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从她去祈连家归还传承玉珏开始,现实就像是那出了轨的火车,顺着惯性一路横冲直撞,回不了头了。
想想以前她是多么朴实洒脱的人啊?
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也不为过,现在却是要烦恼着这样那样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流言,这酸爽的感觉也是够够的。
素和知玉觉得,她这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以为想出名那么容易,渡劫大陆修者如云,但真正打出了自己名气的有几个?你就偷着乐吧?”
赤水苦瓜脸道:“我也清楚要出名很难,可我现在一点出了名的好处没收到,倒是忙着应付这些有的没的,想想刚才那人?还不定是怎么引来的呢?”
素和知玉就笑,“历来麻雀变凤凰的戏剧总是最受人关注的,而你偏偏还在结契大典时弄了那么大一出戏,想不引起关注都不行。”
赤水就觉得对方是站着说话不腰痛,根本不能体会到她现在的郁闷和痛苦,所以声音也变得有点闷闷的,心中的幽怨都快凝结成水了,“这就不是我想要的出名方式!”
她从不认为自己的前途不光明,又有百里前辈引路在前,以她的实力,只要按步就班,稳定提升,很快就可以独挡一面,扩大影响力不在话下。
然而这一切在归还玉珏那里开始就拐了一个大弯。
她就这样红了,那她一直以来的努力算什么呢?连师姐师都笑话她过得像个苦修者似的,这苦都白受了吗?
她这倒不是在钻牛角尖,就是心里总有点不是滋味,只是无以言说而已。
此时,她带着素和知玉看过天衍小队的石雕后,开始从石碑林外围往里,讲解她这些年里收集而来的这些碑林的来历和各种信息。
素和知玉自然也有这些石碑的信息,但却没有赤水了解的那么详尽。
赤水收了资源,自然也是尽心尽力,说得颇为详细,她清楚对方也是一片好意,再说有星官仙府和一起组队任务的经历,她现在倒觉得真如多了一个师兄般,很是亲切。
况且在阴风谷里,自钟离宏毅他们出去后,她再难找到一个能畅谈的人,也是憋得久了,所以一路上,这话就没停过。
连素和知玉都很是诧异,想想之前任务之时,赤水可不是这个表现。
那犹如紧闭的河蚌一般怎么也撬不开,把他郁闷的快吐血的人真是眼前这人吗?
这是转性了?
虽然心中那点小心思早就被磨得一干二净了,素和知玉仍然觉得有点冤?
不过只要一想到比他还要郁闷的祈连少主,他心里就平衡了,还有点幸灾乐祸,谁让对方当初使了手段将他调开了呢?
虽说现在事过境迁,但他发现每见赤水一次,都会有新的发现。
他一边听赤水讲述,一边余光也在观察着赤水。
就如同之前那般的谈话,若是以前,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早就从小妹口中侧面了解过她。
就明天所说,她这个小师妹非常特别,看似循规蹈矩,行为举止非常有分寸,矛盾的是她的心境开阔舒朗,头脑灵活,往往一语中的,信手拈来一句话,也能引人深思。
素和知玉之前体会不深,也可能是之前赤水还有保留。
但现在,他是真切体会到了小妹所说的特别之处。
无论是从之前她驳斥别人的人脉资源论,还是后面的生存哲学论,以及现在她正在讲述了集大家之长的石碑信息汇总,都让他明显意识到她与其他下界修士的根本区别。
至少,他从未见过有哪一位下界修士能够如此清醒的认识自我,又如果清晰的认识这个世界。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外面有那么多人绞尽脑汁,都琢磨不透她了?
她好像有着一套非常独特的看世界的角度和方法,非常非常的有意思?
素和知玉有点后悔了,之前那点小心思来得容易,放弃得也轻松,然而他此时才发现之前都是镜花水月,看到的都并非完全真实的,此时关系拉近,他才恍然,亏大了!
要知道,天下女修万万,但要想从中找出一个有趣的可不容易。
并非没有,只是需要缘份。
他现在猜测,祈连少主在她还未归还传承玉珏之前,就紧抓住她不放了,是不是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而那结契大典,其实也是他顺水推舟的结果?
“师兄,这块玉碑就是我最近在参悟的,因为所知信息很少,进展极为缓慢,不过最近好像有点头绪了,只不知道对不对,想请师兄帮忙验证下,可以吗?”
素和知玉闻言,随之望去,却正是那块据说无人破解的玉碑,他当即也来了兴趣。
只是环顾四周,发现远处有不少目光窥视着,他眉微凝,当即掐了个结界,才转向她道:“你……?”
本想说她也太不谨慎了,什么话都往外说,谁知转眼看到她的笑脸,哪还不知道这就是她故意的?
“你是想将发现的东西卖出去?”
赤水知道瞒不过对方,就点头道:“我在这上面花了颇多心思,其实也才摸到点皮毛,若仅靠我自己,这就太难了,若想完全解开,保守估计得花大几百年。”
素和知玉一点就通,明白她是想群策群力,他扫过玉碑上凌乱的线条,完全没有规律,不由问道:“你说摸到了点边,那你猜出了些什么?”
就算是他,都不敢一花就是几百年,只为了研究一块玉碑,除非这玉碑上记录的东西价值足够大?
赤水也不在意别人是否能通过口型读出她说的话,直接就道:“大概知道了,这上面记录着一门神通。”
“什么?”素和知玉眉心一跳,抚着玉碑的手就像是被烫着了般飞速移开。
远处勒剑碑旁,本是修士最多之地。
此时,更是震动频频,有好几位修士就想直接冲过来问询了,就算还在参悟勒剑碑的,也被这骚动惊醒过来。
或许是不想惹恼了她,冲击的几人都被阻止了,但是赤水这边几乎是抓住了他们所有的注意力。
“你确定?”素和知玉自然没忽略周围的情况,瞬间有点麻爪了,感觉整个人都被这个雷弹轰得晕头转向。
神通啊!比之秘术还要珍贵万万倍的东西,修士梦寐以求却也求而不得之物。
人有特长神通和天赋神通,这大家都知道。
特长神通是依靠血脉传承,大多是以本体作为媒介,而天赋神通则要看机缘,能够牵动法则之力,但极少有人知道,除此之外,还存在着一种能够传承的神通。
神通,之所以能被称为“神通”,就如特长神通和天赋神通一样,不需要动力之源。
如赤水五感敏锐,只要本体不出问题,这个神通几乎可以随心所欲的用,天赋神通也是如此,赤水当初逃进阴风谷,祈连大长老明明看到她使用了天赋神通,然而却没有察觉到任何时空法则之力,可见一般。
就算是最顶级的秘术,也需要用自身灵力勾引天地灵气,而神通完全不需要啊!
越是高阶的修士比拼,就越是残酷,且造成的破坏力也越大,弹指间毁天灭地并非只是传说。
想想看,当双方比拼之时,都算计着灵力量呢,结果对方抬手间一个神通,挥袖间又一个神通,想想都感觉好绝望。
素和知玉嗫嚅着嘴唇,看看四周如狼似虎般一众修士,那虎视眈眈的目光,他感觉整个后背都快灼燃起来,又觉着整个头都大了。
他不由幽怨地看向赤水。
对于她一言不合就放雷弹的行为,他简直佩服得五休投地,这外面还有一大摊子事没解决了,又来?
想想经过一番忙碌刚喘了口气的祈连少主,又看了看周围不自觉靠近像要逼宫的众人,心里诡异地升起了一种庆幸的感觉。
之前那点纠结也一消而散。
他真是眼浊了!
这尊大神反正他是降不住了,还是留给祈连少主去焦头烂额吧?
“当然,以性命保证!”赤水不知他心中所想,倒是还算平静,其实她发现端倪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之前她一直在犹豫,因为这馅饼太大了,她一人根本啃不下来,她还得小心谨慎地装作未发现,就怕被人察觉遭了毒手。
却恰巧素和知玉进了来,让她有了主心骨。
这馅饼太大,仅望归岛素和家族的势力是吃不下的,她需要的是整合整个仙族所有最精英的修士和资源,不计成本的专研,才可能将这块玉碑吃透。
可她本身的身份地位不足以让她主导这件大事顺利完成,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她被过河拆桥,大家吃肉,说不定她连汤都喝不着?
在望归岛她能从素和家族据点得到些资源,但并不表示她能调动素和家族的人员和资源,但有素和知玉在就不一样了。
雏鸟羽翼未丰,却也敢与鹰相搏!
她自己也想看看,她能做到哪一步……
第一一八章 不吃独食
素和知玉头大如斗,趁着其他修士对玉碑感兴趣之时,拉着赤水避到一旁。
瞬息间,没了顾忌,其他人都往玉碑涌去。
还有人不停通知散落在它处的其他人,远处修士不停奔来,竟生生营造出一片忙碌沸腾、盛况空前的景象。
好吧!不怪别人急红了眼,就算是他,到了现在都是凭着本能在行动,脑子里还昏沉沉的,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难以置信!这可是神通!
神通,仅看字义就知道,这是上界神灵的手段。
是他们修炼到了现在仍只能仰望又遥而不可及之物。
他不可抑制地将灼热目光投入那块玉碑,原来古朴粗简的造型现在只觉万般高端大气,似散发出万丈光芒一般,刺得眼仁都疼了。
好在他尚有一丝理智在,震惊过后思绪开始运转,将目光移向赤水,幽幽地道:“如果这是真的,你倒是真舍得!”
“本来就是真的。”赤水就道,也不怕别人听到,直接下巴点了点那玉碑,道:“玉者,从来都是用来存储功法秘术的,就算你不相信我,你只要看看这玉碑的大小和材质,就该知道其中存储的东西多么庞大和惊人了。”
素和知玉闻言,下意识就用神识往玉碑里探去,然而空茫茫一片,完全没有头绪。
如他一般动作的人并不少,全都露出茫然之色。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若真如此简单,这块玉碑不早被人破解了吗?
赤水就提示道:“玉碑上的图案就是开启玉碑的密码,只有拿到密码才能找到玉碑里隐藏的内容。”
众人不约而同地扫过那些鬼画符,俱都傻眼了。
这谁能破解得了?
据他们所知,赤水本人都蹲在这玉碑前近五十年了,难道他们也要蹲五十年?
不不不,之前也听说有人研究玉碑的,别说五十年,百年,两百年,三百年的都有,但都是无用助啊!
关键是仅凭赤水几句话下来,他们竟然全都相信了?或者他们打从心眼里就希望这事是真的?
素和知玉估量着玉碑的体积,测算着其可以存储的信息量,自然也仔细看过了那些鬼画符,琢磨着赤水的话,显然,她对这个密码是非常有信心的。
“你要交易的就是你破解出来的密码?”
“嗯,初步是这样打算的。”赤水没有否认,耸耸肩可怜兮兮地道:“反正大家都清楚我穷得很,这门神通我自己又吃不下,也就只好交出来换点资源了。”
素和知玉抽了抽嘴角,不提之前刚得到那笔丰厚的意外之财,就说他这次帮她带来的,祈连家族和黑云家族赞助的,以及她自己挣的,他真想不出她能穷到哪里去。
真有资格说穷的,应该是外面那些连洞府都租不起,也没灵石进废墟的人吧?
无力吐槽,眼见赤水的目的达到了,他便迅速下决定,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要详细问清楚她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待回到赤水洞府坐下,他才似缷下了千斤重担一般,坐到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