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胃溃疡。”顾嘉芝知道的不多,顾政深只在电话里随口提了一句,察觉到宋倾城的担忧,出声安慰:“他们这些生意场上的人,喝酒应酬多了,有胃病也不奇怪,既然庭川没告诉你,应该不严重。”
宋倾城听着,心里却没办法释怀。
在超市和顾嘉芝道别,回住处的路上,宋倾城拿出手机,顾不上国内才早上7点多、人家可能还在睡觉,在通讯录找到江迟的号码拨出去。
电话响了会儿才被接起来。
江迟接到电话的时候,也是刚从手术台上下来。
宋倾城握着手机,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不直接给郁庭川打电话,是怕他不说实话,不肯告诉她真实病情。
但是,听见江迟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宋倾城同样抱着质疑的态度,他和郁庭川是要好的朋友,如果郁庭川的身体不好,肯定有叮嘱过江迟,这会儿,她就是想问什么,江医生也可能不说实话。
心里虽然这样想,宋倾城还是问了:“江医生,庭川是不是病了?”
“……”
江迟沉默,过了会儿才道:“谁告诉你的?”
不等宋倾城开口再问,江迟好像走进了个房间,关门声隐约传来,然后是江迟解释的声音:“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不和你说呢,是怕你瞎想,放心吧,吃几天药就会没事。”
“不是大毛病为什么要住院?”
病人一般要住院,说明病情已经有些严重。
她的家人不是没住过院。
宋倾城很清楚住院的前提是什么:“那晚我去江医生家,看到庭川在书房的躺椅上休息,他的病是不是……”
听出她的不安,江迟立刻道:“那是因为白天做过胃镜检查,胃镜你知道吧,做那个会很难受,老郁不就是怕你紧张,所以在我那里休息会儿,打算等不适消失再回家,至于住院,是想让他从头到脚做个检查。”
怕宋倾城不相信,江迟紧接着道:“放心吧,不是癌症,他这胃是早些年落下的毛病,做了恒远的老总后,很多应酬推不掉,这几年没少因为胃病往医院跑。”
宋倾城道:“他给我打电话都没跟我说。”
“估摸着他觉得没到那个地步。”江迟继续说着安抚她的话:“老郁也和我提了,你和joice在洛杉矶,好好在那边度假吧,不用担心,如果真有什么问题,就算他不告诉你,我也会打电话通知你的,毕竟你是病人的家属。”
“他是什么时候住院的?”
“6号那天下午。”
宋倾城:“既然不严重,为什么要住这么多天?”
“……”江迟。
江医生可能是被她绕的有些无奈,半晌,宋倾城重新听到他的声音:“我和你这么说吧,南医一院是大医院,病人多,做检查是要排队的,哪怕我帮忙也得碰运气,老郁现在不用去公司,还算空闲,让他先住进来,到时候检查能免去不少的麻烦,刚好他这两天胃又不大舒服,所以,这在医院住几天不挺好的。”
说着,江迟想起了什么:“你和老郁不每天联系的么?昨天我刚好在病房,他要是病情很严重,哪还有精力陪你打那么长时间的电话是不是?”
宋倾城听到这话,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安稳。
等挂电话,江迟稍作沉吟,拉开办公室的门去了趟住院部。
郁庭川确实是在7月6日入的院。
手术安排在12日上午。
江迟多少感觉到宋倾城不太相信他的话,所以第一时间去告知郁庭川,他刚推开病房的门,听见里面有说话声。
郁庭川已经起床。
江迟进去,看见病床前的梁竟,知道这是郁庭川的人。
“这么早就过来了?”
梁竟认得江医生,解释:“这不要去公司上班,刚好路过医院,就上来看看郁总,江医生值夜班?”
“有台手术。”江迟拉了凳子在一旁坐下。
过了会儿,梁竟离开去上班。
病房里,只剩下病人和来串门的医生。
郁庭川把手头的文件放去床头柜:“熬了夜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江迟如实道:“你家丫头刚给我打了个电话。”
闻言,郁庭川抬头看向江迟。
“保密工作不到位。”江迟用手指点了点好友:“电话接通就问我你是不是病了,我说你就是胃不舒服不严重,她还要反复确认,我的意志如果不坚定点,恐怕已经被她套话。”
郁庭川这次住院,知情人并不多。
这个消息还没传出去。
也亏得他已经不是恒远老总,媒体的关注度大大下降。
商界的生意人对身体素来看重,哪怕生了病也会对外隐瞒,特别是上市公司,管理高层的身体健康,那是直接和公司股价挂钩的。
宋倾城突然知晓他住院的事,并不在郁庭川的预料之中。
“你家这丫头可不傻。”江迟提醒。
郁庭川的胃溃疡已经比较严重,需要做胃部分切除手术,不像癌症那么药石无医,但也不算小手术。
见郁庭川拿了手机拨电话,江迟趁机道:“要我说,当初不送她和孩子出国也没事,你这做手术,身边有个陪伴的人,好过这样孤零零的,要是不放心joice,可以给他报个暑假夏令营嘛。”
江迟又说:“你大嫂和侄女不是去瑞士了么?郁祁东还在国内,就算不离婚,夫妻俩肯定也没法回到从前那样,我知道,你对joice的感情比较复杂,心里存着一份歉疚,虽然你这几年没说,我也大概猜得到,现在这个做亲爹的,态度已经很明白,不闻不问,显然是不打算要这个孩子。”
在江迟说话的时候,郁庭川已经走到病房的窗前,手机放在耳旁,另一手搭在自己的腰际,是等待的架势。
电话通了,却暂时没人接听。
“你往南城大学的再生医学研究项目投了一大笔钱,这事医学院都开了会,不用多久,南医一院这边也会全知道。”
南医一院是南城大学的附属医院,很多南大教授也是南医一院的专家,江迟也在其列,所以他有参加前几天的会议,知道自己的好友做了散财童子,郁庭川事先却没告知过他还有这一茬,在得知宋倾城被南城大学录取后,江迟就猜到这里面千丝万缕的关系。
江迟挤兑道:“照你这个捐法,南大可能会给你个校董当一当。”
从2015年开始,国内的教育部门就允许高校设立名誉校董的职位,不过是变相的哄那些土豪捐钱。
其实这事还是让江迟很惊讶。
他没想到,郁庭川为了让那丫头读南大,眼睛都不眨就去砸了三千万。
换做是以前,可以让恒远和南城大学达成某些合作,现如今,纯粹是以个人名义捐的这笔钱,三千万的现钱,可不是小数目。
郁庭川把手机放在旁边,开腔说:“没有投资哪来的回报,是亏还是赚,一时半会儿看不出个所以然,得等等。”
“三千万换一张南大的文凭,我是不舍得的。”
闻言,郁庭川不过笑笑。
他在病床边坐下,拿了床头柜上的香烟盒,低着头取出一支:“要是三千万,能买来人生今后全新的几十年,算不上多亏。”
“也就你肯这样投资。”江迟摇头。
郁庭川拿着打火机,眼神里染了别样的情绪:“既然是我力所能及的,我现在,能为她多做一点是一点,好过将来出了社会让她平白被人看低了去。”
江迟道:“宠成这样,现在生病还把她推的这么远?”
不等郁庭川回答,江迟又说:“她现在大着肚子,漂洋过海去洛杉矶,身边只有个孩子,虽然有照顾她的保姆和司机,你心里就真的没有惦记不放心?要是她在那认识个外国小伙子,到时候你病是好了,她人也该跑了。”
郁庭川却说:“她对我怎么样,我心里有分寸,要是没把握,我不会这么做。”
“你倒是自信。”
江迟打趣般感慨:“总在河边走,小心湿鞋。”
郁庭川的薄唇略微勾起。
江迟的话头突然一转,看着好友道:“恒远现在够乱的,你大哥还没回去当这个总经理,你那个弟弟又开始出幺蛾子。”说着,他把椅子往病床旁挪了挪,前倾着身道:“我可听说了,不知道他怎么怂恿了两个董事,让他们提议他来做这个总经理,你父亲气得不轻,血压上去了,昨天晚上悄悄来了趟医院,我听值班的医生说,陪他来的还是你那个弟弟的妈,看你这个同父异母弟弟的意思,是不想让你大哥来管恒远。”
郁庭川听完这番话,过了会儿才开口:“恒远在银行的贷款外债其实不少,这几年有东墙拆了补西墙的趋势,明面上还看着风光,私底下,资金周转不灵的情况时有发生,好几个工程款都还拖着。”
当着江迟的面,有些事郁庭川没做隐瞒:“国内的房地产这块越来越不景气,恒远如果再不转型,接触其它行业模块,走下坡是早晚的问题。”
就在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开始嗡嗡震动。
郁庭川看了来电显示,是宋倾城。
他刚接起来,宋倾城就在那头开门见山的问:“你现在在哪里?”
郁庭川抬眼看江迟,回答宋倾城的时候没再遮掩,说了实话:“在医院,这几天胃不舒服,做完检查就出院。”
“江医生是不是在你旁边?”
虽然是问,语气却已经笃定。
郁庭川微微笑了,又听到宋倾城开口说:“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
“串通什么?”他反问。
见宋倾城忽然不做声,郁庭川的语调有所放软,解释道:“小问题而已,这两天喝了点酒,旧疾复发,好好待在洛杉矶,不用担心。”
宋倾城说:“我刚才让沈彻帮我去查了银行账户。”
“……”郁庭川。
“他说银行卡里只有几千块,没有突然转入的大笔存款。”
郁庭川听懂她的意思,心里不可能不动容,又听到她带着惆怅的声音传来:“你那么聪明,为了不让我看出什么,肯定不会这个时候把财产转到我名下,就算要给我钱和房子,也会立下遗嘱,等你死了再让律师找我。”
郁庭川闻言,哭笑不得:“真觉得我快要死了?”
“谁知道呢……”宋倾城的声音很低。
不等郁庭川再说什么,宋倾城突然在电话那端语气生硬的道:“就算你快死了,也不要告诉我,我就当从来没有你这个人。”
说完,她直接在那头按了挂断键。
电话里传来一阵忙音。
江迟在那边看着,看到老友被小妻子挂电话,看热闹的说:“这就叫什么,自作自受,好好哄着吧。”
话音落下,江迟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起身。
等到江迟离开,郁庭川回拨电话,那边却是关机状态。
郁庭川又往洛杉矶的住处打座机电话。
没多久,家里保姆接了电话。
郁庭川问对方太太现在在哪儿,保姆说,太太刚到家,领着小少爷上了楼,如果先生有事,她上楼去叫人来听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