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倾城安静听着他们说话没有插嘴。
年后宋倾城准备去上学,网店只有沈彻顾着,他打算招个客服,当初宋倾城加入合伙,郁庭川是拿了钱给她玩,至于沈彻,也只当宋倾城是一时兴起,没打算用网店绑着她做什么,但是赚了钱肯定会给她分红。
“我是打算开着网店,再去找份类似兼职的工作。”
聊了会儿,见郁庭川真的不摆架子,沈彻慢慢放松下来,说出自己的想法,心里很希望能在三十岁前有所成就。
郁庭川听到沈彻谈及人生规划,没有露出轻视的意思,相反的,还给了些建议,分析起现在国内行业的发展动态,包括恒远本身也在尝试转型,特别是近几年,电商这块发展迅猛,移动支付都在兴起。
这些年,宋倾城还没彻底脱离校园,不像沈彻那样已经是职场上的老油条,郁庭川说的内容,有些她听不太懂,但不妨碍她囫囵吞枣的记下来,想着以后可以慢慢消化。
一顿饭吃下来,沈彻不像开始那么拘谨。
不同于云溪路八号园的融洽氛围,此刻的沈家静如死寂,气氛紧绷,仿佛随时都会爆发一场难以压制的争吵。
葛文娟领着陆韵萱带上人去景秀园,没成想扑了个空,那个女人已经不知所踪,心中那口气憋着,葛文娟不可能善罢甘休,干脆直接来了沈家,在她看来,沈挚吃里扒外,沈父沈母没把儿子教好,也要负很大部分责任!
沈父坐在客厅里,脸色很难看,不仅是因为像大佛镇在家里的葛文娟母女,也因为大儿子最近做出的一连串荒唐事。
当初他就不喜欢陆韵萱这个儿媳妇,沈挚自己要娶,结果现在,闹到离婚这一步。
身为一代高知分子,最在乎的就是颜面。
年前,亲家公肇事逃逸,已经让沈明黑了一整个正月的脸,这会儿,儿媳妇又带着亲家母气势汹汹的来讨说法,这事要是传出去,他这张老脸要往哪儿搁,以后还怎么在大学里教书育人?
已经晚上六点半,家里却没人顾得上做饭。
沈母章如梅率不想这么僵着,率先打破沉默,知识分子说话比较委婉:“亲家母,今天这事是不是个误会?沈挚和韵萱结婚这么多年,再怎么不懂事,也不会让陌生人住进家里。”
葛文娟冷笑:“照亲家这么说,我女儿脸上身上这些伤,都是她自己捣鼓出来的?”
闻言,章如梅脸上有尴尬。
倒是陆韵萱扯了扯葛文娟的手腕,不想把关系闹僵,哪里想到,葛文娟不但没有息怒,反而指着陆韵萱的鼻子痛骂:“你自己识人不清,选了这么个人,如果当初你听我和你爸的,找个门当户对的,哪里会有这些事?”
章如梅想以和为贵,听到‘门当户对’四个字,心里也不痛快起来:“亲家母这是什么话,我们沈家,是没有你们陆家有钱,但从沈挚他太爷爷那代开始就从事文学工作,也算得上书香门第。”
“书香门第?”葛文娟反唇相讥:“书香门第教出来的孩子品行不端,是不是更该反省反省。”
此言一出,完全不给沈家人留一点情面。
只不过,不等章如梅反驳,外面传来轿车引擎的动静。
猜到是谁回来了,屋内的气氛缓和。
沈挚手握着车钥匙进来,看见客厅里的众人,他的神色如常,没有什么情绪起伏,走了过去,视线落在陆韵萱身上:“来家里做什么?”
“你结婚证上的合法妻子,难道还不能来婆家了?”
陆韵萱刚张嘴,旁边的葛文娟先接过话茬:“从你进来到现在,你老婆脸上这些伤,你连问都不问一句,是有人已经在你那里告过状,还是你就默认别人这么打你老婆?”
听了这些话,陆韵萱的眼圈湿热。
沈挚皱眉,眼角余光落向陆韵萱的脸上。
章如梅也开口:“沈挚,到底是怎么回事,趁着韵萱也在,大家把话都摊开来说清楚。”
“说清楚,还有什么好说的?”
葛文娟步步紧逼:“他们小两口的事情,我本来不想管,他之前在外面搞女人,我还劝着韵萱耐着点性子,结果呢,还把人领到家里,老婆因为他流产,除了第一天送去医院,后来他去看过没有?”
整个屋子里,都是葛文娟拔高严厉的声音。
“妈。”陆韵萱试图阻止。
“我说错了么?没有你舅舅的关系网,他哪里有的今天?回了国,以为自己的翅膀长硬了,也学别人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章如梅听不下去:“我们父母好歹也在这里,亲家母,你说这些话未免太诛心,什么叫沈挚走到今天都靠你们家里?他如果自己没这个能力,就算你把他捧上天也照样摔下来!”
这时,沈挚突然开口:“最迟这个月月底,我就会从银监会离职,至于离婚协议,我已经找了律师在起草。”
如果说前半句话让人惊讶,那后半句话,无异于深海鱼雷。
陆韵萱看过去,整个人傻了一傻,没想到沈挚是真的要和自己离婚,不是像自己那样说气话。
沈挚长身立在那里,光晕下,五官俊雅出众,却透出凉薄来。
他无波无澜的一句话,不带任何的感情。
好像辞职离婚,对他来说只是无关痛痒的决定。
这下,陆韵萱是彻底慌了。
她站起身,眼睛直直的看着沈挚:“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说离婚就离婚,难道对我真的没有半点感情么?”想起那个女人的话,忍不住质问:“你急着和我离婚,是不是想去做那个蒋家的女婿?他们可以帮你更上一层楼,所以你眼睛不眨就能抛弃我?”
说着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葛文娟怒其不争:“有什么好哭的,没了他你难道还不能活么?”
陆韵萱红着眼眶和鼻子,不顾葛文娟的阻拦,上前拽着沈挚的外套:“这些年你对我的好都是假的么,你不要宋倾城选择我,不是因为更喜欢我,觉得我更合适你么?”
听见宋倾城的名字,沈挚垂在身旁的手握成拳,对陆韵萱的苦苦纠缠无动于衷,只说:“我对你有多少感情,你不是一直心里有数。”
这句回答,粉碎了陆韵萱心里那点奢望。
……心神有些恍惚。
她当然知道。
知道沈挚忘不掉宋倾城。
这就像红玫瑰和白玫瑰的问题,哪怕宋倾城是沈挚心里的红玫瑰,陆韵萱也相信,总有一天,宋倾城会成为那滴蚊子血,她以为,只要自己和沈挚好好过日子,他终究会遗忘过去,等到他们有孩子,他自然也会把整颗心投放在家庭上。
可是回国后,她渐渐意识到,宋倾城不但没变成蚊子血,反而成了沈挚胸口的那颗剐不去的朱砂痣。
葛文娟径直上前,想要拽开没骨气的女儿。
陆韵萱却拉着沈挚不放,哭的伤心:“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让你说不要我就不要我?”
沙发旁,章如梅看着这一幕,心下也有不忍。
即便在她和老沈的心里,陆韵萱不是百分百满意的儿媳,但儿媳妇对儿子怎么样,她都看在眼里,平日里过来婆家,也没见陆韵萱摆什么谱,一副孝顺儿媳的姿态,结果回国大半年,好好的夫妻俩硬是要离婚,也是作孽。
“有话坐下来好好说。”章如梅出声,看向沈挚:“离不离婚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总要把事情理一理,让我们知道为什么。”
恰在这时,玄关处传来敲门声。
章如梅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亮黑色皮裤,高跟鞋,烟灰的皮草大衣,里面搭配着高领毛衣,涂着彩甲的手上,拿了个名牌长钱包,红唇烈焰,长卷发被拨到肩头一侧,三十岁左右,整个人看上去优雅性感。
“请问,这里是不是沈挚父母的家?”
女人的语气很有礼貌。
章如梅微怔,随即点点头,反问:“你是——”
“我是沈挚的朋友。”女人微微一笑:“我找不到他的人,所以只好上门打扰。”
屋子里,陆韵萱察觉到门口的动静。
听见有些熟悉的女声,陆韵萱脸色骤变,放开沈挚的手臂,随即走去玄关处,看到来人,手指向外面:“你凭什么来这里,马上给我滚出去!”
女人挑起眉梢,看了眼气急败坏的陆韵萱,没有理会,视线望向屋里,瞧见沈挚也在,顿时觉得不虚此行。
“就是这个女人?”葛文娟询问自己的女儿。
陆韵萱没否认。
那女人环顾一圈屋子,兀自笑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上回在医院,章如梅先走一步,没有见着那个去找沈挚的女人,不过她活了几十年,自然猜到就是眼前这女的,在葛文娟和陆韵萱发难前,先行开口:“你和沈挚怎么认识的,今天和我儿媳妇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女人重新看向沈母,言谈间落落大方:“阿姨你好,我叫蒋宁,和沈挚是无意间认识的,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跟你说的,我和沈挚就是普通朋友,今晚上过来,也是因为有些工作上的事想请教沈挚。”
陆韵萱听了,冷冷一笑:“普通朋友会爬到别人家床上?”
蒋宁正视着陆韵萱的视线很友好:“你就是沈挚的太太吧,上回我在电话里得知你小产住院,刚好在医院附近,过去想探望你,结果你在手术,我下午还有事,所以没见上一面就匆匆走了。”
说着,蒋宁脸上流露出关心:“你的脸怎么了?是不是在哪儿跌了一跤?”
陆韵萱没想到对方这么会装模作样。
下午找人打了她,现在却假装不认识自己。
“我脸上的伤怎么来的,你心知肚明!”
蒋宁面露尴尬,转头望向沈母,不知所措的神情,随后去看沈挚,这副被刁难后依旧言行得体的模样,倒是让章如梅刮目相看,忍不住怀疑,可能真是陆韵萱误会了沈挚和其她女人的关系。
刚才哭闹,还扯上宋家那个丫头。
简直是无理取闹。
突然,在其他人反应过来前,葛文娟气势汹汹的上前,直接往对方脸上扇巴掌。
尽管蒋宁躲闪得快,还是被指甲刮到,下巴处传来疼痛,不等她用手去摸,葛文娟的咒骂声传来:“不要脸的臭女表子,打了人还敢上门来,还真当我们家里没人了!”
看着葛文娟被章如梅拉住,蒋宁深吸了口气,顾不上受的伤,解释:“我不知道你对我有什么误会,长这么大,你是第一个这样骂我的人,爷爷蒋洪明对我们这些家中晚辈的教导,一刻都不敢忘,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要是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恰在这时,沈父开口问:“你爷爷是蒋洪明?”
“对。”蒋宁点头,不骄不躁,语气平和:“不过我爷爷大多数时间在首都,只有过年才有时间在家里多待些日子。”
说完这句话,她很识趣的提出告辞:“不好意思阿姨叔叔,我冒昧前来,给你们造成不便,改天找个时间,我再携礼上门道歉。”
等到蒋宁离开,情绪最不稳定的是陆韵萱。
沈明重重放下茶杯,起身上楼,显然不想管这个烂摊子。
就连章如梅放开葛文娟后,也径直去厨房做晚饭,把陆韵萱母女俩就这样晾在玄关处。
沈挚没有在家里久待,打开门扬长而去。
陆韵萱伸出手,想要拉住他,却连衣角都不曾碰到。
上车后,沈挚在黑暗里坐了良久,然后握着方向盘发动引擎,轿车刚刚开去小区,一辆兰博基尼突然从旁边横出来,挡住白色奥迪的去路。
沈挚刚停车,兰博基尼的车门开启,女人穿着皮裤的长腿从车里迈下来,高跟鞋落地,然后风情款款的走过来,敲了敲驾驶车窗,等到沈挚把车窗降下来,蒋宁俯下身体,靠着车门娇嗔:“你这人真没良心,每回都是我联系你,你给我打个电话会死啊!”
“你去过景秀园?”沈挚看着她问。
蒋宁在沈挚的眼里看到淡漠,不敢再耍小聪明,即便她比沈挚还要大上几岁,但是在这个男人面前,忍不住想扮演小鸟依人的角色:“打你电话不接,那我只能守株待兔在家里等你。”
“你哪来的钥匙?”
“初七那晚你喝醉我送你回去,看到床头柜里有串备用钥匙。”蒋宁实话实说:“反正没人用,那就给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