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随看愣了好几次,差点把车骑沟里,他在等红灯的时候,单脚撑地,直直看着她的眼睛:“都裹成熊了,有这么冷?”
陈遇模糊应声,她的精气神不怎么好,感冒了,鼻子都是焦干的。
早上压根就不想起床。
今天只想随便画画糊弄过去,哪晓得要去别的画室交流。
板蓝根忘了带。
感冒颗粒也忘了。
陈遇吸口气,太阳穴一跳一跳。
绿灯一亮,江随就把棒球帽摘下来,往陈遇头上一扣,径自踩着脚踏板穿过了马路。
陈遇没把带着少年气息的帽子拿掉,而是理了理两边被夹住的发丝,按着帽子往下压压,防止被风吹跑。
旁边的于祁捕捉到这一幕,握着车龙头的手微动,看来两人的关系更近了。
陈遇发觉到了于祁投过来的视线,眼神询问。
于祁跟她对视一会,缓慢开口:“你跟江随,你们……”
陈遇挑眉:“嗯?”
于祁思索着用词:“比去年要好。”
陈遇愣了下。
马路对面,江随不知何时刹车,面色冰冷,目光黑黑沉沉的,风雨欲来,压迫感逼人。
过来。
他无声地说着,暴戾又强势。
陈遇的鞋子一勾脚踏板,就要往那边骑。
于祁抓住她的车后座,在她回头时,轻声问:“为什么要纵容那家伙的霸道?”
陈遇蹙了蹙眉心,唇角一扬,眉眼鲜活又清冷:“这是我的事。”
第50章
流云画室的张老师胖乎乎的, 配着乐呵呵的笑,显得很有喜感, 他带着陈遇三人走到一个女生的座位背后,指着她的画说道:“这位同学目前是我们画室画的最好的。”语气中带着强烈的自豪。
那女生是坐着的,手长腿长, 一看就很高挑,她就是于祁的那个青梅。
这是去年的联考后,陈遇第二次见到她。
衣着打扮跟那次差不多, 只是身前挂着一块灰色围裙, 高跟的黑色长筒皮靴上沾了点颜料。
面对老师的当面表扬,女生即没笑,也没有神色尴尬,手中的水粉笔有节奏的在画上扫动, 调色,一层一层的铺着色调。
完全没有被影响。
显然是经常被夸,习以为常。
对于学生对自己的冷漠, 张老师不但没有一丝不悦, 相反却哈哈大笑。
他指着学生,转头向原木的几人笑道:“看见没有!看见没有!”
“她画进去了!”
陈遇眼里是藏不住的惊讶,赵老师很严厉,多数时候都非常冷峻,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一个老师这么直接, 且豪不掩饰的夸赞学生。
江随在她耳边笑:“知道老赵的难搞了吧。”
陈遇沉默不语。
“让你平时在他面前装乖。”江随说,“有用吗?没有, 还不是一样冷着个脸。”
陈遇踢他鞋:“闭嘴。”
“凶我。”江随低着头咕哝。
于祁看过去,视线落在女孩身上,她应该是喜欢成熟的,稳重的,甚至跟她一样内敛冷静的人。
怎么会看上一个张扬,乖戾的幼稚鬼。
江随见于祁在看他的小陈同学,面上的委屈跟撒娇顿时消失不见,他宣示主权一般,把人往自己身边拉拉。
于祁:“……”
赵成峰看的眼睛疼,这三孩子在画室怎么随心所欲就算了,来了别的画室,还不知道收敛。
尤其是江随这个臭小子,一直黏在人姑娘身边。
自己脖子上就差绑个圈了。
赵成峰也不想找他们中的谁谈话,该找的,去年就找了,之后就是这么个样子。
眼下集训就要结束了,他只希望平稳收尾,不要出幺蛾子。
气氛不知不觉微妙了起来,赵成峰咳嗽两声:“画的是不错。”
张老师满脸的欣慰跟夸赞:“她念完高二上高三的那个暑假才开始接触的美术这块,学画时间很短,之前我一直压着不让她画人像,只让她画景物,就是要让她把基础打牢。”
“她迸发的很快,能有现在的成绩,天赋非常高。”
赵成峰指着陈遇那孩子,不快不慢来一句:“老张,我这学生,高三学的。”
“……”
两个老师干了起来。
陈遇看着于祁青梅的画,细节刻画是很大的闪光点,她小声跟江随说话:“水粉比我画的好。”
江随不认同:“不能这么说,各有特色。”
他懒洋洋地捋几下一头短发:“联考那会儿,她排在你后面。”
陈遇抿嘴:“只低了1.5,很接近。”
江随瞥她一眼:“那还是在你素描发挥失常的情况下。”
陈遇并没有就此放松,联考那次,她的素描是出现了意外,可是她的水粉发挥超常了。
比于祁都高。
水粉这东西,陈遇总是忽高忽低,稳不下来。
正因为如此,她才敏感。
陈遇发现了什么,嘴角一撇,音量压低道:“罐子的反光,你也喜欢那么画。”
江随一愣,顺着她视线停留的方向望去,挑挑眉:“我怎么不知道?”
转而弯腰靠近她一些:“你对我的画很有研究啊。”
陈遇淡淡道:“她跟你的技巧有点相似,很少见,算是知音了,聊会?”
江随嗤笑:“聊个几把。”
陈遇面无表情:“要聊那么深入?”
“……”
江随的面部一阵抽动,耳根悄悄发红,害羞了。
以后不乱说了,妈的。
张老师想请原木三宝给他的学生们改改画水粉,随便改。
江随是不会干这活的,改个屁画,那是他家小陈同学的特殊待遇,独一份。
陈遇感冒难受,也不想接活,但架不住张老师的热情跟期望,她就在画室走了走,看了看,最后挑了一个圆眼镜男生的画改。
画的很差,差的很典型。
陈遇改画的时候,江随全程死人脸。
眼镜男战战兢兢,结结巴巴道:“同学,要,要不你给别人改去吧。”
陈遇在看他的颜料盒:“没事。”
眼镜男要哭了,我有事啊美女,你家的大狗,啊呸,大帅哥,散发的冷气快把我冻僵了都。
江随冷眼扫扫一扫:“抖什么?”
眼镜男脸一白:“冷。”
江随“啧”了声:“我们画室的小仙女在给你改画呢,看看好了。”
眼镜男忙不迭道:“是是是。”
陈遇挖颜料的动作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拿着水粉笔迟迟没动,耳垂泛了一层粉色。
直到江随轻拽了一下她的外套帽子,她才回神,继续调色。
于祁往那边看了眼。
张老师喊了声:“小于,别站着了,你给改改画。”
“好。”于祁爽快答应。
于祁是从这个画室出去的,待了一两个月,时间上不短了,加上他又是一个温和谦逊的人,对谁都笑容满面的,他一问谁想他改画,几乎是一呼百应。
人缘很好。
于祁正要去给一哥们改画,被一只手扯住了背后的衣服。
“坐吧。”黄玫用脚勾一张凳子过来,“肥水不流外人田,给我改。”
大家开始起哄。
于祁朝一处看去,女孩在专心改画,没有半分要瞧两眼的迹象,他并着食指跟中指按上眉心,使劲揉了揉,对黄玫道:“你不用。”
“我说用就用。”
黄玫拍拍凳子:“坐下坐下,很久都没跟你说话了,我俩说说。”
于祁叹息:“不是天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