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一眼老板的脸色,察觉到自己后续那些准备说来溜须拍马的逢迎,确实不是时候,这才识相地收声,保持沉默。
纪司予一个字也没放过,仔仔细细,把那张蓝白名片反复看了数遍。
【谢青。】
原来她改了姓氏。
所以,是因为她姓谢,所以那个孩子,才叫“小谢”吗?……谢,怀瑾?
呵。
就是昨晚,他虽然没有看清楚脸,可是已经下意识不怎么喜欢的那个小屁孩吧,乱打电话那个。
又粘人,又爱哭,还唠叨多话,只会撒娇,所有小屁孩该有的嘈杂特性都具备。
最关键的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个小屁孩享受了阿青最无私最毫无保留的爱。
纪司予把手指尖摁在那个谢字上。
周遭气压低了八百度。
陆尧:不明所以+瑟瑟发抖
【橙花居游戏制作公司,剧情设计小组副组长。】
至于这个公司,他似乎还隐隐约约有一点印象,当年曾经找到自己这求过投资,原本已经谈到一半,因为……离婚的事,自己情绪太乱,交给了纪司业处理,最后双方不欢而散,没了后文。
穿行于廊桥间的一路上,纪司予始终沉默。
这些年,除非卓青的消息主动传到他耳边,给他机会帮忙处理,他是真的从来没有,也无法说服自己,去触怒曾经卓青许下的毒誓。
仅有的信息落伍太久,直到最近,他好像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已经沦落到对她的人生一无所知的地步。
他甚至还以为卓青仍旧继续在小说作家的道路上闷头狂奔,更不知道原来她已经剑走偏锋,开了一条他完全没有想象过的崭新人生大道,投身游戏制作——
思及此,纪总神情复杂地瞄了一眼手机上的某江app。
某江:(`?w?′)我什么都不知道,谢谢纪总投的深水鱼雷*10000。
纪司予:“……”
纪司予:“陆尧。”
“诶!”
走在前头引路的陆特助赶忙步子一顿,回过头来,“老板,怎么了?”
纪总阴恻恻地盯着他:“有些人,你如果很感兴趣,可以跟一跟吧。”
陆尧:“……”
所谓的心脏漏跳一拍,大抵不过如此。
什么意思,跟一跟,跟谁,跟老板看上的妞?
“我的意思是,你如果自己主、动感兴趣的话,我不会阻止你。”
陆尧更抖了。
自己主动去搞老板喜欢的妞?还跟踪?不要命了?
他当即猛摆手:“不是的,老板,我对那个美女没有什么想法,工作第一,回了上海,我还得先去公司处理您之后的行程,整个助理小组那边还有很多文件,我肯定不会因私误事,您放心,真的。”
纪司予:(▼ヘ▼#)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是挥舞着三十米大刀架在人家脖子上逼着对方选哪条思路的纪总,只觉得是自己的下属实在太不识相。
面对卓青,他只能躲。
见了便是找了,找了便是破戒,对他而言,总归需要有一个契机——
等等。
“陆尧,”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而又问,“她刚才有没有说,这次去上海是要找谁?”
“没有……一会儿说是公事出差,不过听她……呃,听那位女士的意思,好像又像是,要去找朋友似的,谈起来不像公事公办的语气,很轻松。”
陆尧虽然在他面前是个怂逼,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
但好歹,也具备长期培养的职业敏感度,察言观色、闻声识心的能力极强,这也是纪司予专门将他提拔到总裁办公室的主要原因之一。
所以,公事,朋友。
加上橙花居在上海——
把各种信息整合之后,纪司予掏出手机。
临登机前,把握最后的时间,给“远在上海”的某人打了个电话。
连打四遍,对面终于接起。
“我靠!司予仔,你不是人啊,我三点钟才睡,你他妈五点钟你给我打电话?什么事啊?”
“我回上海就去找你。”
“你找我干嘛?”睡眼朦胧尚未醒的宋少,听得有点怀疑人生,“我最近忙着跟橙……不是,跟程忱结婚的事,小女孩想法多,可怜我天天跑前跑后的,你来找我添什么麻烦。”
无奈纪总如今愈发习惯先斩后奏。
打电话来,本就只是通知一下,并没有征求意见的意思。
“不说了,上海见。”
——“不是!你至少说说你什么时候来,我也好安排时间,我最近也不是闲人了好吧?”
宋少赶忙把人叫住。
时间?
这倒是提醒他了。
纪司予补充:“一整天。”
宋致宁:“……”
纪司予想了想,又补充:“也可能是好几天。”
宋少沉默几秒。
“……司予仔,”他顿了顿,艰难开口,“不是,这么黏我,你是想跟我结婚还是怎么?我没有受过情伤,暂时也没有这个兴趣爱——”
电话在下一秒,被毫不留情地挂断。
第43章
卓青的这趟上海之行, 从一开始, 似乎就已经掀开了不详的预告牌。
然而整趟两个半小时的旅程下来, 托头等舱为了照顾乘客私隐、相对封闭设计的福,她竟然也真的——完全没和某位打到过照面。
倒是机缘巧合,临下飞机前,跟那个叫陆尧的高级特助撞见了两次。
“谢小姐。”
对方依旧表现得温文有礼, 但相比较于第一次搭讪时的强烈目的性,却收敛许多,仿佛一下明白了自己的定位似的,脸上那满面笑容,也瞬间调整到职业性的范畴。
绝无半分亵/渎之意。
卓青冲人点了点头。
简单交谈两句,视线复又微妙地,向他身后瞄了一眼。
她问:“您一个人吗?”
陆尧答:“是的, 临时出差。”
哦。
□□。
她笑了笑,一下也说不太明白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只拖着自己的小行李箱, 在空姐们温柔目送下,一马当先, 头也不回地,径自下机离开。
手机重新信号满格,微信页面上,争先恐后地缓冲出各类推送消息。
宋致宁的回复早在两小时前便发来, 答得很是简要:随时都有空,恭候老同学大驾。
还相当真诚的,在后头跟着发来一个定位地址。
黄浦江畔, 汤臣一品a栋。
……宋致宁现在住的汤臣一品?
卓青眉心微蹙。
不说前几年刚刚转手到他手中的九间堂顶级豪宅,就是宋家大院,也比这看似富丽堂皇,实则低了一整个财富量级的普通高档别墅更显尊贵。
她不由心忖:照眼下这个情况,之前听说,宋致宁为了和桑桑结婚、同他母亲直接撕破脸皮的消息……或许并不假。
虽然这种做法,确实与她想象中宋致宁的圆滑性格,实在相当之不符合就是了。
却也没空多想。
在机场简单用过早餐之后,她便直接打车赶往目的地。
这天下着濛濛细雨。
程忱撑着把黑色长柄伞,在大门外等候她多时,一见车辆停稳,便快步走到后排,代为打开车门。
伞递到这头,为她遮蔽风雨。
而今已然二十六岁的桑桑,也是声名赫赫的大厨,程忱,冲她羞赧笑笑:“姐,幸好没来迟,我睡晚了。”
说话间,等卓青向司机扫码结完账,行李箱已然被稳稳拉在程忱手中。
任由肩膀被淋湿半头,那伞依旧不偏不倚遮盖在车边,程忱说:“姐,上海这边天气也冷了,怎么不多穿几件衣服,别感冒了。”
女孩一贯是个沉闷性子,对上她的时候,才难得话多些。
虽说并没什么辞藻丰沛,可她听得出来,那句句发自真心——也正因为真心,才让她许久之前,在得知桑桑和宋致宁阴差阳错走到一起,甚至促成他们初遇的,便是自己推荐桑桑去尝试的锅贴店之后,便已有种两面不是人的局促感。
卓青努力端起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