，因为他知道这家店的狗粮购买量太大了，他不关心这些狗粮是用来干什么的，但绝不能错过这么大桩的生意。
“老弟，你先别急着拒绝，你起码听听价格再决定啊！”齐桐又把狗粮推回去。
“好吧，那价格是多少？”
人家笑脸相迎，张子安不好强硬地拒人于千里之外，便例行公事般问道。
他对价格没抱什么期待，毕竟这是进口狗粮，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比国产狗粮便宜。
“像这袋是2.5磅，差不多1公斤，建议零售价是69.99元。”齐桐说道。
张子安皱眉，这个价格作为进口狗粮来说，算是非常便宜，算上关税才差不多10美元的样子，那么在美国应该会更便宜……不过也说不好，有可能是为了抢占市场而在初期打响价格战，如果遇到预算不是很充裕却希望买到进口狗粮的顾客，应该很容易卖出去。
但这还是大大超出他的预算，因为他的狗粮绝大部分都是喂食流浪狗的，这个价格相比国产狗粮来说还是太贵了。
“算了……我还是用国产狗粮吧……”他再次拒绝。
“别着急啊，建议零售价是69.99元，但你从我这里进货，我给你一个非常优惠的进货价格——50元。”齐桐伸出一只巴掌。
“那也还是贵。”张子安摇头，1公斤50元的狗粮，流浪狗们一天能把他吃破产。
齐桐回头看了一眼店员们，见他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离他和张子安都挺远，便压低声音说道：“进货价50元，只要你同意从我这里进货，每卖出一袋狗粮，我给你个人10块钱的回扣，怎么样？如果你进货量特别大，价格还可以再商量！”
“啥？”
张子安大惊，这狗粮的成本到底是多少，居然能给出这么大额的回扣比例！
齐桐以为他没听清楚，又说了一遍。
张子安终于明白了，是齐桐误会了，把他当成店长，因为鲁怡云是这么称呼他的。
一般来说，街边小店的店长和老板不一定是同一个人，老板可能不止拥有一家店铺，或者不懂经营，就雇佣一个懂行的人当店长，就如同公司的老板和总经理往往不是同一个人——前者负责出钱，后者是专业人士，负责以钱生钱。
如果张子安只是店长，每月从老板手里领工资和奖金，那他扪心自问，很难拒绝这么大的诱惑，卖出一袋狗粮就有10块钱的回扣，只要他每天向顾客极力推荐此款狗粮，一个月下来是一笔不小的数字，而且老板并不知情。
类似的例子，就像以前医药代表向医院里拥有处方权的医生们提供巨额药品回扣一样，这样医生为了自身的利益，就会给患者专门开那种高回扣的药品，而不管患者是否真的需要。药品本身的价格就很贵，一个月下来就是暴利。
然而，他是店长，同时也是老板，只是鲁怡云习惯于叫他店长而已。
他要回扣有什么意义？反正都是自己的钱，还不如直接把进货价改成40元呢。
但是这对于那些……店长和老板不是同一个人的宠物店来说，恐怕那些店长会轻易地沦陷在高额回扣之下，欺上瞒下，中饱私囊，反正又不是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推销一款狗粮而已，比起黑心医生来，已经算是很有良心了好吗！
为了防止店员们察觉异样，店长甚至还可以跟店员们合伙，每卖一袋自己拿10块钱回扣，然后慷慨地分给店员们两三块钱……
张子安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冷，如此疯狂的金钱攻势和推销力度，这款美国狗粮席卷全国市场只是时间问题！
若是狗粮本身物美价廉也就罢了，算是三赢的局面，但把成本压缩得这么狠，很难想象狗粮的质量如何。
若只是质量问题，比如说营养成分虚标，倒也还好说，一旦狗粮本身有更严重的安全隐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第1431章 半壁江山
如果不是这款美国进口狗粮太过便宜，而且还有高额回扣，令张子安心里没底，否则他倒可能少量进货用来试试效果顺便丰富货架。
齐桐越是积极推销，张子安心里就愈发没底，最后他直接站起来，下了逐客令，“齐先生，我一会儿还有事要处理，盛情心领，但我暂时不考虑改变店里的狗粮品种，劳您白跑一趟很不好意思，下次有机会再合作吧。”
齐桐抱着很大的期望而来，几乎磨破了嘴皮子，又差点被狗吓尿，没想到张子安就是执拗地不同意，他心里也有火气往上冒。
“店长老弟！请你好好考虑清楚！这是双赢的局面呐！很快我们就要在网络和平面纸媒上铺天盖地地打广告，还要跟宠物类的网红大v进行合作宣传，到时候顾客来你店里点名要这种狗粮，你拿不出来，就可能丢掉不止一个回头客！”他痛心疾首地诉说成破利害。
现在粉丝经济效应明显，网红大v之类的意见领袖可以很大程度上引领消费风向，而大部分网红大v的推荐是可以花钱买的，他们推荐产品时也不会考虑太多，只要看到这款狗粮的进出口手续正规、有销售许可，就会心安理得地拿这份钱。
一旦有多个网红大v联名推荐同一款狗粮产品，把它夸得天花乱坠，很容易对追随者造成心理诱导，再加上广告，真的可能把这款产品炒火了。
见张子安沉思不语，齐桐以为他回心转意了，又低声说道：“其实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技术细节方面的东西我不懂，但我给你透个底儿，宠物行业的龙头老大——繁星，你知道吧？本省的繁星分店基本已经都被我们拿下了，全国范围内差不多有半数直营店和加盟店的店长已经同意跟我们合作，就算出了什么问题，天塌下来也轮不到你来顶啊！”
张子安：“……”
确实，齐桐这种给店长高额回扣的模式特别容易受到大型连锁宠物超市的底层店面欢迎，店长推销哪种狗粮都是推销，为何不推销这种能让自己受益的狗粮呢？甚至不用人工推销，只要把这款狗粮放在货架最显眼的位置上，并且配上“店长推荐”之类的宣传语，销量就上去了。
据他所知，繁星是总部集体采购的模式，这样可以压低进货成本，但每个店铺也有一定的自主权，最关键的是，如果齐桐没有吹牛，像这样全国半壁江山悄然沦陷的情况，就算繁星总部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又能怎样呢？作为处罚，替换掉全国一半的店长？这不可能，那日常经营就彻底瘫痪了。甚至连处罚可能都没有，因为那么多店长联合起来很可能以下克上，闹出集体罢工之类的丑闻，足以令繁星上层投鼠忌器，毕竟法不责众，所以最大的可能是默许这种做法。
张子安越想越心惊，他刚才以为这款狗粮只是刚刚打入中国市场，难不成其实已经在全国多处地点上市销售了？
这狗粮不出事什么都好说，一旦出事，这可能会是一场比虐猫事件涉及更广、影响更深远的风暴。
“这样吧，这袋我买了，我试试效果。”张子安改变主意，掂量一下手里的这袋狗粮，扬声对鲁怡云说道：“小云，开张进货收据，50块钱的。”
“5……50块钱的进货收据？”鲁怡云从数位板上抬起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齐桐赶紧阻拦道：“别！这袋算我送的，我车里还有呢，给你多留几袋。”
他以为张子安心动了，只要留下一袋，就代表以后可能有戏。
“这怎么好意思……”张子安推却道，“一袋就够了，多了我也用不了。”
无论齐桐怎么说，他都坚持只留下一袋。
齐桐临走前说道：“对了，店长老弟，我看你店里的猫比狗多，如果你感兴趣，我们还有同品牌的猫粮，同样价格实惠，给我打电话啊！”
张子安：“……”
“师尊，我怎么听这人油嘴滑舌的，说话不太靠谱吧？”
一盘游戏结束，王乾站起来伸懒腰，斜睨着齐桐离去的背影。他和李坤听不清具体说了些什么，但能模糊听到齐酮说话的语调，是那种费尽心机想求人办事的语调。
张子安点头，“我也觉得不太靠谱，以后如果他再来，帮我挡驾，就说我去外地出远门了，你们做不了主。”
“这就是他推销的狗粮？”李坤好奇地盯着张子安手里的包装袋，“不打开尝尝吗？”
张子安：“……平时我不在店里的时候，你们都干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不！您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打开让店里的狗尝尝！”李坤赶紧纠正。
说笑了几句，张子安正色说道：“我留下这一袋不是为了让狗吃的，我现在要再出门一趟，去你们的母校滨海大学。”
“干什么去？还不到学妹们扛着行李入学的时候呢！”王乾纳闷。
张子安：“……你们的脑子里都装的是屎吗？我要去滨海大学找卫康教授，请他帮忙找人化验一下这袋狗粮的成分！”
王乾恍然，“哦！我还以为您打算告别相亲的不归路了……”
张子安瞪了他一眼，“好好看店，我尽快回来。”
化验结果没有那么快出来，而且人家实验室可能还有别的事要忙，得等人家有空了才能处理他的事，所以他打算找到卫康说明来意之后，把狗粮寄放在卫康那里，等什么时候化验结果出来再通知他就行。
同时，他还要去市里的其他宠物店踩踩点，看看同行的货架上是否都摆上了这款狗粮。
他望着室外如火的骄阳和大街上挥汗如雨的行人，真不想出门，但是也没办法。
一只脚刚踏出店门，就如同从空调房踏进了桑拿浴室，他又把脚缩回来，不理睬空调柜机顶上雪狮子那杀人般的目光，转身问道：“对了，你们大一的学妹啥时候入学？早就受不了你们两个二货了，实在影响生意，赶紧招几个水灵灵的新生妹子来兼职。”
王乾：“？？？”
第1432章 跨洋请柬
数日后。
美国。
旧金山。
下午茶时间。
艾迪·刘易斯坐在休息室的餐桌边，惬意地享受着手里的咖啡，面前的桌面上还摆着一碟蓝莓华夫饼。
弥漫了半天的薄雾终于消散了，午后的阳光从背后的窗户照进来，正好笼罩他的身体，令他新剃过的光头黑黝黝地锃亮。
据说，马克·吐温说过一句话：我遇到过的最冷的冬天，是旧金山的夏天。
加利福尼亚寒流从太平洋上吹来，夏季的热风从内陆吹来，受到南北山脉的阻挡，一冷一热两股气流只能在旧金山的海湾处相会，经常大雾弥漫。
旧金山地区夏天的天气很复杂，南湾区的硅谷享受艳阳的同时，旧金山市的居民却可能要穿上薄羽绒服。
马修·戴维斯癌症研究基金会的伙食很不错，虽然比不上南湾区硅谷那些互联网大鳄的满汉全席，但是很好吃，还额外供应下午茶。
艾迪的目光落在休息室一侧的墙壁上，那是一面照片墙，墙上挂着基金会成员们的照片。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照片上，照片里的他穿着一件印有基金会的运动服，冲镜头咧嘴而笑。这是他今年五月份参加一年一度的bay to breakers旧金山越湾马拉松长跑时同事给他照的，这项赛事也是基金会每年例行参与的重要慈善活动。
好像比去年发福了……他端详着自己的照片，又注视着手里甜腻的华夫饼，稍加犹豫，还是狠狠地一口咬下。
休息室的电视上播放着新闻，通常来说，他是把电视的声音当作背景音，不过今天的新闻嘉宾是一个他曾经有过数面之缘的人，所以引起了他的注意。
“今天我们请来了疾控中心的詹姆斯·墨菲博士，为我们讲解一下最近令人忧心忡忡的慢性消耗病。”新闻主持人说道，“你好，墨菲博士。”
“你们好。”
一位地中海发型戴眼睛的中年发福男人坐在嘉宾位置上，有些拘谨地向主持人和镜头方向点头致意。
“墨菲博士，近期美国中部一些地区相继发现了受到慢性消瘦病感染的骡鹿，因为其诡异的症状，特别是在疾病晚期会出现的攻击性而被人们称为僵尸鹿，人们很担心这种疾病会由鹿传染给人。关于慢性消瘦病，你有什么可以告诉我们的？”主持人引导着话题。
“呃……”墨菲博士推了推眼镜，“首先，目前并没有慢性消瘦病会传染给人的证据……”
“但是，据说有加拿大的研究人员用猴子做过实验，与人类同为灵长类的猴子受到了感染。”主持人的工作就是深入挖掘新闻，借此引起观众的兴趣，提高节目收视率和个人知名度，当然不希望节目过于平淡，于是出言打断。
“是的，我听说过这个实验，简单来说，实验过程是给五只猴子喂食染病的鹿肉，三年之后，发现其中三只猴子感染了慢性消瘦病。”墨菲博士点头，“但是我需要强调，猴子会感染并不一定代表人类会感染……”
“但是人类受感染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主持人紧抓这点不放，“是不是应该警告人们最近不要猎鹿以及食用鹿肉呢？”
墨菲博士说话总是被打断，显得很懊恼，提高了音量，“我不能排除人类受感染的可能，但那个实验是建立在每天给猴子喂食大量鹿肉的前提下，正常情况下人是不可能吃这么多鹿肉的，所以我认为少量食用正规渠道贩卖的鹿肉不会引起危险，但是要尽可能避免食用野生的鹿肉，特别是鹿的大脑和脊髓——我没听说过谁会喜欢吃鹿的大脑和脊髓。”
“只吃鹿肉是没关系的？”主持人追问。
墨菲博士对主持人的断章取义很不满，“我没有这么说！”
“你说食用鹿肉不会引起危险。”主持人指出。
“你给我听好了，我不是这么说的！”墨菲博士气得几乎要捶桌子了。
“哈哈！”
艾迪·刘易斯把一块华夫饼送进嘴里，轻松地咀嚼着，又喝了一口咖啡解除甜腻的感觉。
他的记忆力不错，在以前基金会举办的活动上，他见过墨菲博士，攀谈过几句，知道这个人不善言辞，而且是个直性子，但今天偏偏遇到一个牙尖嘴利……不对，是牙尖嘴贱的主持人，可真够倒霉的。
他吃着华夫饼配咖啡，苦笑着盯着电视上墨菲博士的窘态，把这个节目当成了脱口秀，对新闻本身倒是没什么兴趣——正如墨菲博士所言，谁会喜欢吃鹿的大脑和脊髓呢？他甚至连鹿肉都没吃过。
生活在美国，他早已习惯了新闻节目的耸人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