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七点钟了,几缕没什么温度的阳光才透过浓浓的雾气投射下来。
小助理婷婷拿着早餐去开门进来之后,发现窗帘是拉着的,房间里漆黑一片,自家艺人还睡在床上没醒。
这种情况还是比较少见的,平常她过来时,宋音无一不是洗漱收拾好坐在沙发上拿着剧本看。
婷婷以为宋音今天是睡过头了,把灯按开之后,走过去轻声叫道:“音音姐,该起来了,已经七点了。”
叫了两声,宋音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其实闹钟六点半闹响的时候,她就醒了一次。
但当时肚子实在是太疼了,她本想缓个几分钟再起来,没想到一闭眼又重新睡了过去。
婷婷见她脸色苍白,眼神也黯淡没有光彩,担心地问,“音音姐,你是不是生病了啊?”
“没。”宋音用胳膊撑着慢慢坐了起来,声音听起来也有些虚弱,“应该是例假来了,你帮我去拿片布洛芬来,就在梳妆台的第一个抽屉里。”
“好!”婷婷快步走了去。
宋音就着温开水吞咽下两片药。
又在床上坐了几分钟,等小腹那儿的不适感渐渐缓和了些,她起身换衣服,再去卫生间洗漱。
经过这么个小插曲,吃早饭是来不及了,她把三明治随便咬了几口,就拿纸擦嘴急匆匆地往剧组赶去。
上午拍完一幕之后,宋音坐在小板凳上休息。
她穿着古时的服饰,发丝高绾着,画了浓妆,粉底打得重,口红涂得深,倒也看不出气色上和平时有什么差别。
只是手上握着的那杯不断冒着腾腾热气的红糖水显出一点异样,今天是她例假第三天。
“是,陈导,我知道了,下一幕这几个地方我演的时候会特别注意的。”
陈锦云微笑着和陈浩生导演说完,就手提着裙摆,翩翩走向宋音坐着的地方,也找了个板凳坐下。
两个人一时间相对无话。
宋音也只顾着低头喝红糖水,没有去看她。
自从那次吃饭闹了点小不愉快之后。她们的关系就一直僵着了。
最搞笑的是,后来陈锦云还私下找她谈了一次,咄咄逼人地说,“我回去问了徐洋,他说是你对他笑,拿手蹭他,勾.引他的。”
被接二连三的泼脏水,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了了,当时她直接回了一句,“不好意思,我男朋友比你男朋友帅一百倍优秀一百倍,我眼又不瞎。”
陈锦云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骂了句不要脸然后摔门而出。
自此,她们的关系从零点降至零下。
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宋音把保温杯的盖子拧上,放到身旁的桌子上。
才要起身,陈锦云就先她一步站起来,用那种俯视的目光看向她。
“来例假了?”陈锦云问。
宋音没吭声。
陈锦云也不在意似的,笑了笑,脸上露出惋惜的神色,“那真是太可怜了,我记得女生这个时候是最怕冷的了,可我们下一场就是大雨里拍的戏,你可一定要发挥好,争取一次过啊。”
放下这句话,她就施施然地走了。
宋音最初听到这话,心里只是不舒服,等真到了拍戏的时候,她才深刻地领会到陈锦云这句话的深刻内涵。
她来着例假,但陈锦云表现得比来着例假的她还要差,三次里面两次忘词和一次笑场。
黄豆粒大小的人造雨砸落在脸上,鼓风机里的风也放肆地刮着,宋音冷得打了个颤。
“卡!”陈导第三次喊停之后,面上的不悦显而易见。
但陈锦云在他要发怒之前,抢先做出抱歉的表情。
她诚恳地朝陈导和工作人员鞠了个躬,开口解释道:“真不好意思,我今天处于生理期的第一天,肚子特疼,所以状态不好,ng了这么多次,麻烦大家了。”
陈导性子虽严厉,但也不是不通人情的,听她这么一说,一直紧皱着的眉毛舒展了不少,语气也宽和了不少,“身体不方便,能理解。”
一旁的工作人员也纷纷佩服道:“没事没事,锦云姐辛苦了,来了例假还坚持冒着雨拍戏,真是太敬业了!”
陈锦云谦和地一笑,“哪里哪里,都是我分内的工作嘛。”
说完,她又看向宋音,露出一个友善的笑,“音音,真不好意思,害你也陪着淋雨了。”
宋音:“……”
这演技,演女二真是可惜了。
第四次,陈锦云终于“调整”好了状态,但这次不好的是宋音了。
淋了这么长时间雨,她小腹那儿的坠痛感越发强烈了,头好像还有点晕。
然后,她成了一遍遍ng的人了。
陈导直接把刚才积压着的怒火发向了她,“宋音你怎么回事?人家陈锦云生理期都把状态调整过来了,你又开始出问题了?”
宋音:“……”
此刻,她知道自己是无法说自己也来了例假,那听上去可就真是太巧了。
于是,她只能对着陈导道歉,却也说不出一个解释自己状态为什么不好的原因,又遭到了导演的一阵批。
在洒水车的水快洒完之前,这一场终于艰难地拍完了,而宋音也没什么悬念地发烧感冒了。
晚上回到酒店的路上,她打喷嚏的响声几乎没有中断过,一袋接一袋的餐巾纸被用完。
婷婷在一边看得担心的不行,“音音姐,上午的戏,陈锦云是故意的吧?”
“对,她就是在故意针对……”
宋音觉得既然撕破了脸,就也没必要瞒着,只是最后一个“我”字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她一个响亮的喷嚏又打了出来。
一回到酒店的房间,婷婷就从提前准备的小医药箱里拿出温度计,给宋音量了量。
“呀!”她看到上面的数字,惊呼一声,“三十八度六了!音音姐,你发高烧了!我们快去医院吧。”
宋音此时正躺在床上,闻言摆了摆手,瓮声瓮气地回答,“去医院好远的,一去一回明天拍戏就耽误了。你把药给我,我吃了之后,多盖几床被子,捂出一身汗就好了。”
婷婷还想再劝,“音音姐,万一你病加重了怎么办啊?”
宋音坚持,“不会的,就是发个烧而已,小问题。”
她身体一直不算好,每年换季都会发个烧感个冒,嫌去医院麻烦,还有点怕打针,一直就是这么过来的。
婷婷见劝不动,就又抱了床被子给她盖上,还把手机放到她的枕头旁边,叮嘱道:“那你半夜有什么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啊。”
“嗯嗯!我知道的。”宋音对她扯出一抹苍白的笑,把杯子里的热水喝完,闭眼躺下了。
发烧的时候总是入睡得格外快。
但她身上哪儿都难受,头疼,喉咙痛,小腹还疼,睡着了也没有多舒服。
床上有电热毯,两床厚重的羽绒被盖在身上,挺沉的,可宋音还是冷得蜷缩着身子,手脚都是一片冰凉的。
不知睡了多久,手心里传来一阵温暖,像是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攥着。
迷糊的梦境里,宋音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还是很熟悉的声音。
她以为听错了,就没有睁眼。
可声音持续了好久,锲而不舍的,像是不把她叫醒不罢休似的,她只好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恍惚地看到男人的模样时,宋音还以为自己烧糊涂,出现幻觉了,表情怔怔的,看着有点呆。
江修远没有和她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而是将她从床上扶了起来,又把婷婷递过来的衣服一件件地给她穿上,然后拦腰把人直接抱了起来。
懵怔一直持续到车里,男人弯身给自己系安全带的时候,宋音才彻底清醒过来。
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江修远是真的从千里之外的a市赶了过来啊!
“你怎么突然过来呀?”她因感冒而喑哑的嗓音里也掩盖不住惊讶。
江修远偏过头,淡淡看她一眼,踩下油门,“快到圣诞了,本来想过来陪你一起过,给你一个惊喜的。可能我晚到一步,这个节就不用过了,毕竟我的女朋友就要烧傻了。”
宋音:“……”
好讥讽的语气,把她怼得一下子没话说了。
安静的空气在狭小的车厢里蔓延。
过了一会儿,宋音悄悄地从透视镜里觑了他一眼,只见男人薄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面上没有半点久别重逢的喜悦。
自己正生着病难受呢,他还要玩什么冷暴力!
她心里登时很委屈,忍了忍,没有忍住,撅着小嘴不高兴地问,“你为什么一句话都不和我讲呀?”
江修远开着车道:“来拍戏之前,是谁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为什么昨天晚上就已经量到发了高烧,却一直不去医院?”
宋音声音翁翁地说,“我觉得去医院太麻烦了,又怕耽误今早的拍戏,就想着吃点药,再用被子捂着睡一觉病就能好了。”
江修远反问,“那病现在好了吗?”
宋音无言以对,摇了摇头。
江修远又问,“昨晚上飞机前我还和你微信聊过,你一句也没提自己生病的事,要不是今天我过来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医院?”
宋音本想把“等严重的受不了了”再去,但看一看他的脸色,最终还是把这句话给咽了回去,恢复了哑巴状。
好吧,这样一说,确实是自己做得不对,他生气是完全情有可原的。
车一路静默开到了市里的医院,宋音把口罩戴上,任这个目前还不愿意和自己说话的男朋友牵着手往里面走。
医生诊断得很快,病毒性感冒,立刻给他们安排了挂水。
单独的病房里,吊瓶里的药剂顺着橡皮的导管输到静脉里,宋音半卧在病床上,看了看坐在床边椅子上的男人。
还没有和自己说话的意图,还在生气呀,自己要不要先找个话题打破安静呢?
正想着,宋音鼻子一痒,“阿嚏——”一个响喷嚏打了出来。
感觉鼻涕要流出来,她吸了吸,又急忙翻着包,但左手挂着调水,只有另一只右手能用,动作很不方便。
江修远从她手里拿过餐巾纸,抽出一张,直接弯身,把纸巾放到她鼻子那儿,让她擤了擤。
做完这一切,他找到遥控器,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两度。
“你还在生我的气呀?”宋音鼓起勇气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