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是多说几句,时野就说工作忙。
她不知道是他工作真的有那么忙,还是随便找来搪塞她的借口。
沈静忍不住有点恍惚,她明明记得以前,时野不是这个样子的。
小的时候,时野很喜欢她。
那时候时野的父亲工作忙,她又不用上班,于是便把大多数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时野身上。时野跟她待在一起的
时间长,便格外黏她一点。
她记得那时候,每次时野放学回来,便叽叽喳喳地跟她说个不停。说学校里的同学,说老师,说哪门功课学得好,哪门功课学得差,说班里有多少姑娘喜欢他……
沈静那时候经常想,她跟时野父亲都不是话多的人,怎么生了个儿子却这么爱说话,也不知道像谁。
后来,忘了是从哪一天开始,时野就不怎么爱说话了。
那时候她自顾不暇,更别提去管他。
等到她后来想管,想跟他说话,时野却已经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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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时野放下筷子,沈静才笑着对时野说道:“吃饱了?那你去把账结一下吧,我跟绒绒在这儿等着你。”
时野没动。
乔绒知道沈静是想把时野支开单独跟她说几句话,便配合着小声说道:“我刚才上来的时候,看到酒店旁边那家糕点铺生意不错,你去买点糕点,到时候我打包带回去给我舍友她们分分,免得她们说我重色轻友。”
时野看了乔绒一眼,乔绒冲他微微一笑,还偷偷从桌子下探手过去,轻轻挠了挠时野的掌心。
于是时野终于乖乖起身,走了出去。
等门关上,沈静才笑着对乔绒说道:“上次见你,还是三年前。你当时,还没现在这么高。我那时候不知道你跟小野的关系,他也没跟我说过,早知道当时就应该跟你多说上两句话的。”
乔绒笑了笑:“我们那时候还没有在一起。”
沈静显然对这个话题还挺感兴趣,乔绒也没有瞒她,把她跟时野的事情简单说了说。
沈静听完,叹了口气:“这些事情,原本也不应该问你,应该问小野,或者是听他主动跟我说。但你大概也看出来了,我跟小野关系不太好。说实话,当母亲当到我这个份上,我自己觉得是真的挺失败的。但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小野这个孩子,跟着我这个母亲吃了不少苦,自从他爸爸去世之后,我就一直没顾得上他,反而还要他处处替我操心。我那时候,只觉得自己太苦了,人生已经没有什么盼头了,所以就把希望寄托在了别的事情上,整天浑浑噩噩,却完全没想过,他那时候,其实也还只是个孩子。我有时候一想起他当时一边要念书,一边还要四处打工筹学费,甚至是替我还赌债,我就……”
沈静说着说着,眼眶便红了起来。
乔绒张了张嘴,本来想说点安慰沈静的话,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她想起昨晚在观月阁上,时野淡笑着说的那句“我以前有一阵子,晚上睡不着,就会一个人来这儿坐一坐,看看月亮”,就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想安慰沈静了。
至少现在不想。
沈静自己哭了一会,大概也哭累了,便自己抽了纸巾擦了擦眼泪,然后说起了其他的事情:“你来之前,他主动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没说别的,说的都是你的事情。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你们感情这么好,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说着说着,沈静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拿出一个玉镯递给乔绒,神色间略微有点羞赧,也带着刻意的讨好:“这个手镯,是当年我婆婆送给我跟你叔叔的新婚礼物,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胜在有纪念意义,希望你不要嫌弃,你跟小野的婚礼,我想着,小野大概是不会欢迎我去的,这个,就当是我这个做婆婆的,提前送给你们的结婚礼物……”
沈静之前已经打听过,知道乔绒家世是非常好的,所以这份礼物放在别人那儿或许算不得寒酸,但对乔绒来说,确实是寒酸了一点。
她觉得挺不好意思,连脸上都带了点愧疚的红晕。
乔绒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手镯给推了回去:“谢谢阿姨,但这个我不能要。”
沈静见她拒绝,脸色瞬间就白了几分。
她苦涩地笑了笑,说:“你是不是也在心里怪我,觉得我不是一个好母亲……”
乔绒望着沈静的眼睛,打断道:“阿姨您真会说笑,您是不是一个好母亲,这件事情我说了不算,您自己说了也不算,只有一个人说了算。我不知道您以前跟时野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关心,我只知道,是人都有可能犯错,哪怕是父母,也是会犯错的。但犯了错,得改。”
她的眼睛太干净了,干净得好似不染一丝尘埃,沈静被她这样看着,就觉得,整个人都特别慌乱。好似被她看穿了自己的所有心思和不堪。
乔绒声音轻柔,但说起话来却毫不留情:“阿姨,您今天跟我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告诉我您有多不容易,您希望我能站在您这边,去替您修补您跟时野之间的关系……”
沈静咬了咬唇,没说话。
是默认的姿态。
“那我不妨明确告诉您,这件事情,我不会帮您的。您要真想修补,得您自己去做。如果您觉得自己以前做错了,那就从今天开始改;如果您觉得自己以前对他不好,那就从今天开始对他好……”
沈静叹口气:“我现在再对他好,太迟了吧?”
乔绒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他还年轻,您也还没老,谈什么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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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绒出门的时候,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时野正跟一群人一起,站在糕点铺子门口的屋檐下等着她。
他没有看着酒店的方向,而是看着雨幕,低头凝思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乔绒目光从他的脸往下滑了滑。
果然就见他手上拎着好几袋糕点。
——虽然明知道她刚才说买糕点是随口瞎扯的一个借口,但时野依然还是乖乖地配合着她,不为别的,就为了哄她高兴。
乔绒看着这样好的时野,忍不住眼角有点泛酸。
她没有直接过去,而是隔着雨幕看了时野一会。等情绪缓解下来,然后才抬脚往时野的方向冲过去,一头扎进了时野怀里。
时野被她吓了一大跳,等她从怀里笑眯眯地抬起头来,他才无奈地伸手给她顺了顺被雨淋湿的头发。乔绒这些年一直都留着栗色短发,这段时间大概是忙,没顾得上去剪,所以比之前长了一点,已经开始齐肩。
他就这么一下一下的,慢条斯理地用手指梳着她的头发。
没有问她谈话的内容,好似完全不关心。
乔绒仰脸看着他,突然笑眯眯地开口说道:“时小野,你说回去之后我把头发留长怎么样?”
时野愣了一下,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不过很快他就笑着说道:“你喜欢就好。”
乔绒:“你都不问问我怎么突然想起要留长发。”
时野从善如流:“那你为什么突然想起要留长发?”
乔绒笑了笑,她睫毛上沾着水,眼睛亮晶晶的,声音混着雨声:“头发长了,就可以嫁人啦!”
旁边一同躲雨的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乔绒自己不觉得不好意思,时野倒是被笑得有点脸红。
乔绒把手钻进他衬衫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附耳道:“结了婚,我才好名正言顺地罩着你,再不让人欺负你呀!谁都不行,你妈也不行。”
时野忍不住抱紧了她,随后,低低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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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时野之前就买好了当天晚上回z市的机票,所以两人回到酒店之后,便直接收拾行李去了机场。
去机场的路上,乔绒犹豫了很久,到底还是没忍住把内心的疑问给问了出来:“……我还以为这次来c城,除了见阿姨之外还会见到你的一些其他亲戚……”
时野面无表情道:“亲戚确实是有一些,不过都是我父亲在世的时候走动得频繁,后来我父亲出了事,大家就没怎么联系了……”
时野话说得简洁,但乔绒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
时野父亲在世的时候,时野家里条件好,那些所谓的亲戚便跟时家走得亲近;后来时野父亲出了事情,时家开始败落,那些势利眼的亲戚估计就想方设法跟时家保持距离了。
说不定还打着亲戚的名义暗中觊觎过时家的家产,或者是做过一些落井下石的事情……不然就以时野的脾气,只是保持距离不至于让他提起那些亲戚时态度这么冷淡疏离。
她想通了这一点,便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心里越发替时野难过起来。
难过的同时又忍不住庆幸,庆幸时野能在看过那么多人情冷暖,见识过世事无常之后,还能保持这样一颗柔软的心,和一双澄澈如少年的眼睛。
比起不谙世事的天真,这样见识过黑暗依然能够保留的天真,才是更难能可贵的。
时野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忍不住偏头看了过来,语调也跟着软了几分:“怎么了?”
他身后有霓虹映夜,光线时暗时明,以至于他的五官也一时清晰可辨,一时模糊不清。只有那双眼睛,无论光线怎样明明灭灭,都始终明亮。
乔绒抬起手,轻轻覆上他的眼睛,声音像被雨浇透的c城,带着湿润的水汽:“没什么,就觉得你长得好看,越看越好看。”
时野:“……”
乔绒这段时间还在放暑假,所以从c城回来还能好好休息休息,但时野不行。他第二天就回了医院销了假,又恢复了忙碌。
只不过虽然工作忙,但有件事情他还是上了心。
这天他交完班之后,没有直接回家,也没有去找乔绒,而是给乔星移打了个电话。乔星移如今还在z市省人医实习,时野得知他中午有2个小时的午休时间,便直接开车去了省人医。
两人约在省人医门口一家湘菜馆见面。
时野到的时候,乔星移已经点了一桌子菜吃上了。
看到时野,他也只是挥了挥手里的筷子,便又继续开始吃。
时野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开始拆碗筷。
乔星移:“听说你带绒绒回去见家长了?怎么样,顺利吗?”
时野点点头:“挺顺利的。”
乔星移夹起一筷子炒青菜塞进嘴里,含含糊糊道:“顺利就好。你刚才在电话里说有事情跟我商量,什么事儿啊?”
时野拿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才慢慢说道:“婚事。”
一旁正准备上菜的服务员手抖了抖,差点把手里的一盘辣子鸡直接扣在乔星移头上。
乔星移先是面无表情地看了旁边的服务员一眼,然后才咬牙切齿地对时野说道:“你多说两个字是能要了你的命吗?你这么没头没脑的只说婚事两个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跟我结婚呢!”
时野:“……你想多了。”
乔星移:“是我想多了吗?你问问旁边的人是不是都这么想?”
时野偏头看了一旁故作镇定的服务员一眼,真诚道:“你真的想多了,我眼光不会这么差,相信我。”
乔星移:“……????”你怕是想失去你大舅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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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服务员上完菜离开之后,乔星移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凑上去问时野:“绒绒这都还没毕业呢,你这么急着结婚干什么?不会是……已经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