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了啊,反正我最近直播缺素材,而且对面估计是什么大老板吧,不差钱,为了隐私,还让助理加的我微信,”江承答得坦坦荡荡,“他遇到我算是运气好,我作为良心主播,肯定好好给他把装备弄好,随传随到好吧,跟我合作绝对不亏。”
卓青没说话了。
话虽如此,江承说的也有道理。
但是,盯着眼前聊天页面,她心里还是突突直打鼓:莫名其妙啊……真的就是,怎么越看越觉得这语气有点,有点熟悉?到底是在哪听过的?
一时之间,倒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不过目前来看,她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昨天是真的误会对方了,这就是个闲得有钱没处花的土豪,还真不是什么偷偷摸摸拿了爸妈钱鬼混的小屁孩。
这么一想,她昨天特意用大号拒绝他,似乎略显小题大做。
说不定人家真的就只是想跻身高玩行列,不想理睬小透明而已,反正该答谢的时候,已然算是出手阔绰大方,五百金甩手就来了。
“青姐?想什么呢?”
“……没,”卓青摆摆手,“你好好帮人家弄吧,毕竟花了大价钱的。”
思来想去到这一步,她倒是有点好奇。
这人又是剑指顶级玩家,又是主动加自己好友,还不惜花重金请主播打造一个顶级号——
该不会是,打算抢走自己一人独霸的位置,要做全服第一吧?
【完全不对!】
——远在千里之外,正因为前一天晚上熬夜打游戏而精神不济、顶着黑眼圈翻看公司文件的纪总,蓦地打了个喷嚏。
恰好候在一旁等待批示结果的陆尧,赶忙颇有眼色地端来一杯热水,放到他面前,“老板,最近天气突然降温,是不是感冒了?”
“不碍事。”
纪总话音淡淡。
复又静下心来,把手中手里文件翻了两下。
也真就两下。
他忽然问:“陆尧,昨天让你加的那个游戏代练,聊得怎么样了。”
陆尧闻声即会意。
不用提醒,立刻识相的递出手机,交给自家老板过目,口中答道:“谈得还不错,对面没有狮子大开口,因为涉及到的金额较大,我会尽快写好合同,明天之前交给您过目,之后交给对面签字。确认无误的话,再向您汇报。”
“地址和交易人,都用你的信息,中间有各种税务的问题,报给财务部补偿,年底增发一倍奖金,没问题?”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老板连玩个游戏都玩得这么神神秘秘。
但金钱在前,陆尧还是忙不迭笑着点头,“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纪司予遂不再细谈。
只接过他手机,随便翻了翻两人散发着满满铜臭气的聊天记录。
然后。
从不稀罕观摩旁人生活的纪总,竟破天荒地,点进了对面朋友圈。
陆尧:……?
他当然不敢阻止。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老板那纤长手指,颇有目的性地,一路向下滑动。
12月6日,公司聚餐,配三图加表情包,无阿青。
11月20日,晒游戏战绩,无阿青,但是有一条可疑的回复评论,写的是“yes,madam,我马上去睡觉。”
纪总:(▼ヘ▼#)
接着往下翻。
11月5日,公司又聚餐,照片角落有一片衣角,被打了个箭头,标记“不愿意出镜的大美女/星星//树叶/”。
嗯?
陆尧感觉周遭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妙。
他擦了擦汗,悄悄掀起眼皮:好吧,自家老板仍在不厌其烦——加不死心的往下看。
眼花缭乱的图片,插科打诨的用词。
全都是纪司予绝对不可能喜欢的生活及社交方式。
但是。
直至8月6日。
【今天过生日,小谢也送我礼物啦,感谢小谢。】
一张江承和男孩的合影,终于使得纪司予,停下了越翻越快的手指。
照片上,和之前不愿意出镜的妈妈一样,小男孩脸上被贴了一个贴图,似乎有意不想被人看到长相。
他点开那张图片,放大。
无意识地,便在心里默默打量评价起那男孩来。
嗯,虽说年纪不大,倒是长手长脚的。
看得出来白白净净,有点瘦,所以能轻易就被抱起来,应该要多吃点。
还有……
和那天黑黝黝的楼道,又或是莫名打来的电话不同,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现代化且具象的方式,看到这个孩子,虽然至今也没看到脸。
但毫无疑问,这就是属于阿青的孩子,一个爱撒娇又胆小的小屁孩,取了个文绉绉的名字。
谢怀瑾。
纪司予:“……”
他看着照片,面无表情的,指尖摩挲着那孩子脸上贴图。
很奇怪,虽然没有看到脸,但他几乎可以想象那孩子的表情。
开心的时候,掉眼泪的时候,撒娇的时候。
一种无法形容的,让人发闷的感觉,忽然搅得他心里一阵泛酸。
眉头紧蹙许久。
不知何故,又气上心来。
陆尧:“……老、老板?”
他没心思答话。
只猛地反盖手机,把想象中、那孩子的脸连同讨人厌的江承,一起抛诸脑后,原地删除。
眼不见心才净。
哪怕,他并不介意阿青有孩子,不介意阿青有新的生活。
只是看见这铁证如山,满满他从未参与过的人生——
还是讨厌。
他想。
……讨厌极了。
=
下午五点半。
因为晚上有直播活动“顶替”加班,卓青难得按时下班到家,
“小谢~”
一进家门,她把行李箱推到玄关里侧,便顺势弯腰、一把捞起飞奔过来的小男孩。
大概是刚洗过澡,小谢浑身香喷喷的,也不管自己是个几十斤重的小秤砣,就这样像个树懒似的挂在她身上,死死搂着她脖子不放。
“阿青!”嘴里还嘟囔着,“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卓青失笑,“知道你想我,但你再这样下去,快把我搂得窒息了。”
说话间,她勉力抱住小谢掂量几下,把人抱进客厅。
母子俩一并陷进沙发,白倩瑶正在厨房手忙脚乱做饭,听见外头动静,也探头出来,喊了句:“阿、阿青。”
却难得有些拘涩似的。
别人或许听不出看不出,但卓青和白倩瑶是什么关系?
那是十几年铁邦邦的感情,一个表情就觉察出不对来。
登时也收了笑脸,跟着语气一变,沉声问:“怎么了?闹不开心了?”
她以为是两人都闹小孩子脾气,有些需要调和的矛盾。
闻声,白倩瑶手里扒拉着个汤勺,俩手无处交叠,直往身后藏。
咕哝着:“也不是、就是……我……”
得。
知道这头是一时半会儿套不出来什么话了,卓青索性伸手扶住小谢肩膀,把人从自己颈窝处掰正,转而从他这问:“那小谢,你——”
话未说完,余音停住。
她的脸色几乎瞬间便森寒无匹,盯着面前,眼角留着一条狭长血痕,从额头一路划到太阳穴的小谢,半晌没再说话。
小谢脸上写满惴惴不安,一时看看阿青,一时扭头看看瑶瑶姐姐。
年纪虽小,可他毕竟也知道气氛不对。
半晌,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解释:“阿青!是我不听话,一不小心摔倒了,不关瑶瑶姐姐的……”
无奈,话刚说出口。
便被旁边几乎异口同声响起的女声截断:“阿青!是我没有照看好小谢,他们幼儿园里的小孩真的太凶了,老师还搞道德绑架,我、我明天就去找他们算账!”
这可就把他的解释给直接撞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