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春色
金主爸爸江彦初下午有一个很重要的合作要谈，打电话叫来了司机，便与许沐分道扬镳了。
望着那辆骚包的劳斯莱斯逐渐远去的影子，许沐的心底突然就找到了一丝平衡。
看吧，就算是坐在劳斯莱斯上的大老板，也得为了生活忙碌奔波、孜孜不倦，而她这个小小的经纪人又有什么理由站在这儿悲春伤秋呢？
她这样站得有些久，江彦初摸不清她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只能通过后视镜，将她逐渐模糊的身影，尽数收入眼底，似是在独自享受着她用眼神目送他离开时的温馨与美好。
同一时间，他冷硬的声线，透过车内的低温，缓缓传来，“开慢点。”
闻言，副驾驶上的特助李天与司机交换了一个眼神，全都在对方的眼中读到了同样的困惑。
这与对方公司约定好的时间已经快到了，他们总裁居然还说要开慢点？
只是，不出五秒，豪车彻底驶离许沐的视线范围内，江彦初手臂随意搭下，带着几分倦意几分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随后，他沉声道，“可以开快点了。”
李天：？？？
——
许沐回到公司时，已是下午两点。
助理苏怡步伐轻快地跟了进来，带着几分吃瓜群众的八卦笑意，“许姐，怎么样？合约谈妥了吗？”
许沐眸光微滞，细嫩白皙的指尖轻扣着桌面，似是在思考着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这次代言合约，谈到最后江彦初也没给她个准话。
他既没有表达想要继续合作的意愿，也没有彻底否定戚季羽的这份代言合约。
这感觉就好像兜兜转转，你费了很大劲，拼命折腾了一番，但结果却仍旧与当初无异。
说通俗点，就是白折腾了。
想到这里，许沐心底里泛起了一丝挫败。
她试图甩开脑海中那些纷繁复杂的情绪，直接跳过这个问题，反问苏怡，“戚季羽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苏怡也没继续纠结在同一个问题上，很快就给出了回复，“公司法务部已经针对发布不实言论，对季羽造成严重名誉损害的几家新闻媒体，提出了诉讼。官司如果胜诉，对方将公开道歉，澄清事实，并赔偿季羽名誉受损后所带来的一切损失。当然，我们针对照片漏洞发布的那些通稿，也已经让不少网友渐渐偏向了季羽，认为他是无辜的。不过，也的确还有小部分的黑粉或营销号固执地认为，这是关盛娱乐想要洗白季羽所做出的公关效果。”
“行，这几天让公关部那边抓点紧，继续照我说的做。”
苏怡点头应允，“嗯，我知道了，许姐。”
——
本以为事情到此，戚季羽的“丑闻事件”也将继续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可谁知，她不过是累极了，趴在办公桌上打了个盹，前后不过半小时，舆论的风向竟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不好了许姐！”苏怡慌乱无措，来的时候连门都忘了敲，就直接闯了进来。
许沐眉心紧蹙，带着被人打扰后的不悦。
“又怎么了？”她的嗓音略微沙哑，含带着几分刚睡醒的鼻音。
“网上现在开始有水军带节奏，卖起了福尔摩斯人设，将许姐你前前后后捧红的艺人，期间所使用的公关策略、营销技巧都罗列了一遍，硬生生地要给你扣上一个睁眼说瞎话，利用营销策略，强行洗白戚季羽的帽子。”
许沐倒是没太大反应，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平静得如一潭死水，“所以呢？”
“现在网友们已经认定了你是那种为了利益，颠倒是非黑白，强行洗白艺人的经纪人。他们甚至开始质疑你一手捧红的影帝、视后的真实性了。你手下艺人的所有粉丝也为了自家爱豆，全都集结在一块，强烈要求更换经纪人，生怕你会影响他们爱豆的发展，急着与你撇清关系。”顿了下，苏怡小心翼翼地瞥了许沐一眼，眉头紧蹙，似是能夹死一只苍蝇，“那些粉丝现在已经围在我们公司门口，要求关盛娱乐必须针对你的事，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不然……他们就……就一直赖在大门口不走。”
许沐听完苏怡这絮絮叨叨的一通汇报后，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半丝的变化，仿佛这整件事情都与她无关。
但事实上，她只是想清楚了一件事——
或许这次的泼脏水事件，对方真正想要对付的并不是戚季羽，而是她本人。
不然，又怎么可能会出现艺人被黑，让她这个经纪人背锅的谬论？
苏怡还想再说些什么，十分钟后紧急会议的邮件便发送到了公司的办公平台上。
看着这份会议通知，许沐的唇边莫名勾起了一丝弧度，也不知是在嘲讽，还是在感慨这所谓的娱乐圈定律。
不出意外，关盛娱乐总裁关博瑞最终迫于舆论压力，与公司各大股东的施压，不得已暂停了许沐手中的所有工作，改由其他经纪人接手。
散会前，关博瑞垂眸，敛去了心底里的所有复杂情绪，语气中却是轻而易举地泄露了他此刻的愧疚与无奈，“许沐，对于公司给出的决定，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说白了，他不过是想尽量满足她的需求，补偿她这次所受的委屈。
可许沐却是果断拒绝了他的好意，两个字言简意赅，“没有。”
话音刚落，她便潇洒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
其实，她并不是那种不懂感恩的人，也知道关博瑞是在帮她。
可她也明白，作为公司的高层，这件事若是处理得不好，关博瑞很容易就落人口实，被人认为是在徇私。
他的难处，她都明白。
可明白是一回事，要她心平气和、豁达宽容地接受公司的决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很抱歉，她不是圣母，做不到那么大度。
但混迹娱乐圈多年，她深谙其中规则。
因此，她即便心里有气，也仍旧隐忍不发。
情绪憋得太久，脚步也就不自觉加快，苏怡一直跟在她身后，小跑追上了她，“许姐，我……”
她停住脚步，转身看向她，“帮我订三张去巴厘岛的机票。”
苏怡双眼一亮，“许姐去那儿是因为想出什么对策了吗？”
许沐摇头轻笑，“带儿子去旅游。”
苏怡，“……”
真没见过比她还佛的领导了。
——
走廊里，还差几步路，许沐便能潇洒拎包，借着这次停职事件，好好休息大半个月。
可天不遂人愿，偏生就有人要和她过不去。
明明是宽到六辆豪车并排都能呼啸而过，半点不见拥挤的走廊，有些人非得打定了主意，让她心底不痛快。
离办公室仅剩几步路的距离，她的腰间被人狠狠一撞，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撑在墙边缓了许久，那阵痛意才算是过去。
她抬眸，视线透着刺骨的凉意，缓缓落在了那个罪魁祸首的身上——
撞她的女人名叫屠娇娇，比许沐早三年进入关盛娱乐。
若要认真算起来，她也是许沐在关盛娱乐的第一任师傅。
当初她刚进公司时，只是屠娇娇身边的一个小助理，跟在她身边着实也学到了不少职场技能，两人那时的感情也还是不错的。
只是，许沐低估了女人的嫉妒心——
当屠娇娇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当初跟在自己身后，只配端茶倒水的小助理，一步步爬到了自己头上，甚至是自己暗恋多年的男神关博瑞也对她青眼有加时，她便再也没有办法平息心中的不甘与妒忌。
从那以后，她无所不用其极地给许沐使袢子，各种阴招轮番上演。
而许沐也一直念及旧情，对她的所作所为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想来，或许也就是因为她对她太过宽容，才会让戚季羽的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事情发展到现在，如果许沐还没看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她真的就白白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些年了。
她到底还是小看了屠娇娇。
这一次，她不惜损害公司的利益，毁了戚季羽的整个演绎生涯，也要在关盛娱乐里扳倒她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该是多大的仇和怨啊！
许沐思绪万千，微微有些恍神，她身边的助理苏怡却是全程目睹了一切。
此时，本该胆小怕事的女孩，竟在一瞬之间化身成护犊子的老母鸡，也不管对方是什么职位，沉着一张脸，扯住对方的袖口，就要和她理论，“撞了人连一句对不起都不会说吗？”
就连许沐也被她这副护犊子的模样给吓了一跳，更别提屠娇娇了。
她好歹也是关盛娱乐的资深经纪人，她苏怡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经纪人助理，又有什么资格这么对她说话？
她只觉颜面尽失，火气一下子就蹿了上来，“怎么？你家许姐就是金子做的？碰都不能碰？有那么精贵吗？”
“你明明就是故意的。”苏怡一张小脸因为太过严肃，五官都快挤到一起去了。
屠娇娇扯唇冷嗤，索性婊得明白，“是啊，我就是故意的。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你——”苏怡被她气得脸都白了。
倒是许沐，始终不发一言，任由屠妖妖一人自导自演了半天，愣是没给她半分反应。
许是注意到自己这作天作地的一出，对许沐半点影响都没有，屠妖妖心底的那团邪火烧得更旺了，“许沐，你少在我面前装什么清高！你真以为陪关总睡过几觉，就能在关盛娱乐一直嚣张下去？现在出了这种事，关博瑞不照样为了公司利益，把你给舍弃了？”
许沐唇角微微勾动，不见半分动怒，反倒是露出了一脸的同情，“怎么？你就这么想睡关博瑞？那也得人家看得上你才行啊。哦，不，人家压根就没把你当女人看。在他眼里，你不过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下属罢了。”
许沐故意屏蔽了她所有的挖苦，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回复，却不偏不倚地扎得屠娇娇生疼。
见自己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许沐也没恋战，对着苏怡淡淡地道了一声“我们走”，便回了办公室。
——
许沐这边焦头烂额，江彦初那边的合约倒是谈得相当顺利。
结束后，他婉拒了对方公司的饭局邀约，径自上了车。
车内。
江彦初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神色微微有些恍惚——
一盏盏路灯，圈出了暖黄色的光晕，路的尽头，似是有人在等待着他的归期。
他不知为何，此刻竟会有这样的错觉。
明明现在回家仍旧是空荡荡的一栋别墅，没有任何人会特意为了他，留下一盏灯，但他就是隐隐地升起了一丝期待。
难道真的是因为——时隔五年后，他又遇见了那个女人？
他扯了扯唇，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助理李天也忙了一天，拿出手机，本想偷个闲，刷刷微博，吃吃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