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郁庭川上楼拿外套,江迟把椅子往宋倾城旁边拉了拉:“慕清雨现在是真的不太好,恶性肿瘤这种东西,就算现在割除,以后扩散复发的几率也很高,她跟老郁夫妻一场,把自己折腾到这种田地,也是让人唏嘘的。”
第333章 我们之间就算没别人也再无可能(改错句)
宋倾城点头:“确实挺让人唏嘘。”
说着,她扭头看着江迟问:“江医生,像这种恶性脑瘤,是不是要做化疗?”
“这个不好回答,恶性脑瘤的治疗是个系统的过程,就目前治疗的现状而言,恶性脑瘤依旧是医学上未被彻底攻克的疑难杂症,术后做化疗,是很多病人都会选择的治疗方案,但是,化疗虽然杀死了癌细胞,也有相应的副作用。”
江迟的意思很明白了,不管慕清雨的脑瘤可不可以治愈,身体健康肯定不能再跟以前相提并论。
早上出门,郁庭川开车送宋倾城去学校。
郁庭川在路上接到一个电话。
宋倾城坐在副驾驶座上,听筒里的声音有些外放,听出对方是个男人,她没有出声打扰,安静等着郁庭川结束通话。
这通电话是慕晏青打来的。
慕晏青昨晚从部队直接赶来南城,他在电话里说,慕清雨得知自己脑子里长了脑肿瘤,不肯配合医生治疗,护士给她挂好点滴,结果护士一转身,她就拔掉了针管,不管家里人怎么做思想工作,慕清雨都听不进去。
郁庭川听完,挂了电话。
“情况是不是真的很严重?”宋倾城问。
自从外婆突然过世,她嘴上没说,心里却对生离死别有些畏惧,特别是自己腹中有了宝宝,在她期待这个小生命的同时,听到旁人得了癌症,心情或多或少会受到影响。
如果说,新生命给人的感觉是春暖花开,那么癌症,就是一场压抑的阴雨绵绵。
郁庭川把手机给她,让她放回仪表台,自己的大手回到方向盘上:“不配合治疗的病人,设备再先进的医院都束手无策。”
宋倾城听了,心里有猜测,慕晏青打这个电话,没有明说让郁庭川去医院探望,不过应该有这方面意思。
加上昨天晚上,顾政深来了云溪路八号园。
现在,慕清雨又拒绝治疗。
宋倾城不想随便揣测一个癌症病人,但是种种迹象表明,慕清雨应该是想见郁庭川的。
江迟对她说的那番话,宋倾城也听得懂,是怕她因为郁庭川去看生病的慕清雨就胡思乱想。
如果慕清雨只是出了场车祸,宋倾城确实不愿意郁庭川去探望,毕竟那场事故,根据江迟的说法,是慕清雨自己导致的。
如今这样——
她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不会抓着郁庭川不让他去医院。
更重要的原因是,就像昨晚她说的,她相信郁庭川的为人,不是跟前妻藕断丝连的男人。
郁庭川往日的言行,也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二十来分钟后,路虎停在三中校门口。
宋倾城下车,没急着离开,副驾驶车窗降下来,她趴在上面,看着车里的男人,想了想开口:“医院里病菌多,如果你去,回来记得洗手啊。”
郁庭川投过来的视线很温情:“下早自习的铃响了,进去吧。”
宋倾城点头,直起身,不忘告别:“那我进去了。”
离开时,仍然会有些依依不舍。
她走到校门口,发现那辆路虎还停在路边。
有些细节总是让人暖心。
宋倾城喜欢这种感觉,当她回首,那个人依旧在远处,目光温暖的看着自己,好像只要他在那里,不管前面有什么,她都能一往直前。
回想起过去一年,对她来说,跌跌撞撞,失去的不少,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身边有了个让她依靠的男人。
……
郁庭川去医院,已经是下午。
彼时,江迟睡了一觉,继续回急诊室当值。
下车以后,郁庭川先给江迟打电话,去了江迟的办公室,江迟看完病人回来,推开门就看到手撑着窗台远眺的郁庭川。
郁庭川听到动静,转过头。
“没有直接过去病房?”江迟把病历放在办公桌上。
“不急。”
郁庭川来这里,是为了解情况。
江迟明白好友想知道什么,如实告知:“北京的肿瘤科专家中午就到了,这会儿应该还跟院长他们在开会,商量医治的方案,刚好发生这起车祸,慕清雨的情况,恐怕不好随便出国。”
说着,江迟叹了口气:“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世事无常。”
郁庭川问他:“政深还在医院?”
“早上在,下午我没过去。”
江迟早上出手术室,去重症病房探望过,毕竟认识一场,况且,顾政深昨天给他打了电话。
得了癌症的病人,特别是恶性的,江迟作为医生,没有见过能活到老的,即便能活个十年,也是伴随着痛苦的治疗,奇迹发生的概率从来都是千万分之一。
江迟也知道,郁庭川会来医院探望慕清雨,谈不上夫妻情分,更多的是因为人性。
探病,不代表要抱头痛哭。
也不是一定会出现为安抚病患就让人承诺的情况。
一个癌症病人每天住在病房里,打针吃药,时不时疼的死去活来,还有多少精力顾得上风花雪月?
郁庭川来见慕清雨,是不能避免的,两人离了婚但有个孩子,慕清雨现在这样,就是孩子那里也需要有个交待。
抛开这些考虑,再来看她一眼,也算是给自己积善。
一个人做过再多的错事,生命真要走到尽头,再去跟她掰扯计较,意义已经不是很大。
郁庭川没坐多久,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重症病房前,慕景荣夫妇都在,慕景荣坐在过道座椅上,身边站着秘书,至于慕谷玥,正轻声跟医生讨论着什么,一夜未睡,脸色尤为憔悴,瞧见郁庭川走过来,她止住声,眉眼间的担忧很重。
医生见状,先行离开。
慕景荣在秘书的提醒下转头,看到郁庭川后站了起来,没有摆上位者的架子,开腔道:“过来了?晏青跟那些专家在会议室里,他妹妹现在这情况,最差也就这样了。”
得知女儿抢方向盘酿成这场车祸,慕景荣气得不轻,原本不想理会,谁知女儿被查出来得了恶性脑瘤。
撇开刚正不阿这点,他终究还是一位父亲。
所以,让秘书订了机票,大清早就从首都赶过来。
郁庭川和慕景荣在门外说完几句话,推开病房的门进去。
慕清雨正靠在床上,神情怔忡的望着窗户外,额头缝过针贴着纱布,手臂用石膏打好固定着,听见开门声,她回过头来,看见郁庭川的那刻,她的眼里立刻有了神采,张嘴出声:“庭川……”
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慕清雨注视着走近的郁庭川,她就知道,他不会不管她的。
郁庭川站定在床尾,单手还插着裤袋,开腔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男人声线平静,听不出多少情感。
“还好。”慕清雨看着他,想起自己的病情,缓声道:“我脑子里长了东西,还是恶性的。”
没等到他的宽慰安抚,慕清雨心里失望,她转开眼看着窗外,再度开口:“八年前的车祸,我失去一双腿,八年后的今天,我得了脑瘤,有时候抱怨命运对我不公平,让我在感情上迷失,又在身体上折磨我,对着在意的人,无法再靠近,只能远远的看着,看着他对别人好,和别人生儿育女,而我,什么都不是。”
说到这里,她的眼眶湿润:“我以为我只要等着,你就会慢慢原谅我,我和你在日本相遇,难道不是缘分么?那个时候,看到你工作辛苦,我就忍不住想照顾你,我能感觉到你对我跟其她女生不一样,可惜我明白的太晚,后来我恍然大悟,你却连多看我一眼都不肯了。”
“既然已经过去,没必要再去追忆。”
郁庭川深邃目光注视着她:“当年你在日本为我做的,我很感激,至于缘分这种东西,以前我不相信,包括现在。很多事都是人为争取的,错把巧合当成缘分,最终耽搁的只会是自己。”
慕清雨看过来,视线逐渐模糊:“你不相信我们的缘分,那你跟别人的呢?是不是你就喜欢这种被算计的感情?我在澳洲等了你七年,整整七年,你不表明态度,你向来话不多,我只当你是在跟我怄气。”
“结果突然有一天,我朋友打电话给我,说你前夫找了个高中生,连孩子都有了,你能明白我当时的心情么,就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我告诉自己不要在意,离婚后你单身这么多年,有其她人很正常,当初是我做的不对,你也是男人,不可能真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以为我只要耐心等下去就会有结果,可是我等来的,是你跟别人结婚的消息。”
她的眼泪掉下来,深吸了口气:“我不甘心,你明明是我的丈夫,怎么就成了别人的?你有了别的一家三口,我跟joice又算什么?送joice回国那天,我坐在车里等他放学,看到他背着书包出来,我就想,如果我的双腿还有知觉,如果是我自己开车,当时会不会就这样冲过去碾死他,连带着把自己的命也了结。”
如果死了,是不是就不用活在日复一日的懊悔里?
过去那两年婚姻,她发现,自己记得的事都跟郁祁东有关。
那一刻,心里有慌张。
她能在深夜静下来去回忆的,只有在日本的那些年,所以更加抱着读书时候的相册不肯放开。
以前也有朋友劝她,如果打算复婚,不要傻乎乎待在澳洲,男人一旦摆脱婚姻的枷锁,很容易习惯单身的生活,到时候再想让他回归家庭就很难,尤其是郁庭川成了恒远的总裁,身份地位不同往日,哪怕他离过婚,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也不在少数。
慕清雨听着这些,有晃神,也会睡不着,但她依旧没选择回国,因为她了解郁庭川,知道他不是那种流连花丛的品行。
郁庭川不像他生性风流的父亲,别说是到处找女人,连跟女人笑着闲聊的情况都很少见。
慕清雨认识他多年,知道他跟顾政深不一样,可能是私生子的出身,他说话行事都很内敛,好像做什么都不会出错,也因为如此,大学时候的郁庭川,给人的印象就是沉闷。
在顾政深搞花样追求女生的时候,郁庭川不是看书就是看股市,他的生活里,永远没有激情这个词的存在。
以前的慕清雨,想要轰轰烈烈的爱情,所以她飞蛾扑火,最后却被火狠狠灼伤,差点灰飞烟灭,岁月流逝,她逐渐明白,最真实的感情都很平淡,激情缠绵会消退,最终都会归于柴米油盐的生活。
她终于明白郁庭川想要的夫妻生活,自己却成了局外人。
“我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你,可是现在才发现,原来不是这样的。”慕清雨笑着流下眼泪:“你把joice记在你的名下,不是因为有所留恋,是为了付敏对不对?所以,我把真相告诉郁菁,你会那么生气,哪怕知道我跟你大哥有染,你都没有那样对我发火。”
郁庭川却说:“你从来没有真的了解过我。”
闻言,慕清雨抬头看他。
她的脸上有泪痕。
“让你在我的住处见到我大哥,可能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失误,包括后来跟你结婚,也是我考虑不周全,以为这样,你就能忘掉不该有的想法,结果只是让你变本加厉。”郁庭川立在床边,长身挺拔,却给她隐隐的压迫感,让她喘不过气来:“察觉到你跟大哥不对劲,我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对大嫂,我有愧疚,对郁菁也是一样,所以才会认下joice。”
慕清雨的脸色苍白,就像被突然击垮意志。
很彷徨,很无助,神情恍惚。
“我们之间就算没旁人也不会再有可能,你在余饶做的事,我没有跟你追究下去,是顾及你父兄的情面,有些事不捅破那层纸,我以为你都明白。”
微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吹得慕清雨的眼周刺疼,也吹得她犹如掉入无底的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