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声直白的“爱你”听得厉明晖头皮发麻。然而,来不及吐槽,他和楚弃凡的卡座已经被越来越多的粉丝包围了……
后来就演变到差点闹出踩踏事件的态势。
厉明晖又是报警又是让秘书找人,压根没用,他被疯狂的粉丝湮没,好不容易腾出手把电话拨通了,要靠大吼大叫那边才能听到。
可是,楚弃凡被刺伤,不是发生在那最乱的时段。
狂热的女孩们被乍然出现的郑君舟分流掉相当不少,然而还是有一些执着的铁杆粉丝,留在了楚弃凡身边。
其中,有个红发女孩,缠着楚弃凡说话、拍照,没完没了,另外几个女孩想插嘴,不是被她打断,就是被她蛮不讲理地怼回去。
能和爱豆近距离接触的时间多宝贵,红发女孩渐渐引起了众怒,但她毫无察觉,说得越来越高兴,偶尔,竟然还亲昵地把头靠向楚弃凡的肩膀。
围坐着的其他女孩再也忍不住了。
“喂那个红头,你有完没完?”一个胖女孩怒道。
“巴拉、巴拉、巴拉,大家光听你一个人讲了,你真是棒棒哒,口水多得不行,血管里头流的也都是口水吧?你好去松鹤园搞个人脱口秀了,笃定引过来一阵一阵掌声。”
其他女孩子笑出了声。松鹤园是江海的公墓,胖女孩的意思是:红头妹你真话痨,能把死人说活了!
红发妹马上和胖女孩吵了起来。
她们各有闺蜜,两大阵营唇枪舌战,互不相让。
楚弃凡和厉明晖急忙劝和,不但没有用,反倒更激怒了交战的双方。
江海姑娘脾气直爽暴躁的多,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
“我压根看不清是谁先动手的,靠,娘子军的威力真不是盖的。”厉明晖心有余悸。
“那红头发妞挨着弃凡坐,嘴里还不干不净的,结果,胖妞一姐们儿,抓了餐刀就猛戳过来……弃凡替红头发妞挡了那一刀。”
楚弃凡不假思索地拦在她前面。
持刀的女孩在冲过来的时候绊了一下,刀子带着更迅猛的威力,直直扎进他的小腹……
“他现在怎么样了?”仲夏焦急地问。
“医院连夜抢救,做手术,我离开医院来找你的时候,他已经被推出手术室了。”厉明晖看了看时间。
所以他才饿成这样。
“我马上去医院。你和我一起去吧?”厉明晖招来服务员买单,一面对仲夏道。
“好。”
……
路上很堵,一个红灯就等很久。
厉明晖沉默地握着手刹,不知道在想什么。
仲夏坐在副驾驶座上,心里闷闷的。她拿出手机,点开那篇新闻。
记者采访了数名昨晚在场的人,有哭哭啼啼的粉丝,有心有余悸的顾客,还有不肯透露姓名的餐厅服务员。
报道很详细,但还是没有厉明晖叙述的那样惊心动魄,一行行小字在眼前跳跃……
她看见的,却是楚弃凡苍白的脸。
那是五年前的视频通话画面。
……
那次给楚弃凡打电话,是因为一位阿姨说,楚弃凡所在的音乐学院有个很有才华的中国学生被查出来得了白血病。这阿姨是仲夏很偶然认识的,阿姨的老公在那学院进修。
阿姨不知道那个学生的名字,仲夏不放心就打了过去。
父母离婚后她一直不和楚弃凡联系,一是学习太紧张,二是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他还是光芒四射的王子,她却从白天鹅变成了丑小鸭。
第三个原因则是,妈妈带着她离开牧家前,她的手机被牧国平收走了。后来刘华给她买了个直板机,方便住校的她和家里联络,月套餐是最低档的基础套餐,有100分钟通话时长外加100兆流量。
这套餐是仲夏挑的。刘叔收留她们母女,本来就不宽裕的生活凭空多了两口人,妈妈还生着病,她得尽量节省。
100兆给楚弃凡打视频电话根本不够,仲夏就跑到她常去的一家银行营业厅蹭wi-fi。
楚弃凡的脸色有点苍白,但他说自己很好,笑容也十分灿烂。
仲夏就放下心来。打完这个电话,她继续忙着准备高考,以及毕业会考。
再后来,莫名其妙的,她因为用功过度,居然在考完试生了一场病,烧了几天几夜。
待到终于清醒的时候,床前只有刘华和刘飞,一脸疲惫地守着她。
“刘叔,我妈呢?”
仲夏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嘶哑,嗓子又干又疼。除此之外,头昏沉沉的,全身都没有力气,连抬个手都费劲。
她喜爱运动,身体很好,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病过,还是头一回这样,真难受。
第一意识就是,妈妈怎么不在身边?仲丽琴格外疼爱女儿,哪怕孩子得了小感冒,都恨不得时时刻刻看在女儿床头。
刘华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仲夏发现他脸上皱纹更多了,眼睛里布满血丝。
“夏夏,你妈妈看你总不醒,一着急又犯病了。这次很严重,差点儿把手腕砍断了。”
刘华平静地说。
“……妈妈她,她是不是又住院了?”眼泪顺着脸颊滚落,滴在灯芯草枕巾上。
“是的。”刘华叹了口气。
仲夏急着要起来,刘华按了下她的肩膀:“你好好休息,先养好身体再说。医院那边我去照顾。”
刘华走了。仲夏看着他的背影,他是个小个子,身形瘦削,因为疲惫而略显佝偻。可是,这个单薄的背影实际上多么高大,给她和妈妈带来多少温暖。
那些人污蔑她的妈妈,说她是仲丽琴和刘华偷.情生的孩子。
妈妈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但是仲夏很羡慕刘飞,她要有个这样疼爱孩子的爸爸就好了。
“姐,你吃药吧。”
刘飞端来了水,让仲夏吃药。
“小飞,你的手怎么了?”
仲夏持吃惊地发现刘飞的右手绑着纱布,从手掌穿过,缠了几圈。
这么热的天,右手受伤,他还要读书写作业……
刘飞缩回了右手,脸上闪过愤怒。
仲夏疑窦顿生,就追问他。刘飞没有隐瞒。
刘飞告诉她,仲丽琴犯病,更大的原因是牧家派人找到她,不知和她说了什么,他们走后,她就崩溃了。
当时刘华不在,刘飞碰巧从学校回家拿东西,拼命夺下了仲丽琴手里的菜刀。刘飞受了伤,手心划了深深的一道。
不知牧家来的人是谁。在场只有仲丽琴,可她已经精神错乱了。
“他们说的对,我没用,我不配做母亲!”
自戕的仲丽琴,哭泣着,重复着这样的话。
类似的话,牧家人说过。所以这次多半还是他们。
怒火在仲夏心头熊熊燃烧。凭着直觉,她跑去找于珍珠。
于珍珠嫁给牧国平后,没有辞职做家庭主妇,继续留在了牧国平的国锐集团,牧国平让她做了财务总监。
仲夏进了集团大楼,在前台说明情况。接待小姐神色古怪地看她一眼,拨了个内线电话。
等了很久才有人下来。于珍珠没有现身,只派了个助理,脸上挂满了傲慢和鄙夷,阴阳怪气的,带给仲夏一句话。
“于总监让我告诉你,她希望你们全家彻底从京城里消失,永远也别再回来。”
仲夏把这句话翻过来倒过去咀嚼好几遍。
话说得非常直接,可又涵义丰富,怎么理解都行。
她认为,于珍珠这算承认了把仲丽琴逼疯的行为。如此不加掩饰的恶毒、猖狂、有恃无恐。
因为没有证据。
她刚满十八岁。她所在的小家,太穷太弱,还没有力量和于珍珠对抗。
仲夏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她决定不再念书了。
本来和班里同学相处得很好,但是最近郭杰和外班几个学生打了一架,其中一个学生是混帮派的——很恶的帮派,偷抢打砸收保护费那种。
那学生为了报复,叫来很多混混。郭杰是班长,段萍是副班长,仲夏是段萍最欣赏的姐们儿之一,大家都躲不过这些混混的骚扰。
仲夏会一点儿拳脚,就教给段萍和她的小姐妹,还帮她们和那些家伙打过。
这种人就像附骨之蛆,被记恨上了,怎么都甩不掉。
高考在即,报警用处也不大,种种骚扰叫人烦不胜烦。
现在,家里又是这种光景。正是需要顶梁柱的时候,她来当。大学,就不上了吧。
……
仲夏简单说起不考大学、离开京城的原因。
“刘叔卖掉了小卖铺,住进精神病人疗养院,专门照顾我妈妈。小飞不到十五,太小了,就是去洗盘子都没人要他,哎。
“所以,你说我能怎么样,当然是火速南下,投入庞大的赚钱队伍中啊。”
她只提了是因为妈妈生病。见厉明晖沉痛的样子,故意说得很轻快。
“我才不后悔我的选择。明晖哥,你知道我一个月挣多少钱吗?哪,给你看我的账户流水……不错吧?本科毕业也不一定拿到这个数儿,jennifer说我比她那些海归同学都趁钱。哎哟大老板,瞧不起我是怎么滴,开小店就不是事业啦?”
绿灯换回来了,厉明晖切着档,扭过脸剜她一眼。
“死丫头,几年不见更贫了,一点都不可爱。”
“切,人家这叫健谈!”
……
楚弃凡并没有在新闻报道的江海市中心医院。厉明晖机灵,那是他花钱找人释放的烟.雾.弹,不然医院该被苍蝇见血一般的媒体和因为心疼爱豆而更加疯狂的粉丝围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