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搂着她,在她颊侧耳后落下灼热的吻,低声叫她名字,声音沙哑又低沉,“攸攸……”
醒来时,桑攸出了一身的汗,背脊黏腻,眼角还红着。
湛州春季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她下了床,打开窗,窗外天幕霞光是暗金色的,一缕缕仿若悬游,风湿漉漉,满含水汽的味道。
桑攸去浴室洗了个澡,想洗衣服,一摸,却发现家里洗衣液已经用完,垃圾袋早几天几乎也已经用光,无奈只好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
离家不远处有家小超市,现在天色还不晚,出去一趟,顺便吃顿便饭,她一天一夜没吃东西,饿到胃几乎都没知觉了。
刚打开门,桑攸就发现了有些你不对劲。
对面的门居然是开着的。
打从桑攸在这里租房开始,对面501的房门似乎就一直紧闭,桑攸不是什么好奇心旺盛的人,没有邻居反而落得清闲,眼下却是半开着,从门缝里能看到宽敞的客厅,格局和她的房间很像,却很冷清,几乎没有什么陈设。
桑攸眼神扫过时,门被一人推开,501房主从里面正好走出。
视线相撞,桑攸怔在了原地。
迟昼穿着深灰色卫衣和长裤,比起那天在公司,穿着衬衣西装的模样要随意很多,显得更加清爽隽秀,一头黑发略微有些凌乱,他揉了揉发,认出她来,眼神却没什么改变。
桑攸面色发白,唇瓣微微张开,定定的看着他,眸子和以前一样清澈如洗。
她穿着过膝的浅色长裙,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脚踝,乌发似乎是刚洗过,散发着淡淡的草莓香,柔顺的披散下来,拂过薄薄的肩和纤长的脖颈。
谢舟行昨晚共伞送她回家,第二天桑攸就请假,说是身体不舒服,一整天没有露面。
迟昼微微挑眉,面上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开口问她,“你住对面?”
低沉微凉的声线。
这是四年后俩人重逢后说的第一句话。
桑攸反应过来,垂下睫毛,看自己的脚面,轻声答了个“嗯。”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你也住这里?好巧?真有缘分?
怎么说似乎都是错的。
她忐忑不安,心里一会热一会冷,紧张,和几分难以启齿的隐隐的期待。
久久的沉默,当她快忍不住,嗫嚅着想说出口时,迟昼说话了。
“早知道你住这里。”他缓缓道,神情冷漠,俯视着她,“我不可能租这家。”
心像是被一只巨手重重攫住,桑攸几乎喘不过气来,眼圈当即红了。
她努力忍住眼泪,抽了抽鼻子,“我,我过几天就搬走。”
柔糯清浅的嗓音,带着浅浅的鼻音。
“这等个月完了……我马上就搬……”她手握紧了挎包系带,指节发白,毫无章法的,无措的和他解释。
迟昼眯起眼睛,像是在审视,桑攸像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垂下头,张惶的躲避着他冰冷的视线。
迟昼忽然笑了,“我现在对你没有任何兴趣。”他懒洋洋的开口,声音沉沉。
“所以你住哪,带什么东西回家,又关我什么事。”
桑攸面色一阵发白,耳后的红晕一点点消了下去,她艰难的开口,想着回答什么,或者干脆离开,给自己保留下这一点最后的体面。
腹部却忽然一阵要命的绞痛。
疼得她眼前发黑,一阵眩晕,眼前迟昼的面容逐渐模糊,她没来得及说出什么,意识也已经跟着模糊了下去。
……
桑攸醒过来时,已经躺在了自家沙发上。
腹部覆着什么暖暖的东西,她吃力的拿开,一看,是个热水袋,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她在阳台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高大,挺拔,她睁开眼睛,只是愣愣的看着他。
迟昼走过来时,衣角有陌生的淡淡的烟草味道,漆黑狭长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一动手指,扔过来了一个什么东西。
桑攸摸索着,拿起一看,耳后顿时烧得通红。
是一包没开封的姨妈巾。
桑攸有痛经的习惯,昨天实在太难受,她都忘记了自己经期要来,一天没吃东西,刚接过姨妈巾,腹部又是一阵闷闷的坠痛,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额角冒出冷汗。
她想去卫生间,挣扎着起身,小腹又是一阵闷痛,她直接倒了下去,后脑勺重重的磕在了沙发沿上,顿时眼冒金星,眼泪都快出来了。
桑攸白着脸,想再试一次,手指紧紧摁在沙发边沿上,没来得及用力,整个人忽然腾空而起。
迟昼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腰上传来一阵灼热的触感,男人身上冷冽的气息,夹杂着一点浅浅的烟草味,扑面而来,迟昼抿着薄唇,面无表情,动作谈不上温柔,他把她在手上掂了掂,顺手拿起那包姨妈巾,大步往卫生间方向走去。
桑攸无措的仰起脸,只能看到一排整齐浓密的长睫。
卫生间门轻轻阖上了。
手臂上,她腰肢柔软馨香的感觉还久久未散,那股浅淡的香,从她身上,发上,每个毛孔散发出来,浑身上下仿佛都是软的,甜的。
依旧是那种过去他从来抵抗不了,拒绝不了的模样。
迟昼心里涌起一阵突如其来的烦躁。
他在沙发上坐下,随意打量起周围来。
房间不大,朝阳,阳台上养了叫不出名字的花,布置得温馨怡人,处处透着年轻女孩住所的精致,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客厅书格上的一处陈设。
是两个津式小娃娃,一男一女,穿着同色的小褂子,正咧着嫣红的小嘴,笑得开心,相邻的两只手几乎交叠在一起,做得活灵活现。
迟昼盯着那对娃娃,看了足足五分钟,唇角缓缓扬起冷笑。
他想起进门后,自己把桑攸安置好,想换鞋,发现鞋柜里竟然有男式拖鞋,依旧是一对儿,样式都是配套的,除去这两双特殊的之外,都是普普通通的灰色客用拖鞋。
他皱起眉头,忽然极其不爽,直接拿了那双穿上,尺码还算合适。
卫生间门打开了,桑攸慢慢的走了出来,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
“谢谢。”她轻轻道,黑发垂落下来,面色雪一样的白,更衬得一双眼清澈明亮,一望见底。
迟昼淡淡看了她一眼,没作声。
暖宝宝贴在小腹上,感觉舒服了很多,胃里因为饥饿产生的灼烧感却依旧还在,提醒着她需要进食了。
桑攸把头发笼在脑后,扎了个低低的马尾,她围上围裙,慢慢向厨房走去。
“迟昼,你吃晚饭了么?”咬着唇想了很久,她终于试探着问道。
迟昼站起身来,“吃了。”语气很冷淡。
桑攸眸子黯了下去,“哦,那……”
片刻后,他又道,“没吃多少。” 语气一样的平淡冷漠。
桑攸:……
他背光站着,桑攸看不清楚他表情
一顿沉默的晚饭,与其说是桑攸留他吃饭,不如说,大半的菜都是他做的。
桑攸记得四年前迟昼是不会做菜的,只会在厨房帮她打下手,然后饶有趣味的看桑攸烹调,有时会从背后抱住她,懒洋洋把下巴搁在她肩上,像只大猫,在她面颊上忽然亲一口。
吃完后他没再留,直接离开了,似乎不想再多和她待一分一秒。
第三天桑攸重新回了公司实习。
她没有对如任何人说起和迟昼的关系,迟昼对她甚至比对对别人还要冷淡几分。
只是他不再那样冷冷的看着她了,或者露出那种讥诮嘲讽的冷笑。
或许是已经看都懒得看了,桑攸自嘲的想。
俩人工作也没有任何接触,那天之后,甚至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桑攸想着搬家的事情,开始在网上物色起了房子。
第40章 chapter40
赵欢韵在几天之后重新回了公司实习,那天和桑攸一起在食堂吃午饭时,她忽然神秘兮兮问桑攸,“桑桑,你听说袁方的事情了没有?”
袁方是迟昼来之前的开发部主管,之前据说是离职和家人一起去国外发展了。
桑攸吃着饭,心不在焉,“不是出国了么?”
赵欢韵摇摇头,“这几天传得沸沸扬扬,都说,他不是出国……是进去了。”
她说得隐晦,桑攸夹菜的筷子顿在了半空。
“袁方之前空降到我们部门,是因为他和公司资方的关系,那家投资公司最大股东叫原雅,都说袁方之前一直是在给她办事,挪走了几个亿的公款,后来怕败露,所以把他调离了岗位,到了我们这边来当个小头子。”
“我还听说,他就是被这个新来的迟总送进去的……”赵欢韵看四下无人,小声道,“也是个狠人。”
这个新来的帅哥上峰,年纪轻轻,手腕却极狠。
几年前新源投资原董事因病去了国外,不再插手公司事务,实权落在了另一个大股东原雅手中。
如今新源高管对公司内部事务都讳莫如深,外界唯一知道的就是,原雅已经很久没来过公司了,新源上层人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包括袁方,这个早已脱离新源,在外安心养老的老员工,都没能逃过被翻出旧账,接受制裁的命运。
桑攸听愣了,浑身上下泛起寒意。
赵欢韵似乎还不知道迟昼和新源,和原雅的关系,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手腕高明,年纪轻轻就借刀做掉了袁方,趁机将他取而代之,爬上高位的投机者。
原雅在迟城病时做出的那些事情,还是很久之后,桑攸听桑正平偶然提起,口气很愤慨。
桑攸知道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记得那段日子,他当年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却从来没有对她提起过这些事情。
迟昼真的回来了,她一次对这个事实有了切实的认知。
一个偏执冷漠,记仇的,真实的他,却比起四年前更加成熟,更加危险。
新源和公司的关系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如此想来,迟昼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也是情有可原,这世上果然没有那么多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