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女瞠目,也蹲到母亲身边查看姨娘的情况:“二姨?”
常玉眼光一亮,看向乐舒,一会笑一会哭:“小梳子你来了?让你受委屈了,放心,二姨没事,二姨没那么脆弱,她就在那里,你给她弄进去好好改造改造吧,别让她再作孽了,二姨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
听到母亲这话,田露摇头后退,却也没想再去求情,今天受到的冲击太大了,虽然承认自己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可也不想母亲就这么在她面前疯掉。
确定常玉状况还算稳定后,乐舒悠悠站起,望向田露时,没了愤怒,平静得可怕:“田露,我对你是真的绝望透顶了,你总觉得不满足,嫉妒我拥有的比你多,那你可知我以前也很羡慕你吗?小时候一度认为上天不公平,为什么你是妹妹我是姐姐?为什么做姐姐的就一定要让着妹妹?明明只相差一岁,可大人全都告诉我,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就必须让给你。”
田露吞吞口水,垂头不语。
“你不高兴了,我得哄着你,我要不高兴了,谁特么管我?那会儿我每天都不开心,才在学校到处惹是生非,你说你想吃干脆面,我就跑几条街跪着你给你求来,你说喜欢人家的文具盒,我就拿我所有的压岁钱去帮你买,就怕你去吵姨娘跟姨夫,总是那么的任性,半点不记别人的好,你说,你还想我怎么做你才会满意?是不是我给你当一辈子奴隶你才觉得舒心?”
拍拍心口,隐忍着酸涩感觉,哑声质问。
看看你,都把大家逼成什么样子了?
田露早就听傻了,乐舒所说的事她其实都快忘记了,太过久远,如今这一提,那些画面开始重演,愈加清晰,是记得有一次想吃干脆面来着,认定乐舒有存钱,才一直哭着耍赖,原来是……为什么当时不说呢?双腿有些无力,弯腰也坐在了地上,头埋进膝盖里,不想再面对这些令她头疼的人。
真的很头疼,于是嗫嚅道:“要抓就抓,不抓的话,你们都走吧,就当从没认识过我,那个家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去,觉得我狼心狗肺也好,畜生不如也罢,我已经是这样了,也回不到过去,更不想回到过去的样子,让我自己在外面自生自灭吧,都打算去s市了,虽然这话可能会让你们觉得好笑,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以后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表姐请你帮我照顾好爸妈,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我照顾不了了,他们也不希望再看到我吧?
若是某一天我真的自己想通了,会回来看你们,乐舒,我会每个月给你寄钱,请你照顾好他们,你们现在赶紧走吧。”
乐舒吸吸鼻子,没说什么狠话,都到这份上了,说那些还有什么意义?又不可能真的希望她去死:“田露,你的人生还很长,别总想着用自甘堕落来逃避生活,我也希望你好,不想你人生处处污点,可是法律不讲情面,你只能去自首服役,没你想的那么可怕,当年你毕竟未成年,如今又有悔过之心,会从轻发落的,在里面好好思考下人生道路,别说什么自生自灭的话,那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好,我跟你走!”田露爽快点点脑袋,累了,真的累了,活着好累,死又不安心,就这么好好活着吧,没脸见父母,经济上尽量弥补也好,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这个了。
或许以后从牢里走出来时,她已经失去了那份追逐名利的欲望,安安稳稳走完余下数十载,亦或许还想着荣华富贵,走上弯路,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走吧!”庞煜自告奋勇背起常玉,在律法面前,乐舒果然坚持着原则,这是最好的结局,只要田露以后别再想着去害乐舒就行,至于她能不能回归正途,他一点都不在意,这个人已经失去了他的认同。
田露简单收拾了一下,拿着包尾随在乐舒后面,只要能远离这群人就好,她现在不想面对任何一个亲人,这会让她喘不过气来。
待常玉被放到车里时,田露张张口,最终也没说什么,在心中喃喃道‘对不起!’
由庞煜开车把几个老人送回家,目送车子走远,田露总算松了口气,低头苦笑:“还是和你在一起比较轻松,表姐,你信吗?如果当初你把今天这番话告知我,现在说不定你和原凯孩子都生了,我没你心思那么细密,你不说,我又怎会知道呢?不过还是谢谢你从小的照顾,有些事已经发生,无法挽回,在这里,我除了跟你说声对不起,也不知该怎么弥补了。”
“你能把我的话听进去就是对我最大的弥补!”乐舒不愿意看她,走到驾驶位置。
田露继续笑,跟着坐了上去,沉默半响,问:“你们所有人都恨透了我吧?我还是第一次见妈这个样子。”那个画面,她好希望只是一场梦,慕然回首,发现自己居然做了那么多不可原谅的事,甚至把亲生母亲逼得险些疯掉:“我希望能得到好的改造,洗掉心中对金钱的向往,做个知足常乐的人。”
某女沉默不语,希望如此吧。
送了那么多人进监狱,今天竟要送自己的亲表妹进去,何尝不压抑?
因当年田露未成年,又主动到警局承认错误,愿意接受制裁,判了四年有期徒刑,顾何夕还跟乐舒说看田露的样子,进去后好好表现,说不定很快就会出来。
‘砰!’
双膝重重落地,换上了囚服的田露非但没颓废落寞,反而比以前都来得有神采,眼神清澈,多了份从来没有过的坦然,含泪眸子望着乐舒真诚的说了句:“姐,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失望了,谢谢你一直宽容我,等妹妹出来,还得幸苦姐你帮忙找工作,维持生活,对不起!”弯腰磕下一头。
一个晚上,想通了很多事,她确实靠手段得到了好生活,得到了乐舒的百般忍让,可不知在何时,她似乎失去了更多,无愧的心,欢乐的笑,不管混成什么样,可以停靠的港湾,还有儿时唯一会豁出命替她出头的姐妹,姐,我知道你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待我,可我会把它慢慢找回来的。
乐舒捂住嘴转身摆手,声音哑得跟破锣嗓子一样:“我会去看你的!”
不成想到现在表姐还会为她落泪,田露扣紧镣铐,咬牙起身随着押解人员快步走远。
这天,警局里接到一起报案,在郊区某个拆迁楼里发现了两名饿死的男童,几番调查,确定男童为周刚在半月前拐走,因躲避警方追捕,就没敢露面,导致孩子活活饿死拆迁楼里,乐舒呆呆凝视那两个双手反绑,嘴上缠着胶带的孩子许久,后一个趔趄,差点栽倒,要是这样,那她们不就成间接性凶手了吗?
如果当时抓到周刚,或者没去逮捕他,回来给孩子们喂饭,那他们也不至于死在这里。
“该死的周刚,这个畜生,都是我不好,人都到跟前儿了,还让他给跑掉,都是我……”燕子摇晃了几下,瘫坐在木桌上。
顾何夕严厉地瞪了她俩一眼:“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警察又不是神仙,次次都能大获全胜,尽了全力就是好样的,这个周刚肯定还在市区里,季云潇,你那边的案子先停一停,全组成员今天开始都只负责这间案子,争取两天内把人找出来。”
“是!”季云潇行军礼。
这起儿童失踪案引起了数个警局的关注,能帮忙的,全都在帮着调查。
连庞煜这边都没闲着,他是无权和妻子一起办案,可对那些拦路的,比如包庇了罪犯还相安无事的新月会所,还是有能力狠狠整治一番的,这两天乐舒情绪很不稳,因为有两个孩子在他们迟迟无法把犯人追捕归案而死了。
“董事长,搞定!”
夏文娟把一份收购案双手呈上,乐舒跟踪的案子她也有所耳闻,可董事长买新月会所干嘛?
事情是这样的,前连天谭越请了周成几个合作伙伴到金煌一聚,并让他们怂恿周成去澳门走一遭,赌桌上几个人不断言语刺激周成,为了面子,为了翻盘,一夜之间欠下几人巨债,赌桌上是兄弟,一回来,就纷纷翻脸拿着新月抵押合同逼着还钱,这个时候谭越出面说他想以高价收购新月会所。
周成走投无路,就卖给谭越了。
还当董事长是想改行,不过看他们都没派人过去接手的样子,应该没经营夜总会的意思,那这么做的有啥意义?那么大一笔钱,白花?
的确,庞煜大略看了一眼合同就扔到一边了,对那会所没丝毫兴趣,至于浪费?他是缺钱的人吗?乐舒都跟他说过,赚那么多钱干嘛?都不知道怎么花了,于是每个月都会跟着她去做做慈善,现在损失一笔买个痛快有何不可?
“也不知道她和这个叫乐舒的有什么仇,每天都这样!”
“是啊,我和她住一起,都感觉瘆人!”
“连做梦都喊着这个名字!”
碧空下,无数穿着囚衣、各年龄段的女人呈放风式,或扎堆,或独自一人眺望铁网外的世界,比如田露,她就总喜欢一个人思考往今,连续多日,也是夜夜噩梦,梦里那从未得到女儿孝敬的母亲当场呕血身亡,到死都不愿多看她这个女儿一眼,自认从小便是个情感淡薄的人,凡事以自己利益为先。
那种心理,不是说变就能变的,真以为她不明白乐舒有多在乎她这个妹妹?只是她不愿往那方面去想而已,一旦想了,这辈子都可能默默无为,过着清贫艰苦的日子。
还有那些兄弟姐妹痛恨排斥她,也是她自己没拿出姐姐该有的担当,道理她都懂,都懂。
不得不说,常玉失控的一幕震撼到她了,那一瞬间,才明白,自己究竟多面目可憎,居然把妈妈逼成那样,每天就想啊想啊,把过去能记起的点点滴滴反复的回忆,想得越多,发现失去的也比想象的多得多。
最对不起是父母,是一直如母鸡护着她的表姐,是爷爷奶奶跟所有血亲们,迷茫抬头,看向隔壁几个女人讨论的女孩儿,司雅,可笑不可笑?曾几何时,她居然还想过找痛恨乐舒闺蜜的司雅合作,去伤害她最不能伤害的人,如今都待在一个监狱里了。
恨乐舒吗?放在以前,她会庆幸还有共同战线的盟友,现在嘛……淡淡勾唇,小丫头,仗着家里有点本事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都到这里还念着报仇,还别说,要对方这股怨念维持到出狱,乐舒也防不胜防,她不会让她有这个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