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两拨长腿美女,半封闭的小包间只有兄弟俩,陆非看出韩江有心事,“这么着,约我出来又不说话,成心骗酒喝?”
韩江低着头,用吸管在鸡尾酒杯里搅弄。
海蓝色的鸡尾酒,很像他刚离开的那个海边,他想起那天拦腰抱住温颜,作势要把她扔到海里。
她那时好激动,怕死了,好像他真的会把她扔进去。
陆非看了他一会,抿一口手边的酒,手臂闲散地搭在后头的沙发靠背上,“你们家小富婆呢?怎么没带来,我让调酒师给她调一杯度数低的。”
记得当初知道俩人在一起,陆非狠狠敲了韩江一顿饭,那顿饭就三个人,吃了四位数,温颜心疼死,可韩江刷卡时眼睛都不眨。
韩江安静的有些反常,陆非纳闷:“吵架了?”
“没有。”
“那你?”
“陆非。”韩江鲜少这样正经叫他,“你撒过谎吗?”
陆非:“……当然,这世界上哪有没撒过谎的人。”
“那你为什么撒谎?”
这让陆非没法回答,为什么呢?一个人选择说谎,理由千奇百怪,善意的,恶意的,谁说的清呢。
他觉得有些奇怪:“你今天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韩江沉默一会,垂着头,用手指按压太阳穴,“没事,可能我最近有些累。”
酒有些上头。
回去时,家里空无一人。
临走前他看到施静把带回来的海鲜分装到袋子里,大概给朋友们送过去了,温颜应该也跟她在一起。
韩江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会,越安静,心越乱。
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晚上八点整。
他站起来,走到门口把防盗门反锁,随后进了施静跟韩雪凇的卧室。
父母的房间他不常进,面积很大,有独立浴室,记忆中施静有一个棕色的小盒子,装着家里以前的相册,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
找遍了房间也没有。
他又去施静书房,最终在书架最顶层的拉门里翻到那个盒子。
被人推到最里侧,不仔细翻根本看不到。
他拂去盒子表面上的灰尘,打开。
最上面是毕业证和两本结婚证,独生子女证,往下还有几张他小时候得过的奖状,韩江把那些东西拿开,抽出里面的相册。
他没什么耐心,三两下翻到施静的高中毕业照,拎着相册去温颜房间把她的铁盒子翻出来,找到一张向飞鸿年轻时的照片。
一一比对,毕业照里,没有向飞鸿。
在这之前,他抱了侥幸心理,那么多年过去,也许秦姨记错了也说不定,但现在他没办法自欺欺人。
施静就是在撒谎。
他拿着相册回到书房,不愿意自己瞎猜,已经决定要当面问清楚。
他把相册放回去,又随手翻了下面的东西。
忽然发现在盒子的最底部,有一个牛皮纸信封,大概时间久远,边沿已经有磨损。
韩江把信封拿出来,里面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是一张报纸。
一张十三年前的旧报纸。
一大半版面报道了一位因公殉职的消防队长,那位英雄的相貌让他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刚才,他还在温颜幼时的照片里见过他。
似乎有种预感,韩江立刻去找报纸里这场火灾的发生日期。
当看到那串数字时,他的心一沉。
那个日期,跟十三年前韩家发生火灾的日期,是同一天。
第37章
韩江彻夜难眠。
昨晚在书房,平复心情后,他将整篇报道看过一遍,终于想明白,为什么施静从来不用那些祛疤膏。
她在惩罚自己。
她在赎罪。
也许这种方式并不能将她心中的愧疚减轻一二,但如果不这样做,她一定会更煎熬。
当年那场火灾,本无人员伤亡,是施静突然重新返回火场,疯狂寻找她的丈夫。
那段时间夫妻两人感情出现问题,已经冷战分房睡很久,韩雪凇公司有急事出门,施静并不知道。
生死一瞬间。
那天韩雪凇紧紧抱住被人从火中背出的妻子,发誓再也不要离开她。
也是同一天,温绍军因重回火场救人,再没能出来。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也许施静对温颜的感情早已从最初的愧疚变为真正的亲情,但历史永远无法改变,因为她,温颜没了爸爸。
韩江一夜都没脱衣服,躺在床上闭着眼,用手背遮盖眼睛,觉得嗓子干得很,却一口水都喝不下。
电话闹铃响,声音刺耳,他随手摁掉,手机扔在地上。
没过一会,房间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是温颜洗发水的味道。
她跪趴在床上,俯身看他,用一根手指戳着他胸口:“韩江?”
韩江心口一颤。
一大早,韩雪凇不在家,施静刚刚也出门了,温颜本想叫他起床,一进来就看到他穿着衣服在床上胡乱躺着,她趴在他跟前问:“醒着呢吗?你是早就起床了,还是昨晚睡觉没脱衣服?”
韩江拿开手,疲惫惺忪的眼睛盯着她。
温颜想说,“你长胡子了哎”,还没开口,韩江就把她拉到怀里,翻了个身,将她换到下面,却没吻她,只用带着坚硬胡茬的下巴蹭她的脖子。
温颜觉得有些痒,又有点疼,但没推开他,伸手搂了一下他的背:“韩江?”
韩江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他眼尾发红,有些可怜的样子,伸手摸了摸她的眼角,“颜颜。”
一开口,嗓子都是哑的。
温颜皱了眉,“嗓子怎么了,生病了吗?”
韩江心口发痛,头低下,缓了一会才又抬头看她,“我会永远对你好的。”
他忽然说这样的话,温颜有些摸不清状况,但他一脸认真,所以她很配合地点了一下头:“嗯,我知道。”
“我们以后会结婚,生很多孩子。”
我会给你一个家。
温颜愣了愣,在她这个年龄,结婚这个词似乎特别遥远。
记得小时候特别流行芭比娃娃,眼睛大睫毛还会动,金黄色的头发,细高身材,温颜每天给她换不同颜色和款式的衣服。
她最喜欢那件白色的婚纱。
施静说:“等我们颜颜长大嫁人了,我就给你买世界上最漂亮的婚纱。”
温颜特别高兴,却只是为了那件世界上最漂亮的婚纱。
那时她还不知道“嫁人”是什么意思。
现在她知道什么是嫁人,结婚,却从没想过,自己真正结婚会是什么样子。
她看着韩江,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画面,如果韩江做了爸爸,会是什么样子?
孩子淘气时,他会一脚踢到他的小屁股上,还是无限纵容把孩子宠坏?
温颜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
因他一句话,她联想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韩江没得到回应,却不像以前一样非要追着她说出口,他重新抱住她,吻她发顶。
这天后,韩江恢复往日模样,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再看到施静对温颜的好,他偶尔会忍不住想,这种好,到底藏了几分愧疚,几分真心?
想到最后,他又觉得没必要。
愧疚永远不会消失,真心也没有掺假。
他不关心这些。
也永远不会让温颜知道这件事。
十一长假后,大一新生开始正式上课,温颜的室内设计系课程很多,一个星期有三天都是满课,她偶尔跟韩江一起吃午饭,但晚饭几乎是每天都一起吃,两个人点四个半份的菜,韩江有时会从口袋里变出一个苹果或者橙子给她吃。
晚饭后,他们会一起去自习室或图书馆,韩江没有骗她,五楼角落那个位置确实人少。
也许因为这一片都是外国文献吧,大家都比较喜欢在自己专业书籍的区域自习,找书也方便,但韩江更喜欢这里。
因为没人时,他可以吻她。
摄像头拍不到这里,他早就观察好。
到了十月末,韩江的保研申请结果出来,成功成为c大高翻学院复语同传法英汉专业的准研究生。
这样一来,他比之前的时间稍微多一些,偶尔会去温颜那边陪她上课。
多来几次,连某些科目的老师都已经认识他,常常开玩笑说韩江是设计系的女婿。
这就是高中和大学的区别了。
想当初,蒋旭只是约温颜上个天台就被班主任吼到怀疑人生。
所有事情似乎都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小山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