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的想法,纪镜吟又说:“你能告诉我,他是在什么时候救过你的?”
向晚意觉得喉咙有点干涩,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上纪镜吟那密不透风地将她包围着的目光,她突然有点害怕。
不过,有一件事可以肯定的是——他还没有记起来。
视线挪开,脑海里急速组织着语言,片刻,她才说:“我天性顽劣,认识了不该认识的人,那人天性纯真,深得我的欢心,后来那人为人所控,伤了我的心脉,是容砾来得及时,把我从鬼门关拖了回来。”
她越说,纪镜吟越觉得心里一丝一丝地抽痛,像是深入骨头里的痛,无由来的痛意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的情绪,片刻,他暂且将这情绪放下,看着她,“所以现在你即便豁了命都要救他吗?”
向晚意抿了抿唇,目光坚定,“嗯。”
“你怎么救?”
闻言,向晚意像是精神了不少,急忙把那些图腾拿出,道:“一头凶兽的妖气最少能撑上半月以上,我明天便出发去寻找别的凶兽,几天之内回来,那就能赶上下次妖气干涸之时,然后我又马不停蹄地去寻下一头,长期而来,说不成我还囤些内丹呢。”
纪镜吟没有说话,看着她的眼神越发阴沉。
她无由来地没了底气,眉眼下垂,把手里的图腾藏了起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纪镜吟问:“你就这么想让他活着吗?”
向晚意对上他的眼睛,眨了眨眼睛,眸里多了几分苦涩的情绪,“他肯用性命救我,这份恩情,我不得不报。”
“即使死吗?”
“嗯。”
纪镜吟浅浅地笑了一声,手一挥,一道火光落到那堆图腾之中,一道淡烟升起,那些纸瞬间灰飞烟灭。
“本君告诉你,你哪儿都不能去。”
迎着她的目光,纪镜吟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长指掂着她的下巴,“从今日开始,你给本君好好呆在这里,只有一个任务——”
“就是活着。”
语音刚落,纪镜吟掌心凝出一个光球,反手往上一推,光球里的光点四散,在空中编织成一个巨大的网,缓缓望四方下垂,呈碗状一般,严严实实地把这宫殿包在其中。
向晚意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这一切,急忙捉着他的衣袖,红着眼问:“你在干什么?”
纪镜吟盯着她,眼底发红,声音暗哑:“本君不能看着你,白白送死。”
把她捉着自己衣袖的手扒下,纪镜吟大步往外走去。
向晚意急忙追了出来,快走到门边时却撞上了一道透明的墙,将她的身子反弹回去。
“你给我回来!”
纪镜吟从殿里出来,忽略身后的声音,站在原地,看着容砾处所的目光多了一分思量。
过了不知道多久,心里似乎下了什么决定,衣袍轻扬,一片树叶落了地,同时,也没了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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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砾坐在椅上,腕间轻动,骨节分明的指尖握着一根毛笔,笔尖与纸张轻触,在纸上细细勾勒着,留下一道道墨痕。
忽然,笔尖一顿,垂着的眼眸微微抬起,耳梢微动。
动作轻柔地将毛笔放下。
这才完全抬起头来,门边站了一个人,气势带着让人无法忽略的强硬,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
容砾微微侧了侧头,目光看不出什么波澜。
只见那人抿着唇,携着一身骇人的气息往他走来,同时手一挥,窗内所有的门窗紧闭,殿外立马下了一道坚固的结界。
容砾略微皱着眉头,忽然,笑了一声,笑声沧然又无奈:“妖君是来杀我的吗?”
纪镜吟走到书桌面前,随后微微弯下身来,盯着他看,目光黑压压的,薄唇微启:“不,本君是来救你的。”
第63章 我替她还
容砾微微皱了皱眉,看着他的眼神尽是讶异,片刻,眉眼舒展,语气认真了几分,他又说:“妖君,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你不用再白费精力来给我输妖气了。”
纪镜吟看着他的眼神深不见底,如同一团化不开的浓墨,像人看不清捉不透,指间弹出一记响指。
容砾顿时脸色一变,反应过来,周身上下半分都挪不得。
迎着容砾错愕惊讶的目光,纪镜吟微微弯下身来,眼睛像是一个漩涡般把他吸入其中,好看的桃花眼上扬,眼里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唇角微扬,语气勾人:“本君何时说过,要给你输妖气了?”
容砾眼睛眨也不眨的,定定地看着他,他发现他真的一点儿都看不清他,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就像现在,他完全不知道纪镜吟想要做什么。
他那不明所以,隐含惊慌的样子,被纪镜吟收入眼底。
让纪镜吟很是满意,纪镜吟慢慢直起身来,侧过身来,绕过桌子走到他的身边。
“容砾,本君接下来要做的事,你可以不同意,但本君绝对不会给你半分拒绝的余地。”
半压着眼眸,容砾用力挣了两下,周身上下半点儿都没有能活动的迹象,目光越发不满,盯着他看,语气重了几分:“你想要做什么?”
纪镜吟缓缓舒了一口气,脸上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下颚线条紧绷,薄唇抿成一道紧绷的琴弦。
他的食指和中指并拢,驱动体内的妖力,一股暖流自心窝涌出,沿着体内筋脉流到指尖之处,细碎的金色光芒包围着指间,指间凝气化刃。
一道锐利的光芒在眼前闪过。
容砾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回过神来,手腕处传来阵阵痛意,腕间多了一道口子,鲜血一点点地往外流出。
纪镜吟指尖飞快地点了他手臂上的某几个穴位,血立马止住了。
“你干嘛?”周身动弹不得的感觉让容砾心里不由自主地发慌,眼尾泛红,眼里犹带几分怒气,
下一瞬,眼里的怒气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满眼诧异的情绪。
只见纪镜吟手里的动作快如幻影,在他腕间同样的位置割出一道血痕,五指收拢,一道无力的吸力自掌心传来,血肉里溢出了点点滴滴的金光。
纪镜吟本来没有什么变化的脸上,如今多了几分异样的情绪,额上泛起一阵薄薄的细汗,脸上线条绷紧,眉头皱成“川”字。
一根通体泛着金光的不明东西慢慢冒出了头,一点一点的往外延伸,从他的体内生生往外抽离。
容砾盯着他,眼里的瞳孔因惊讶而放大,脑里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焦急地张了张口,纪镜吟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眼神如锐,弹指间,他顿时发现喉头里面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目光再次落在纪镜吟的腕间。
一根细长的不明东西,通体被金光包围着,强大纯真的龙气从中喷薄而出,四周的空气的温度似乎上升了不少,屋里似是生出了几簇火苗,热气腾腾。
纪镜吟脸上的汗珠渐渐成了豆粒般的大小,沿着分明的五官往下滑落,五指成勾,体内的气血翻涌,腕间止不住地颤抖,用力咽了咽口水,压下心头的燥动,稳着掌心调动妖力的内息。
时间突然变得很慢很慢,每一弹指都被放大无数倍,眼里所见,耳边所闻,都被他手上动作所吸引。
每一念,每一瞬都变得漫长,过了不知道多久,眼前闪过一道耀眼的光芒。
刺目的金芒根本让人无法直视,容砾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几近同时,腕间伤口处似是有什么溜了进去,一股暖意自此往心窝蔓延开去,右手四散的妖气像是找到一个集结点一般,争先恐后地往这冒去。
右手即使动弹不得,但是还能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舒爽,像是有无边的力量蕴藏在手里,正等着他使用。
夺目让人无法直视的金光缓缓散去,缓过神来,还不待他喘口气,左手的腕间立马传来一道痛意,熟悉的鲜血涌出,纪镜吟的指尖在他的臂上飞快地按了几下,血又被止住了。
容砾扭过看去,正好看到,纪镜吟正在自己左手腕间割出一道深得见骨的口子。
如法炮制,五指成勾,强如漩涡般的吸力自掌心传来,他的额上冒出一颗颗汗珠,沿着好看的线条下滑,衣领处多了几分湿意。
腕间伤口处,一根冒出金光的细长管状物体冒出了头,随着纪镜吟的举动,越发往外延伸,散发出来的金光照得室内亮了又亮,金灿灿的光芒四射,亮眼非常。
容砾抬起眼睛,眼眶发红,定定地盯着纪镜吟。
如果到了现在,他还不知道纪镜吟在干什么的话,他还算是一个正常人吗?
只见纪镜吟脸上的神色白得几近透明,眸里的目光却坚定得吓人,眼珠红血丝涌现,发梢上面都留有几分湿意,几道青筋因用力而在额上绽放。
即使他已经极力克制,但身体还是止不住地颤抖,忽然,像是承受了什么巨大的压力似的,挺直的后背瞬间一弯,膝上一软,猛然单膝跪在地上,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半分被干扰的意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刺目的金光再次四射,容砾忍耐着眼里的不适,强自睁着眼睛,想要把眼前所见一一收入眸底。
一根通体被金光包围的管状物体猛然自纪镜吟的腕间伤口冒出,随着纪镜吟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后,瞬间钻入他腕间的伤口之中。
左手瞬时一麻,像是四面八方般被暖意包围,那根钻进去的东西,自动把四散的真气集结起来,往丹田处慢慢送去,前所未有过的惬意将他紧紧拥着,整个人像是泡在一汪温泉之中,周身上下被暖流冲刷着。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右脚脚腕处又被纪镜吟割出一道口子,所有的流程如同刚才那般,左脚腕,后腰……纪镜吟有条不紊地慢慢实行着。
纪镜吟的脸色越发难看,他的唇色天生就生得很淡,如今像是透明一般,淡得快要看不到一般,汗如雨下,衣领上的布料被汗水沾湿,喉结微微上下滚动,一下又一下的压抑着体内的异动。
相较于纪镜吟脸上的苍白,容砾此时面如桃花,颊边泛着两抹自然的红意,脸上神采焕发,体内的真气多得快要溢出来一般。
他曾经以为,自己的妖力怎么说都是妖界的上承,直到感受到纪镜吟的,他这才知道,与纪镜吟的相比,他从前的妖力就像是一条小河,妄想和大海比能容纳的水量。
窗外的景色一点点的变幻着,浓厚如墨般的夜色渐渐散去,月朗星稀的局面慢慢淡去,窗外的世界很是平静,除了屋内不时四散而出的金光之外,没有被任何的事物打扰。
直至清晨,天边的第一丝晨光升起,穿过淡薄的云层,映在大地之上,天之边源泛起一层鱼肚白,几只飞鸟惊起,以此为背景,在空中肆意地展翅高飞。
最后一道金光散去。
纪镜吟半阖着眼睛,靠坐在容砾的书桌边上,他的动作很慢很慢,像是做起来很是吃力,指尖在空中轻轻划过一道痕迹,容砾身上所有的伤口在瞬间痊愈。
这最后的动作像是用尽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浅浅地呼吸着,胸腔微微上下起伏着。
裸i露在外面,让容砾能看到的皮肤没有半分血色。
容砾讶异地看了自己的手一下,然后试着驱动着丹田的真气,真气瞬间沿着体内的筋脉往四肢蔓延,片刻,又回流到丹田之中。
没有半点的不适。
而且,还比自身力量强上了数倍有加。
运使着体内的真气,瞬间突破了纪镜吟对他下的禁言咒。
四肢立马回复活动能力。
快步上前,急忙蹲在纪镜吟的身边,伸手攥着他的衣襟,逼得他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目光。
容砾眉头紧皱,目光如炬,眼神复杂得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纪镜吟微微抬起眼皮,眨了眨眼睛,视线有点迷惘,缓了好一会儿似乎才看清面前的人,忽然,他轻轻地笑了一声,语气里有几轻快,像是释怀了什么似的:“我替她还了。”
“从今以后,她不再欠你什么了。”
容砾还想说些什么,下一瞬,指间攥着的衣物化成细碎的金色光芒,纪镜吟整个人顿时化作万千萤火虫似的,在空中散开,又在空中凝聚。
容砾伸在半空的指尖触上坚硬的鳞片,不过眨眼间,一条金龙在眼前闪现,龙尾一甩,龙身在空中甩出诡异的角度,快如闪电般在他的眼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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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妖界,摊贩正挑着大担子往市集赶去,脸上神色突然一改,匆匆的脚步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