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刚营业客户还不多,仲夏坐在店里,透过玻璃墙盯看走廊,目光涣散,心神不定。
楚燔,楚燔的猫。她的头脑被他们占据了。
燔哥那条短信……啊啊啊一定是他手滑没表达清楚。
他是担心他的猫主子,对对就是这样,不许胡思乱想了!
仲夏敲了敲脑袋,严厉告诫自己。好了,就这样。下面可以专注的担心上校了。
今天对上校很关键,她不在家的第一天,只有小飞陪着它。小飞还没完全恢复,不能抱它出去玩,这只爱忧伤的猫咪,不会闹情绪吧?
忙抓起电话拨给刘飞,“小飞,你玩什么呢,看书?好乖……让我看看上校。”
她打的视频电话,只见画面一暗,刘飞把手机下移挪向膝盖,仲夏看到了灰绒绒的猫脑袋。
“呶,猫我腿上呢。”
原来刘飞坐在沙发上看书,上校本来蜷在一只沙发垫子上,不知怎么就跳到刘飞腿上了。
“可好玩儿了,它还打呼噜哪。姐你担心啥,这猫很乖的。”
这时上校眼晴睁开了一条缝,脑袋也转了转。刘飞就把手机屏幕拿远了些,让它看见仲夏的脸。
“上校醒啦?叫姐。”
上校的眼睛睁圆了,歪着脑袋,鼻子尖在屏幕上凑啊凑的,等认清楚是仲夏,顿时“喵~”一声,拖得长长的。
这小表情好像在笑。仲夏心都要化了,对着屏幕上的猫咪脸又亲又摸,唧唧哝哝的说了好些猫话。
挂断电话,乱云飞渡般的心情开始放晴,转身去了休息室。榨了一大杯西瓜汁,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剩下的放进冰箱里。
回到她的小办公桌前,发现手机又有动静,这次是微信消息。
前几天就加过楚燔微信了,真的像jennifer说的那样,他的微信头像是张纯黑的图。仲夏划开那条通知,心里已经砰砰打起了小鼓。
会是楚燔吗?可他习惯发手机短信。
点开了。不是楚燔,是条加微信好友的申请:“夏夏,我是弃凡。”
对了,这几天都没给楚弃凡打电话,他还在他的拒绝来电名单里呢!
她现在的微信号用手机号码就能搜到。楚弃凡昨天出院,今天在家里一定很无聊,所以加她微信,看来也养得不错了。
仲夏点了“同意”,又把楚弃凡从那个名单里解放出来,刚操作完,就接到他的视频电话。
楚弃凡穿着一件海蓝色的圆领t恤,脸色比上次红润了些,胡子刮过了,看起来很清爽。
“夏夏。”他看见她就笑了。
楚弃凡的眼睛是他和楚燔最像的地方。双眼皮,外梢微微上挑,瞳仁漆黑深邃。不同的是目光,楚燔是冷中带点儿痞气,楚弃凡则总是很柔和。再像这样笑起来,就给人很温暖的感觉。
“弃凡哥,我听说你出院了。恢复得不错啊!”
“对,我住在我哥这里,你已经知道了吧。我妈说,前几天我哥吃的补血餐都是你做的。”
仲夏有点过意不去,都一周了,她应该早点给楚弃凡打电话的。
挠了下眉梢,讪讪道:“是的,这没什么。对不起啊弃凡哥,在医院那天我……”
想了几秒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实在是无法解释,只好干巴巴地说:“那天我有事先走了,没给你打招呼,我觉得明晖哥应该会跟你说的。失礼失礼啦,大明星别生气。”
楚弃凡一直静静地看着仲夏。即便剪短了头发,样貌也变了不少,心虚不自在时的小动作,和过去真是一模一样。
他苦笑道:“你别叫我大明星,我都快惭愧死了,给我自己和大家添这么多麻烦。”
楚弃凡受伤的消息,一度发酵升级。那个刺伤他的女孩,被愤怒的粉丝人肉出来了,受到很多骚扰。女孩和女孩的家人报案、发微博表示委屈,相应地楚弃凡也被连累,多了一群黑粉。黑粉和真爱粉掀起一轮轮口水战,说过很多恶毒的话。
不过,到了周四周五的样子,楚弃凡就从热搜栏消失了,之前跟踪报道的媒体也撤掉了那些抓眼球的新闻。
最近的一条是,交响乐团已启程去往下一站,团里从京城又调来一名钢琴师,楚弃凡本人回家养伤,伤好了再归队工作。
楚家不可能任由儿子受流言影响,应该是做了点什么。所以楚弃凡说给大家添麻烦了。
仲夏从来没见过楚弃凡苦恼成这样,就说:“弃凡哥,这又不是你能控制的。现在自媒体太发达了,明星人物稍不留神就会陷入□□烦里。以后你小心点儿,出门戴上墨镜口罩,最好再找几个保镖。”
“我妈也这么说,还有明晖。”
“对啊,你看这是名人必备。”
“别嘲我了。我就一弹钢琴的,算什么名人。”
“少来!你音乐会我看过几眼,啧啧,那个火爆……你一出来,还没坐下弹,满场小姑娘就疯了,又叫又跳的,把人耳朵都震聋了。哎,你老实说,是不是心里倍儿美?姚阿姨看了一定很高兴吧。”
“是很发愁好不好!她说我是蜜糖罐子,那些小妹妹是蜜蜂,她们会把我这个薄薄的罐子撑破的。”
“哈哈哈,姚阿姨的比喻很形象啊。”
聊了一会儿,有客人上门了。楚弃凡不肯挂电话,仲夏就让他等着,把手机放在小架子上,自己去招待客人。
客人走了,仲夏就回去和楚弃凡继续说话。
又有客人来,他还是不肯挂,说自己反正无聊,愿意继续等。
就这样送走了一波又一波客户,聊天聊得断断续续的。
这其间仲夏给楚弃凡秀过自己的店铺,从里到外,“这是我最大的产业了!怎么样不错吧。”
“很不错,看着我都想来买东西了。”
“真的吗?跟你说啊,我给我的小店剪了一段宣传视频,交给一个朋友的朋友挂到主页去了,她是个游戏主播,人气很高,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等着财源滚滚了。”
“哈哈,一定会的。”
女孩眉飞色舞的,楚弃凡有些心酸。他的成功建立在家人供养上,夏夏却是完完全全的靠自己。
她最孤独、最脆弱的时候,他没有给予任何帮助,甚至连句“我相信你妈妈”这种话都没有。现在他心情郁闷了,还要在她这里寻求安慰。
真的是太久没说过话了……她变了很多,也有很多没变。她的性格他一直喜欢,一如现在。
仲夏的手机发出电池低电的报警声。楚弃凡那边,也响起了姚敏的声音,“二宝,吃饭了!”
楚弃凡和楚燔都27岁了,在姚敏眼里还是孩子,她喜欢叫孩子们乳名。
仲夏笑道:“你吃饭吧,二宝哥哥。”最后这句是笑话他。
楚弃凡做了个鬼脸,“有空过来看我。”
“好!”
打完电话手机彻底黑掉了,仲夏赶紧充电。
都十二点半了,她也该去弄饭了。李其王钊去进货了,店里只有她一个人。
一抬头,玻璃墙跟前站了个人,仲夏认得,并且很熟了,是楚燔的秘书江剑。
“仲小姐,生意不错啊!”江剑笑着踅进来,“我看进进出出的好多客人。”
“江秘书,吃饭了吗?……对了,今天你怎么有时间来这边。”
江剑摸着一只米奇造型的鼠标,说道:“早吃了,下来散散步。仲小姐,忘记告诉你,我是跟燔总一起来的,这几天都在电子城办公。总部大楼在杀虫,燔总对那个气味儿过敏,就搬到这儿了,反正离得不远。”
江剑说的总部就是鲲鹏公司,和电子城只隔一条街。鲲鹏买下电子城后,在顶楼的东座装修了几间房间,给楚燔办公用。
现在是江海的连绵雨季,容易生潮虫,每年写字楼都要喷洒消毒水。电子城因为重新规划装修,做过一次大规模的防虫消毒,所以今年就用不着了。
仲夏纳闷地想,我不记得燔哥说过对什么东西过敏呀。
她没看出江剑的笑容别有深意,随口道:“燔总在哪儿办公都是一样的忙。江秘书你别走,我这有鲜榨的西瓜汁,喝吗?”
“喝!”
仲夏就打开冰箱,倒了一杯泛着白气儿的果汁。
江剑接过来,猛啜一大口:“啊,爽!可惜燔总刚才走了,还是我有口福,哈、哈、哈。”
“啥……燔总刚才也在?”
不会吧,她讲电话的样子,楚燔隔着玻璃墙,都看到了。
江剑笑道:“嗯呢,燔总看你忙着接电话就没打搅你,后来他有点事,就走了,让我继续逛。”
“……哦。”
忽然有点不自在。盯着充电中的手机,想着是不是给楚燔打个电话。
呃,为什么打,又该和他说什么?……她这是怎么了,不在状态啊不在状态。
江剑笑嘻嘻的,仲夏发呆他也不打搅,拿着果汁悄悄溜走了。
门口忽然走过来一群人,都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背后印着白色的字,好像是某个园艺公司的工人。
工人们拉着平板车,上面放了一盆盆大大小小的绿植,有发财树,天堂鸟,凤尾竹,红叶,杜鹃等等,枝叶鲜亮,花瓣娇艳,红红翠翠的很养眼。
“仲小姐,这是您的绿植,请签收。”
……
在顶楼办公室,楚播走进套间的休息室,向床上的靠枕倒去。
“老板,花来了。”江剑的短消息随后就到了。
楚燔回:“知道了。”点发送。
本来还想问,她看到那些花盆什么反应,又忍住了。江剑一定在静观其变,然后详细汇报。
这小子真是察言观色的好手,他一个字也没对江剑说,可是江剑看见他直盯着仲夏打电话,就笑着问:“老板,您要不要给仲小姐送点儿花?”
楚燔觉得不妥。仲夏不是不喜欢花,但她说过,成束的鲜花虽然漂亮,可惜收到花以后只能看着它们一天天枯萎,这个过程挺折磨人的。
江剑一拍大腿,“咱可以送绿植呀!您看仲小姐这店里就两小盆绿萝,孤零零的。”
对啊,别的店都摆了很多花草,有的有一人多高,又健康又吉利。舒夏之风就没摆那么多,大约是因为,这种盆栽好一点的就上千了,仲夏不舍得。
她照顾他好几天了,现在又帮他照顾上校,他还没什么表示呢。
“那就挑几盆。别选太贵的,总价不要超过三千。”楚燔说。
像她这样的人,不肯承受别人太多恩惠,再多反倒害她破费回请。
“好嘞!卡片上写什么?”
楚燔想了想,低声在秘书耳边说了几个字。
江剑的小眼睛瞪圆了。
“卡片不要和花一起送,你跟花店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