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被两扇大玻璃门分割开,成了两个独立的空间。透过玻璃门上面,可以看见坐在办公桌前的人头。
玻璃下方隐隐约约,什么也看不清。
“这边请。”温柔女士做了右请的手势。
南溪点头跟她朝右边走去。南溪其实对心理咨询很谨慎,她害怕被人看穿。
左边玻璃门被一医生“咣当”由内向外推开,从这动静看得出来,这位女医生心情不太好:“对不起,这个不在心理咨询范畴,谢谢。”
声音柔而不腻,像深夜里吹过的春风:微甜、微凉、温柔。
“那我改天再来。”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从玻璃门出门。
南溪禁不住在心里了了个大草,对不起,爆粗了。南溪何止是震惊,简直是震惊十八连了。
这个男人居然是最年轻影帝贺深致。以“毒舌冷傲”和“精湛演技”而闻名,混娱乐圈的人都知道他。
她迅速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跟着温柔女士往右去。
女医生大概没料到撞见人,愣了一下,放柔了声音:“好的,那下次见,我送送您。”
南溪听到女医生这话,差点乐出声。
这个诊所还蛮有趣的啊,哪怕不是来看病,每天来这里坐坐,大概也能治好自己吧。
贺深致大概也没有料到女医生今天会这么给面子。于是他拉起口罩前,从善如流地接了一句:“那谢谢小......小方医生。那我们走吧?”
小什么?方医生。女医生姓方。很漂亮的一女医生,性子还火辣辣的。
南溪竖起耳朵听八卦,觉得自己真的很有做狗仔的潜质。
“你......”方医生咬着牙齿,重新扬起笑容,“那我们走吧。”
二人“咚咚”下了楼,南溪努力憋着笑。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这“毒舌”影帝,也不是对所有人都毒舌,他只是把自己的温柔都给了一个人,也许,可能,这个人就是眼前那位方医生吧。
真好,别人的爱情,也能让自己心情愉悦。
她见到了这个温柔女士,又无意碰到了这个有趣的方医生,现在她对即将见面的沈医生更加好奇了。
这个沈医生又会是个什么有趣的人呢。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大概会是个更有趣的人吧。
南溪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温柔女士曲起手指敲了三下,门里传来一道醇厚的男声:“请进。”
是昨天电话里那个声音没错了。
温柔女士推门,把南溪让了进去,自己退了出去,带上门,下了楼。
南溪走到办公桌前,看着医生的桌牌:沈九思。
“您好,沈医生,我是......”
“您好,请坐。”沈九思从桌子下钻了出来,拿着一个小恐龙玩具,拍了拍手上的灰,“不好意思啊,它刚才掉下去了,我去洗洗,您稍坐一下。”
“怎么会是你?”南溪心想,就算世界再小,也不能小成这样吧。
我是不是该去找那个方医生了。
“为什么不能是我?上次我没把你看好吗?”沈九思眉头一挑,把手里的小恐龙洗了个干净,擦了擦水渍折了回来。
空气里多了股洗手液的香气。
“不是。心理咨询和妇科医生,这两者有共通点吗?”南溪不解,所以,当初的沈大夫是个实习生?
沈九思一笑,进了盥洗室。
第四十八章
“不要怀疑, 我可是有正规从业资格的。”沈九思打断南溪的思路, “不过我觉得我更适合做心理医生, 所以在那家医生,你是我最后一个患者。没想到,在这儿又遇上了,还真是奇特的缘分。”
南溪想着反正来都来了, 先试试吧,这里的氛围和人都挺可爱的:“沈医生,我......”
沈九思拿出档案手册:“其实你可以叫我沈老师或者沈教授,我正儿八经地医科大讲师,现在还是,下学期提副教了。心理医生是我第二职业。”
南溪满脑子都是:骚操作还是你沈老师厉害,跨行跟玩似的, 不过也说明,眼前这些说话插科打诨的人, 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光医科大教书,就不是一般人能进的。
“那我们开始?”南溪直切正题, 保守估计,最迟后天,应该就会恢复常规训练了。
她没有很多时间。
沈九思又讲了一些好玩的趣事,南溪慢慢放松了下来:“你有没有服用孙医生的药?”
南溪摇了摇头:“吃完一个疗程后, 就没有去复诊了。孙医生只开了一个疗程的药。”
“那你现在每个月还是很难受吗?”
“还是会。”
沈九思替她把了把脉:“你身体还是要做调养,用药物提前或者推后月经时间,能不做还是尽量不要做。孙医生, 其实是个很优秀的医生,就是人比较较真,不变通。”
南溪感觉自己听觉和视觉出了岔子。明明上次还说孙医生不好,眼下开夸了?同行相轻的缘故?所以不做医生了,态度都能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恩,我也觉得孙医生很厉害,服药期间确实很有帮助,只是后来忙起来,就没有再过去。”南溪原本想着之前两人的矛盾,还不太好意思夸孙婧医生。
“恩。黑眼圈都出来了,看来昨晚睡得很辛苦。”沈九思的记录册上就写了南溪的名字、性别、年龄,主诉,其他对话都没有写。
“睡得不太好,但后面睡足了一个小时,要是没人喊我,我大概能睡到自然醒吧,谢谢沈老师。”南溪半窝在沙发椅里,这椅子太舒服,她又太累。
“没事,这事我应该做的。你平常会使用浴缸吗?”
“不会。”
“会站在喷头底下吗?”
“不会。”
“试过吗?”
“试过。”
“感觉怎么样?”
“很不好,像溺水一样,呼吸不畅,眼睛发黑。”南溪越坐越低,头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那里刚好可以固定脖子,不用身体用力撑着以免头往下滑。
整个人舒服极了,昨晚全身用力的肌肉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南溪感觉自己好像是一滩水,在一个奇形怪状地容易任意变换着姿势。
“那你试过几次?”
“一次。就昨天。”
“所以你做梦了?梦见了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
“不,我看得见,她是妈妈......”南溪听见了细细地海浪声、海螺声,还感觉到了脚踩在沙子上的那种细腻和绵软感。
她声音慢慢地了下去,最后全部消失在空气中。
南溪睡着了。
南溪躺在沙滩上,双手枕在后脑勺上,听着海浪声,还有海鸥飞过。
她抬手抓起帽子盖在脸上,她怕鸟屎从天而降,万一落在嘴里那就完了。
沈九思看着南溪伸手隔空抓了抓,又看着她脸色温柔的笑意,心松弛了一些。
南溪从帽子后边露出眼睛,盯着天上的云朵慢慢出神,她感觉自己眼皮子开始打架了。
云朵逐渐幻化成人型,是昨天那个女人。
南溪想追过去,可她一想,自己在沙滩上,在地上,怎么能追到天上去呢?
云朵女人慢慢坠了下来,伸出手,牵着南溪。
云朵女人的手好软好温暖,像妈妈的手。
南溪呢喃了一句:妈妈。
眼泪顺着眼角滚落了下来,滑入发丝中,消失不见。
沈九思写了几个字:妈妈、伤心。
云朵女人牵着南溪飘飘忽忽,进了一个大房子。
喔,这不是房子。是个电梯。
“叮咚”电梯开门,云朵女人牵着南溪破门而入。南溪很惊讶,原来进门都不需要用钥匙的。
屋子里很阴暗,厚重的窗帘遮住了窗外所有的光亮。
南溪有些害怕,她像一个突然双目失明的人一样,在屋里跌跌撞撞。又像个幼儿,刚蹒跚学步。
云朵女人站在窗帘后,虚幻得像一团影子。
明明就一个客厅,南溪却觉得这距离像天堑像鸿沟,她怎么都达到不了。
南溪拼命往前,一道门挡在她面前。
她推门进来,窗外灿烂的光线倾泻进来,屋内白茫茫,晃人眼睛。
南溪抬起手遮了遮光线,她好像看清了这是什么个地方。
白色地砖,小雏菊的墙砖。
“滴答滴答”的水流声,是喷头。南溪走过去关上,拧紧。
突然脚下的地砖缝里开始冒水,南溪往高处挪了挪,水慢慢蔓延过来,她蹲在马桶上。
马桶里像藏了一个喷水怪,弹得南溪差点掉下来。
南溪扶着墙壁站稳,墙壁湿漉漉地,墙壁也在喷水,天花板也在喷水。
马桶怪终于全力冲刺,打翻马桶盖,把南溪掀翻在地。
水瞬间把南溪全部淹没。她徒劳地挥舞着双手,眼泪汹涌而出。
“南溪,南溪......”
是谁在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