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给她顺毛的是傅之屿。
他的手从耳垂移到她的鬓发,“想不想精神一下?”
晏栖警惕地起身看他,一双手牢牢护在胸前,故意吊着男人的味道,用着气声问他:“要干嘛呀?”
他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假不正经。
傅之屿攥住她的手指,另一只手拿着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他用极其澄静的声音念着一段话:“男人挑起她的下巴,嗜血的眸子染上了占有欲,如撒旦的声音响彻的耳旁,呵,女人,你逃不掉的。”
晏栖:???
她先是愣住了几秒,随后笑到不能自已。
傅之屿一本正经念玛丽苏小说的模样真的怎么看怎么好笑。
“我真的不明白,女孩子都喜欢看这种小说么?”
他把手机屏幕怼到她跟前,是周姨发过来的一条消息,说的是如果这几天有时间,可以回家把晏栖中学时代留下来的小说带回南都名区,书房要全部重新装修一遍,这些书她不知道怎么处理。
关键是周姨拍的图片还是一本小说的内页,傅之屿念的就是里面的内容。
晏栖:“……”
她错了,她真的不应该笑傅之屿的:)这和嘲笑懵懂时期无知的自己有什么区别?!
“周姨让你去拿吗?”晏栖解锁了他的屏幕,看了眼书的名字,羞耻心更加爆棚了,她干脆自暴自弃:“算了,这些书都放太久了,让周姨卖掉或者捐掉吧。”
傅之屿盯了她半晌,绷不住神色道:“我看你听的挺开心的,要不要继续来一段?”
“别……”晏栖尬到原地爆炸,用高跟鞋尖的鞋头抵着他裤管,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没等他欺身过来,晏栖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居然是安女士的电话。
这很不符合常理,安女士从来没有这个点找过她。
晏栖搂着他脖颈起身,同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按下接听键:“喂,妈,大晚上打电话不会是想我了吧?”
安女士站在凛冽的寒风中,她刚忙完一笔国外客户的生意,还穿着艳丽的中老年款旗袍,但从餐厅出来得知了情况后,原本女强人的气势一下子被打倒,剩下的全是陷入泥潭的揪心。
“你小姨……病情恶化,现在已经被送到医院做手术了。”
医院?晏栖脑海里警铃大作,在小姨父走后,小姨的身体状况一直算不得好,三天两头病一次,全靠药物撑着和平时的调理维系,更何况天一冷,人折腾起来够难受的。
“妈,我马上过来。”
风衣扣子一系,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就着东倒西歪的高跟鞋一蹬,可能是太过于着急,身体重心不稳,眼见就要崴到脚,幸好胳膊处被一双有力的大掌扶住。
“我陪你去。”
男人迎上来的安全感让她踏实安心。
一路上,晏栖坐在劳斯莱斯的副驾驶,神情万分凝重。
经历家庭动荡后,小姨能依赖的只剩下安家这个姐姐。
从安女士口中,她得知小姨一直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她性子活泼,从五岁学芭蕾,十八岁在国外和搭档一起拿下奖项的大满贯,就连和小姨父结婚后,也过了一段光鲜亮丽的日子,是人人口中称赞的幸福美满的家庭。
可现在,她如同即将消陨的过期玫瑰,进入生命的倒计时。
经历了陈放的死讯,晏栖原以为她能对生离死别有较好的缓冲力,可现在她心底的那根刺再次抵住咽喉,血腥味直往喉头上翻滚涌动。
车停在医院后的停车区域。
晏栖感觉心在往下落,看不见黑暗的无底洞究竟有多深。
“傅之屿,小姨待我视如己出……我没办法袖手旁观。”
但现在她着实束手无策。
傅之屿替她整理好风衣领子,呢喃道:“我知道。”
遇事时,他总是人群里最冷静的那个,但冷静不代表冷漠。将心比心,傅之屿能理解亲人在手术室游离在死亡关头,而自己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
安女士在医院门口等晏栖。
但看到两个人一起出现在眼前,她还是稍许惊讶了下,在此之前,她完全不知情傅之屿也跟着晏栖一起过来了。
安女士流露出了赞赏的目光,毕竟这件事和傅之屿关系不大,生活在豪门里的孩子,人情味儿总会淡薄一些,所以傅之屿亲自过来一趟医院,算是给足了安家面子。
“小傅,你也来了。”安女士主动寒暄一句,整个人没了生意场上的风光,她和妹妹性子不一样,从小她就争强好胜,结婚后也没从未停止奔波,也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流露出脆弱的时刻。
“您辛苦了。”傅之屿礼节周全,他帮安女士拎着手提挎包,询问了几句小姨病情的情况。
浓郁的消毒水徘徊在过道,icu进进出出几位医生后便一直处于紧闭的状态。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晏栖撑着手肘,半点睡意也无。
安女士脸色憔悴,过去劝道:“七七,你明天还要上班的,早些回去休息吧,小姨这边的情况我会跟你汇报的。”
晏栖性子犟,对待真在意的人或事儿特别坚持:“妈,我在这儿守着就行,没关系的。”
“我也留在医院。”傅之屿拿出晚辈的自觉,把安女士送到医院楼下。
晏栖想,现在能完成小姨心愿的,只能说尽快帮小姨找到那个孩子的下落。
第61章 晋江独发
晋江独发
寂静的长廊上,时间仿佛过得格外漫长。
头顶的白炽灯刺目,晏栖侧了下角度,将脑袋歪在他肩膀上。
棕色的风衣下只搭了件中长款真皮伞裙,衬衫尾摆扎进裙沿,格外修身的同时也露出来一截白的像魅影的脚踝,医院里本就阴冷,晏栖放弃了捂热的想法,目光仍锁在icu外“正在抢救中”五个字上。
接近凌晨三四点,手术室里总算有了动静。
主治医生疲惫地从手术室里出来,他习惯性摘下手套,目光逡巡一周后定格在两人身上:“谁是家属?”
“医生,我。”晏栖把小坤包扔给傅之屿,她跟着护士去前台缴费,傅之屿则是留下来问了几句小姨的情况。
“病人的身体体征已无大碍,只不过刚经历手术,综合来说仍然属于虚弱状态,建议住院观察一些日子,还望家属能积极配合治疗。”
他礼貌性感谢道:“麻烦您了。”
随后,傅之屿立刻给安女士发了条小姨平安了的消息,待到护士将人转移到一旁的住院病房后,两人才得以松下一口气,喘息片刻。
再能扛,谁的身体也不是铁做的。晏栖趴在病床床沿歇息,傅之屿则是靠在椅背上小眯了一会儿。
待到手术后几小时,小姨彻底醒了,她有气无力地打量了四周的环境,不忍心惊动酣睡中的两人。
直到护士来查房询问情况,晏栖才活动了下酸疼的脖颈,听着四周回响着的机械的报数声。
“心率……正常。”
“各项生命体征……”
原来是医院新来的实习生跟着护士查房,一人手里还拿了个笔记本在记检查要点。
刚醒来,她的喉头仍然干涸:“小姨……我来看你了。”
病床上的女人脸色惨白,她曾有一双很明媚的眸子,见谁都是水光潋滟的模样,可经历了生活的骤变,磨的看不见光。
“七七你来了。”她尽力挤出一丝笑容,泛着泪光。
傅之屿看着两人的温情时刻,心底到底生出些许欣慰。
恰逢安女士也赶过来了医院,姐妹两人紧紧抱了好一会儿。
安女士放下手中的果篮,给她削了个苹果,“小妹,你不知道,我昨晚接到你家保姆的消息真的紧张坏了……”
她一直以姐姐的名义保护着唯一的妹妹,但在生死面前,任凭谁都无能为力。
“没事了,你看,我不是还好好地躺在这里么。”小姨因为起身猛然咳嗽了几声,她把着病床的护栏,强撑着身体坐起。
傅之屿眼疾手快地把枕头塞到她身下,待到小姨调整好倚靠的姿势,他才收回手。
“小傅也在这儿,那正好。”不知何时,小姨眼角也滋生出很多细纹,她说出心理话:“无论如何,我都是将死之人了,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最清楚,三头两头病一次,不过是阎王爷没到时候没把我收回去,这一次也一样,得亏保姆发现的及时。”
“在我入土之前,那孩子……还有可能回来么?”她无奈地闭着眼,将快要溢出眼眶的泪珠紧紧锁住。
傅之屿熬了一夜,更多时间是半梦半醒之间,但他眼底没带任何青色,连衣襟都打理的一丝不苟,他把椅子拉近到病床前说:“从昨晚七七跟我说了情况后,我已经动用各方力量在网上寻人了,如果有消息或确切下落,会有人来联系我,如果有符合条件的,我会立刻告知您。”
小姨露出欣慰的笑容,她周遭裹着种很难得的温柔气质,是历经沧桑磨难也从未改变的存在。
早年间,她几乎动用了所有寻人的方式。从报警等消息到各类媒体上宣传,后来则是直接加入寻子群,为了一个可能就辗转外地。
那时候,所有人都劝她放弃。
但心里捆着的绳索从未脱落,只有她自己明白,这孩子对自己、对逝去丈夫的意义,是无可比拟的。
现在也只能提着唯一的一股劲儿等待奇迹的发生。
当然,这其中的艰辛苦酸晏栖和傅之屿是毫不知情的,只有安女士知道妹妹当年受了多少苦。
安女士背过身去擦拭着眼泪,她把脸埋在双手里,为命运感到不公,凭什么所有的不幸就偏偏得降临在妹妹这一个家庭上?!
小姨喝了口水,反过来劝慰着安女士:“没事的,只有我还在这世上一天,希望总是有的。”
希望,这个虚无缥缈却又能量满满的词,一直撑着她度过了孤单又漫长的十几年。
护士查完房后,医院这边就暂时由安女士接手,晏栖打起精神去d.mo上班,在路上还不忘跟scarlett报备设计组的规划。
scarlett把她叫到顶层的办公室,她翻看了会议记录,招呼晏栖坐下。
“d.mo产品总部需要合作人,下个月我会交接完工作,现在是你的适应期,晏栖。”scarlett朝她投过去赞赏的眼神,见她一脸惊愕,才挑了下眉:“怎么了?不相信?”
“没……”晏栖睁大了眼睛,缓过神来:“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突然么?”scarlett把厚厚的一沓文件推到她面前,“这一个月你需要看的、经手的,我会给予帮助,但大部分还是得靠你自己。”
“那先恭喜scarlett升职。”晏栖光顾着自己的接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两人一同的升职。
她知道待在中国分公司的待遇和总部合作人是不能比的,只不过这几年公司的核心业务都是scarlett在打理,现在要她来接手,不知道迎来的是动荡还是机遇。
“害怕?”她一眼看穿晏栖的心中所想,放下上司凌厉的姿态,宽慰道:“每个人职场的选择不一样,但每一步都至关重要,你会处理得好的,晏栖,我相信你。”
晏栖遮住眼底的疲惫,撑着手肘说:“也舍不得你,scarlett,你是位很优秀的上司,我恐怕做不到像你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