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劲心中窃喜:“第一个问题,我现在不能说,你看着。”
李清一又等了两秒,老奸巨滑的杨局.长真的没多说一个字。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杨劲把她架起来:“去把灯关了。”
李清一被弄得没脾气:“你自己不会关吗?”
“灯关了我找不到你。”
两个人四条腿,没走两步别到一起,杨劲顺势把她压在床上,低沉着嗓音在她耳后说:“不关也行……这个姿势还没试过。”
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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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春天很短, 单层风衣几乎没有用武之地。前一晚还裹紧厚重的棉衣, 第二天正午走在天桥上,就要脱下外套搭上手臂, 生怕对面走过的短袖少年投来鄙夷的目光。
李清一上午请了假。
高总带她们参观时, 走访过一家公司,是做古建筑模拟修复的。这家公司最著名的产品,是圆明园的3d复原图。
圆明园李清一也去过,这家公司通过严谨的测量和历史考据,用数字化手段, 重现了圆明圆的全貌。参观的当时, 大家与该公司市场推介负责人交流, 李清一提出几个问题,二人交流比较顺畅。
那家公司的老总跟高总相熟, 借高总传话, 说她们刚好有一个项目缺人手,面向青少年,做3d圆明园线上与线下同步的游戏推广, 市场推介的人想问李清一有没有换工作的打算。
李清一在老师手底下干了半年多, 老师的确是个压榨型老板,但也无形中让李清一成长不少。年前李爸进医院、进法院,李清一冒天下之大不韪, 请了好多天假,据张墨白说,这在公司里绝无仅有。
在老师的概念里, 她的员工脑袋里不存在“请假”二字,请了也是白请,也没有“加班”二字,一切加班都是正常工作。
所以转过年来,老师对李清一一再耳提面命:之前的准假已是恩德无量,要她加倍贡献体力与脑力,以回报公司和她本人。
她走在天桥上就在想,虽然老师不知道她请假的真正目的,可请假本身就呛了她的肺管子……她下午还是把文案赶出来,将功赎罪。
天桥横跨东西,桥下的车阵南流北淌,秩序井然。
过去的一年对李清一实在太不友好。先是谈了个自以为是的恋爱,被单方面解约,自己像个无骨鸡柳一般,被横切竖斩,毫无还手之力;负气辞职来到北京,北京也太大了,不敢迈步、不敢说话,工作上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求一线生机;好不容易工作走上正轨,老爹突发疾病,病还没痊愈,人又惹了官司……
好在一切化险为夷,她此刻走在桥上,看左右众生,觉得自己渺小又勇敢,她终于有一次,突破了舒适区,在更广阔的天地求得容身之所。
由此突然生出妄念,任凭世界多大,有积极的心态、强健的体魄、坚强的意志,想生存都不是难事。
她走下天桥台阶,视角与杨树树冠平齐,前两天的杨树芽苞冒出嫩叶,在风中猎猎作响。对她而言,北京已不再是遥远的祖国的心脏,而是她的居住地,她将长期奋斗于此,逐渐爱上它的冷酷和公平。
当晚,办公室里只剩下张墨白和李清一,她二人用了7个多小时,做出了活动的全部文案,刚刚由张墨白打印出来,交给隔壁老板。
等待审判时,两个姑娘分享了一板巧克力。桌上电话突然响起,老师让把文案的电子版发给设计。
张墨白瞪大眼睛,看着李清一:“不,不用改了吗?”
改来改去才是常规节目呀。
“嗯嗯,好的好的。”张墨白小心翼翼放下电话,一手捂嘴,一手够着李清一肩膀狠狠拍下去:“下班!回家!”
“什么意思?”李清一也很迷惘。
“就是说,过了。”
“啊啊啊!”
“啊啊啊!”
四只手交握,两人在地上转了两圈,张墨白说:“她还说,你俩配合得越来越默契了,这次我挑不出毛病来。”
“啊啊啊!”
“啊啊啊!”
晚上八点走出写字楼,俩人嘻嘻闹闹,脚步轻快。
张墨白跟李清一告别,也不忘朝远处树下的人影招手,杨劲点头回应。
李清一生活圈子很小,这个人不时来公司楼下等她,张墨白早跟他混了个脸熟。
李清一掏出手机来约车,被杨劲拦下了。
他出差来北京,李清一陪他住酒店,这是惯例。这次杨劲拒绝打车,牵起她的手,往她家的方向走。
合租时约法三章,禁止留宿异性。杨劲早对这项条款不满,白天到了北京,直接去李清一家敲门,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二房东夫妻搞定,当天下午还借用人家的高压锅,焖了一锅牛肉,现在牛肉还在锅里,只等着李清一回家开饭。
李清一丝毫不怀疑杨劲的交际能力,皮囊好、嘴皮溜,在他眼里,人分两种,想讨好的和不想讨好的。为了登堂入室,讨好一对年轻夫妻简直信手拈来。
二人手牵手走进小区。
大地回暖,下楼溜弯儿的人变多,杨劲拉着李清一,侧身走进偏门,感觉似有目光追随。
又走了几步,李清一感觉腿上有热乎乎、沉甸甸的肉垫附着,她驻足一看,是那只大金毛。
高总有个土里土气的名字,高盛麟。聊到自己的名字,他笑称祖上做过官,这名字是严格按辈分取的。
自从高盛麟接了李清一公司的项目,二人在小区里碰面的机会也多了,这只大金毛是高盛麟养的,叫高小麟。
李清一被扑一个趔趄,回身站定,叫了声“高小麟”,金毛一旦把你当朋友,就不允许你有一丝一毫的疏远,高小麟后腿蹬地,猛地冲上前去,用头顶李清一的腰,左一下右一下……还摇着尾巴转着圈儿。
杨劲把李清一往后拉了两下,那狗丝毫不知收敛,哈哈哈喘着粗气跟上来,牵狗绳拖在地上。
“高小麟!”身后一声断喝,高盛麟追了过来。
虽被喝斥,高小麟热情不减,口水都甩了出来。狗的动作太灵活,主人抓了两下绳子都抓脱了,只好单臂揽住狗头,把他往后拖。
以暴制暴分开二人手,单膝跪在地上伸出食指骂自己的儿子:“高小麟!出门时怎么答应我的?玩脱了是吗?”看了看李清一,又扫一眼她身边的沉默男士:“吓到人怎么办?”
大金毛自知理亏,低头翻白眼看主人。
李清一上前两步,伸手按住高小麟的头:“几天不见,又壮了啊!”
高盛麟扯着狗绳站起来:“可不是么!寻思让它锻炼锻炼,已经很久不跟人这样了,跟见了亲妈似的。”
似乎觉得这比喻不大得体,又扫视二人转换话题:“您这是……刚下班啊?”
“嗯。刚下班,今天还算早的。”
“真够辛苦的。你们那个于总……”高盛麟无奈地摇摇头。“对了,上次跟你说的那家公司,后来联系你了吗?”
“联系了联系了。上午刚面试了一次。还没谢谢您……”
“别介,好坏还要你自己判断,不过没你现在这么加班的,这点可以肯定。噢,对了!要是谈成了,薪水可以狠宰它一笔。”
“啊?”上午的面试,对方问了她现在的待遇,她没加水分,照实说了。
“对!他们有钱。”
李清一松开高小麟:“说这个还早吧,还不知人家道选不选我,我看他们公司都是高知……清华研究生之类……”
“高知个锤子,还不是撅着屁股拣砖头瓦片儿的……”
俩人有来有回聊了几句,高小麟也冷静下来,左看看右看看。
杨劲意识到,面前这个狗主人跟李清一……不能说多熟悉,但近期肯定联系频繁,起码他们谈论的话题,是即时发生的,而且,李清一一点风声都没透露给他。
李清一适时把杨劲拉进场:“跟高总是不能比。”对杨劲说:“高总也是留学回来的,学的就是建筑,读的是bl……”
这是高盛麟与杨劲的首次对视。
之前,俩人早互相打量过,高盛麟的心理活动是:练过,肩膀的肌肉很大,跟我以前不想上下。戴这种手表,一般都是机关小领导。
杨劲获取的信息就更庞杂一些:练过,最早一批健身的,底子还有。只是这一身沾了狗毛的破运动服……高总,开婚庆公司的?开饭馆的?那串手串怎么回事?抹油了?一口京片子,本地人无疑,说不定还是个胡同窜子……
高盛麟很大气,伸出厚厚的手掌:“您好。”
杨劲点点头:“您好。”他突然不想多说话,他觉得在这个胡同窜子面前,会暴露自己的外地口音。
杨劲打过招呼,转而对李清一说:“走回家吧?”
李清一也不再多做介绍,跟高盛麟、高小麟告别。转身时,手被杨劲握住。
高小麟被高盛麟牵着,对二人背影行注目礼,半晌,主人才拿狗绳一端敲高小麟的头:“丫哪冒出来的?行啦,别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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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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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 那家做古建筑数字化修复的公司传来消息:他们决定聘用李清一。至于工作内容和待遇, 对方希望与她当面详谈。
李清一再次赴约,这次商谈气氛更加融洽, 她再次见到供职部门负责人, 还见到了公司总经理。那位学院派企业家在百度百科上有几千字的介绍。
薪水是目前的2倍。
接下来,李清一与老师周旋两个来回,回绝了老师加薪的提议,毅然递交辞职申请。
这份工作里,张墨白是她最舍不得的人。张墨白与她年龄相仿, 性格十二分清澈透明, 饱读诗书, 有股子文人的傻气,但更难得的是, 她还有文人的灵气。
老师也不止一次说过, 师太不需要dior和gucci撑场面,她穿麻布也好看,腹有诗书气自华。
大半年的合作中, 两个姑娘也建立起了战友感情, 李清一要走,张墨白也深表遗憾,但她为人耿直大气, 对李清一说:“无论如何,新工作对你有好处,有好处的事, 我就要支持你。”虽然老师不在场,她还是凑过来低声说:“也羡慕你。留我继续水深火热吧。”
自上次与高盛麟、高小麟交锋,杨劲隔天就打道回府。
李清一跟新公司约定了入职时间,迟全力赶完手头工作,妥善交接,留出几天时间,回老家休养生息。
这期间,李扬二人一直保持联系,李清一回老家的日子并非休息日,杨劲却要跟来吕县,被李清一拒绝了,要他好好工作,别再分心。
吕县节气比北京晚半个月,北京满街飞杨絮时,吕县田间地头的青绿还未浮上来。
李爸与女儿一前一后,走在田梗边的小路上。北方有些植物习性特异,秋季贴着地皮枯下去,冬季埋在厚厚的雪里,来年雪一化,原本杜黄的叶子又活泛起来,或青或紫,这种植物虽然样子不好看,可在初春满目苍黄的野外,偶然发现一株有生命表征的、全茎全叶的植物,总是让人心生欢喜。
还有些野菜,早早冒出芽苞。
李清一勉强认出一两种,蹲下摘了,追上爸爸:“这是不是曲麻菜?”
李爸边走边答:“这么小,你挖它干什么。快了,再过两周就能上桌吃了。”
这条小路通往山坳深处,放眼望去,山坳的背阴处还有积雪,除此之外,视野里全是高低树丛和枯草,视线可以透过去,看到树下几个坟头。
别小看北方的植被,冬夏呈现截然不同的景致。待叶子们长出来,整个山被泼上密不透风的厚厚的绿色,绵延的山脉就成了人迹罕至的神秘世界,的当地人叫“封山”。
父女二人走到小路尽头,跨过百十根田垄,走到田边一小片坟茔。坟茔紧挨着农田,身后是更高大茂密的树林,树林里有几丛野杜鹃,扎根在积雪里,有几朵急不可耐地展开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