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咚给陈靖寒打了个电话,得知他跟林瑶一个医院,俩人只是在不同科室。
许小咚觉得,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过去看看,陈靖寒是因为她而受伤的。
出事的时候在上午,她过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陈靖寒病房的门虚掩着,许小咚在门外忐忑地站了很久,看见一会儿就有一个小护士在他病房里进进出出。
许小咚听见走廊里的几个年轻的护士在讨论他长得好看,许小咚躲着听,心虚得不行。
“十七号来了个大帅哥,长得真的挺帅。可惜了,他送过来的我都差点被吓傻了,整条胳膊被硫酸烧得不成样子,肌肉都露出来了。”
“造孽啊,谁下这么狠的手。”
“不会是跟前女友分手闹的吧,那帅哥一直板着张脸,一副不想活了的样子。”
“啧啧啧,跟我在一起多好,我一定好好对他。”
许小咚想起陈靖寒看自己的那种眼神来,眼睛里没有一点光,死死地盯住。
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放弃了挣扎和游泳,就那样任凭自己漂浮在虚无的黑暗里。
她犹豫了半天,然后才轻轻敲了敲门,把门给推开了。
陈靖寒正在休息,他侧躺着,左手手臂朝上,被裹上了一层纱布。
许小咚进来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像是蒙着一层水雾,没有任何焦点。
许小咚把手里的水果跟刚去医院楼下买的补品轻轻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看着他问:“你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她莫名觉得他们之间的对话很奇怪,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
可能是因为,她没想过,分手后还能认真地坐下来跟他再说说话。
陈靖寒面无表情地说:“我感觉要比昨天好得多。”
昨天的话题,她已经不想再去提。
“谢谢。”许小咚说完就要走。
“等下。”陈靖寒叫住了她,“刚来就要走吗?”
许小咚转过头,拧起眉头去看他,“还有事?”
“扶我去趟厕所。”陈靖寒的手上还在挂着消炎的点滴,许小咚看了看他确实行动不便。
“那我叫个护士。”许小咚说。
“护士都是女的。”陈靖寒固执地说。
“那我也是。”
“不一样。”陈靖寒说着就要撑起胳膊起身,眉头皱得很深,好像很疼,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许小咚连忙走过去,小心地架着他,把他上半身给扶起来,然后踮着脚把点滴瓶拿了起来。
陈靖寒直起身坐在床边,许小咚低下头帮他拿了双拖鞋。
拖鞋被踢到了床底,她够了半天才够到。
陈靖寒在她弯腰的时候盯着她的脖子看,她为了遮挡他昨天留下来的吻痕,特意系了条丝巾。
看得陈靖寒想给她解下来。
但是他清醒地知道,他不能。
由于离得太近,许小咚站起来的时候一下磕到了陈靖寒的下巴,许小咚“啊”地一声捂住头顶,痛得他当时眼泪就要掉下来。
“你离我那么近干嘛?”许小咚揉了揉脑袋,看着他想要发火,但却生生憋了回去,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陈靖寒今天太惨了。
她架着他去卫生间的时候,陈靖寒一直在揉下巴,脸一直黑着没有说话。
“我遇见你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陈靖寒到卫生间门口的时候这么说。
由于行动不便,他在卫生间鼓弄了半天。
许小咚在男厕所门口等他,路过的人都要另眼看她几眼。
她尴尬极了,转过身去。
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许小咚转过脸去,陈靖寒低下头,鼻尖刚好从她脸颊旁边擦过,一阵温热的呼吸拂来。
他说:“行了,回去吧。”
许小咚便扶着他,一步一步往病房里挪。
有那么一瞬间,陈靖寒希望这条路能够永远走不到尽头。
他可以就这么一直搂着许小咚,任性地不松手不放开,陪她一直走下去。
但是很快就到了病房的门口,许小咚把他架到了床上,很快就要离开。
陈靖寒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被人抛弃了的布娃娃,待在狭小而又黑暗的病房里,等着他的主人来看自己一眼。
卑微如斯。
但却一点也不后悔,反而觉得有点开心。
*
许小咚知道,陆骞的那些粉丝,不希望她跟陆骞走得很近,所以她作为陆骞的朋友,也尽量地离他远一点。
因为真正的朋友是不应该阻碍对方赚钱的。
陆骞似乎意识到了,发短信给她,叫她不用在意那些绯闻。
“上次的事查出来了,那个女孩是个未成年人,不久就会被放出来。”陆骞说,“我怀疑是有人教唆,故意坏我名声。”
“那你一定要注意一下。”许小咚回复他。
“你朋友怎么样了?好了没?我打算去看看他。”陆骞问。
许小咚把这话转述给陈靖寒听。
陈靖寒说:“把他来看我的次数,折合成你来,我不想看见他。”
许小咚沉默了一下,“我今天可能有事,实在抽不开身。”
“怎么?我的事就不是事了?”陈靖寒在病房里咬牙切齿,看来无论是什么事都比他要来得重要。
“你现在倒是这么认为了,委屈吧?当初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还不是一样。”许小咚语气嘲讽道,“所以我从来不会在你身上找安慰。”
陈靖寒一时语塞,切实把她受的委屈体会了一遍,他有些反驳不上来。
工作之后,宗柏开车来接许小咚。
车窗摇开,是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宗柏的脸从玫瑰花后露出来,“今天是我们认识一百天的纪念日哈哈哈,许小咚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许小咚惊讶不已,“这种日子谁还会特意去记。”
“我就知道,就只有我这个小傻瓜会记得。”宗柏下了车替她打开车门,“请进,我今天请你吃龙虾大餐。”
“这个季节哪里还能吃得到龙虾?”
“新开的法国餐厅。”宗柏笑了笑。
他是个对吃很讲究的人,这点跟陈靖寒很像。
宗柏在法国生活过几个月,对吃过的地道法餐念念不忘,但却没有在这边找到过合口味的,于是便自己开了一家餐馆。
陈靖寒更加夸张,他以前为了吃到一道地道的西餐,去西餐厅打了半个月的工,就是为了偷学主厨的手艺。
许小咚有些晃神,她竟然会在宗柏面前联想到陈靖寒。
宗柏不仅带着她吃吃喝喝,还故意发朋友圈让陈靖寒看到。
陈靖寒在医院里住着一直忌嘴只吃清汤寡水的菜,不是什么南瓜粥就是鸡汤豆腐这种,吃一次两次还好,吃多了,嘴里淡出个鸟来。
护士把青菜萝卜米饭端过来的时候,陈靖寒打开朋友圈就看到了宗柏发的动态。
桌子的一角露出了一点许小咚的胳膊,还有她脖子上的那条丝巾。
丝绸质地的丝巾,花色是复古的孔雀羽毛,祖母绿色,边上是一圈格纹,他那天记得很清楚,不会出错。
陈靖寒把萝卜嚼得稀烂,格格作响。
他翻着宗柏的朋友圈的图恨得牙痒痒,“呵呵,许小咚真有你的,跟别的男人亲亲热热地吃烛光晚餐说有事,留我一个人在医院里挂点滴吃萝卜青菜。呵呵。”
陈靖寒没想到自己还能有今天,气得肺疼,看着受伤的胳膊又觉得心酸,各种情绪涌上心头,感觉自己的伤更严重了一些,一时半会儿好像好不起来了。
而这边的法式餐厅里,灯光昏黄暧昧。
照得宗柏五官更加立体深刻,仿佛雕塑一般。
许小咚看着面前的宗柏,觉得似乎自己没有再拒绝他的理由。
他很好,无论是内在还是外在。
俩人接触的这段时间,他体贴温柔,而且还了解她,许小咚无论做什么他都非常支持。
俩人志趣相投,就算是做朋友也可以非常融洽。
所以这次约会,宗柏跟她告白的时候,她点头答应了。
“我没听错吧?”宗柏满眼都是惊喜,他激动地握住了许小咚的手,“你答应跟我在一起了?”
“嗯,是的,你没听错。”许小咚点头,笑了笑,“我们还是先试着交往一段时间看看吧,可能了解了我之后,你会觉得不太喜欢……”
“不会。”宗柏非常笃定,眼睛里都是光,“我确定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那天宗柏开了瓶红酒,许小咚也喝了两口,她却好像始终都有心事的样子,一直到宗柏送她回家。
她睡着在副驾驶的座位上,脖子上的丝巾滑落了下来。
宗柏停了车,小心地帮她重新系好,低头的时候,看到了她脖子上清晰的吻痕。
宗柏的心霎时间仿佛停了一瞬,他愣怔了片刻,然后给丝巾打了个蝴蝶结。
许小咚红着脸,抽了两下鼻子,睡梦中叫了句陈靖寒的名字,她委屈地碎碎念道:“你欠我的……”
宗柏无奈地笑笑,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把她送到了家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