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倾城抵达医院,停好车,直奔门诊大楼内的输液室,儿童输液室和成人输液室是分开的,问过护士,她没有等电梯,走楼梯上儿科所在的三楼。
儿童输液室内,挂水的孩子随处可见。
宋倾城进去找了一圈,在椅子左侧第四排找着病患郁池云。
巩阿姨和余嫂都已经回去,只有孩子父亲守着。
小家伙侧躺在爸爸怀里,身上盖了件西装,肥嫩嫩的左脚丫上扎着输液针,比起其他哭闹的孩子,小家伙仰着脑袋,正用小胖手扯了爸爸的衬衫衣领玩,郁庭川向来纵着儿子,现在儿子生病,自然更加百依百顺。
走近,宋倾城低声问:“怎么样了?”
她的额头有细汗,呼吸略急。
郁庭川看到妻子来了,眉头微微舒展,刚说了句‘输完液再看体温降不降’,云宝小朋友察觉到什么,蓦地转头,乌溜溜的眼睛瞅过来。
认出来探望他的女人是谁,从抽血开始就很坚强的孩子,突然嘴巴扁扁,随后哇的一下大哭起来。
穿云裂石的嚎哭声,响彻整个输液室。
郁先生只好抱着孩子站起来,以往哄几句就听话的小家伙,这次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是当母亲的接过孩子,柔声细语的和他说话,小家伙渐渐止住哭声,因为委屈,趴在妈妈的肩头不停抽啜。
宋倾城用手轻抚儿子背脊:“爸爸在电话里还和妈妈说云宝很勇敢,怎么妈妈一来你就哭,说好的小男子汉哪儿去了?”
望着母子俩交流,尤其是孩子依赖的撒娇样,让坐回椅子的郁先生啼笑皆非,小家伙平日和他亲近,心里却没忘记这个生育他的女人。
儿子生病,宋倾城在学校请了两天假。
joice上下学的接送工作,暂时由老赵接手过去。
挂了两天的水,在孩子的病情得到控制后,做父母的,没再带孩子去医院输液,过多使用抗生素对孩子将来的健康无益,所以,确定孩子不再发高热,郁庭川就请江迟帮忙配了合适的药给孩子服用。
因为孩子仍然咳嗽,宋倾城在照顾上不敢懈怠,生怕一不注意,让孩子的咳嗽加重转为肺炎。
接连几个晚上,夫妻俩都没睡安稳觉。
后半夜,孩子就开始咳个不停,有的时候宋倾城睡着了,等她听见动静醒过来,发现床上只有她自己,侧坐起身就发现郁庭川正在抱儿子。
哪怕难受,小家伙都不怎么折腾,夜里不会突然啼哭把大人惊醒。
宋倾城下床拿起奶瓶,给孩子准备温开水。
喝了止咳糖浆,直到凌晨两点,小家伙的咳声才止住。
四五天下来,孩子咳嗽的情况好转,宋倾城请了两天假外加赶上周末,白天让余嫂她们看着孩子,自己倒能补个觉,只有孩子的父亲,晚上睡不好,还要忙公司的事,确实消瘦了一些。
joice知道弟弟生病,每天早上,去学校前必须先看弟弟,傍晚放学回到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陪弟弟。
云宝小朋友康复的那天,又变回生龙活虎的德性。
学会走路后,孩子已经不安于室。
这日中午,宋倾城上完课回家,刚停下车就看见草坪上的孩子,余嫂跟随在旁边,黑白边牧犬在前面跑着,小家伙手里捏了半枝桂花,追着裤衩到处走,那股横冲直撞的劲头,随时都会栽倒在地。
宋倾城推开栅栏门,孩子恰巧摔趴在草坪上!
被余嫂抱起来的云宝没哭,小手还指向边牧犬,咬字不清的嚷着‘狗、狗’。
瞧见回来的妈妈,小家伙作势推开余嫂,跌跌撞撞走过去,宋倾城配合的蹲下来,任由孩子投进她怀里。
小家伙在妈妈的怀里,举着桂花枝说‘花’,然后又正儿八经的念了声‘狗’,余嫂在一旁笑道:“云宝刚才和裤衩玩,我说那是狗,他听了去,后来一直追着裤衩说‘狗’,机灵得要命。”
宋倾城转头,看着儿子面露惊讶:“我们家小宝贝都这么聪明了?”
被她的表情逗乐,小家伙‘害羞’的把脸埋在她脖颈处。
抱着儿子,宋倾城也忍不住笑。
晚上,在爸爸面前,小家伙又指着裤衩喊‘狗’,结果可想而知,被爸爸抱着夸了顿聪明。
从爸爸怀里下来,云宝扶着沙发走到哥哥面前,出声道:“啾啾,玩!”
宋倾城纠正:“不是啾啾,叫哥哥!”
小家伙扭头看她一眼,目光迷茫,再把头转回去,朝joice张开粉嫩小手臂,意思很明显,要抱抱。
现在的joice,脸上已经褪去不少稚气。
他很宠这个弟弟,得到指令,立刻把这颗‘小铅球’抱到怀里。
小家伙非常懂得笼络人心,转脸就香了哥哥一下。
隔日,宋倾城下午没课,于是带孩子到医院做健康检查,在家里活泼好动的孩子,看见穿白大褂的医生,立马安静乖巧了,小嘴里不再神神叨叨,确定孩子的身体已无大碍,宋倾城向医生道了谢,然后抱着孩子从就诊室出来。
经过妇产科,宋倾城听见有男女在争执,不免投去眼角余光。
从角落冲出来的女人,抬头看见走廊上的宋倾城,脚步蓦地刹住,除了狼狈,脸上闪过难堪的神情。
“韵萱!”慕少安紧跟出来。
他伸手拉住陆韵萱:“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我爸妈很喜欢小孩,我就想,如果我们有个孩子,他们指不定就会——”
“就会怎么样?”
慕少安低声下气的语气,只是让陆韵萱更愤怒。
她转身质问:“当初要和我结婚的是你,现在后悔想祈求你爸妈原谅的也是你,你没听到医生的话么?我以后都不大可能再怀孕,你既然想让你父母抱孙子,那就去外面找女人,别再来烦我!”
说完,陆韵萱一把甩开慕少安的手。
慕少安还想解释什么,发现边上有旁观者,待他认出宋倾城,喉咙像被人死死扼住,陆韵萱推开他,径直低头朝电梯走去。
慕少安回过神,立刻去追陆韵萱。
有些事,听过也就算了。
宋倾城没往心里去,抱着儿子改走楼梯。
小家伙长得结实,沉甸甸的重,从三楼到一楼,宋倾城的手臂泛酸,刚下台阶,想让孩子自己走,结果小家伙马上缩脚,小肉手紧紧搂着她,怎么都不肯下来走一走。
没办法,当妈的只好卯足劲,把孩子一路抱去停车场。
陆锡山出狱,是在十月的中下旬。
郁庭川亲自去接的人。
宋倾城没跟着一块,刚好是周末,她在家帮阿姨准备午饭,joice带着云宝在别墅外玩耍,洗菜的时候,她往窗外张望,恰好看见云宝小朋友在草坪边蹲下,小家伙已经学会自己解决大小便问题,就地尿完,小家伙站起来,继续迈着摇晃的小步子去追哥哥。
再见到陆锡山,宋倾城有种陌生的感觉。
哪怕上个月她刚去探过监。
陆锡山染黑了头发,脸上的皱纹无法遮掩,他在牢里没受什么苦,但比起过去优渥的生活环境,终归是差了很多,难免流露出老态。
第010章 让爷爷闪了腰的小郁先生
“这两年城市建设挺快的,有些新造的路,车子开过去我都没认出来,有时候真觉得是自己老了。”
坐在客厅里,陆锡山双手搭在腿上,姿势多少有些局促。
他和宋倾城父女相认,是在他肇事逃逸期间。
后来他被判刑,倾城每个月都会去看他,但是,在探望室隔着玻璃见面说话,和现在这样面对面,终归是不一样的,彼此间少了隔阂,却也让某些过往再难掩盖。
比起陆锡山,宋倾城显得更自然。
她亲手为陆锡山泡了杯茶,把白瓷杯轻放在他面前:“因为城东要重建体育馆,还要多添一个高铁站,如果速度够快的话,明年年底这些项目就能竣工。”
闻言,陆锡山点点头。
郁庭川上楼换衣服,客厅里只剩宋倾城和陆锡山。
沉默片刻,陆锡山开口问:“孩子在睡觉?”
“嗯。”宋倾城微微笑:“早上和他哥哥在屋外偷偷玩水,疯了一阵,他哥哥去老宅那边,他喝过奶就睡着了。”
“来的路上庭川告诉我,他和前妻的孩子现在和你们一起住。”
宋倾城点头:“对,joice下半年开始会在这里读书。”
陆锡山:“慕家那边,沟通上有没有问题?”
宋倾城听出他话里的关心,浅弯唇角,如实道:“两家人在孩子的抚养问题上没有太大的歧义,云宝和哥哥相处也很融洽,家里两个孩子能相互作伴,挺好的,最起码目前为止,还没出现不好的问题。”
提到慕家,陆锡山想起另一个人。
如果说,宋莞曾经把陆锡山视为自己的救赎,那么陆锡山,确实真的爱过宋莞,他和葛文娟的婚姻,哪怕初识有过好感,后来也因为葛文娟种种行为磨灭殆尽,只剩下纯粹的利益关系。
得知宋莞过世的消息,陆锡山在监狱的宿舍坐了整晚。
宋莞当年再嫁,毫不犹豫的抛下孩子北上,陆锡山以为自己有生之年不会再和她相见,但他没有想过,不相见的前提条件,是宋莞的骤然离世。
“你母亲……”陆锡山欲言又止。
宋倾城知道他想问什么,没觉得有什么需要忌讳,接话道:“逸阳的身体恢复不错,她在世的时候,最记挂儿子的健康,现在这样,对她来说未必不是最好的结果。”
就在这时,郁庭川抱着睡醒的儿子下来。
小家伙用手揉眼睛打哈欠,瞧见妈妈,立刻张开手臂要抱抱。
趴在宋倾城肩头,孩子瞅着客厅里多出的陌生人,突然喊了声‘爷爷’,宋倾城猜测孩子是把陆锡山和郁林江搞混了,搂着孩子在沙发坐下,一边给他解释:“不是爷爷,是外公,外公可比你爷爷年轻多了。”
陆锡山听见‘外公’两个字,眼眶微热,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只能看着宋倾城怀里粉雕玉琢的孩子。
虽然倾城没喊过他爸爸,但是如今的态度,显然是认了他这个父亲。
云宝叫不出外公,看看陆锡山,扭头瞧瞧爸爸妈妈,憋半天又喊出一声‘爷爷’,宋倾城再次纠正他,小家伙似乎有些不高兴,从她怀里爬出来,坐在沙发上开始玩积木,把背影留给当妈的。
吃饭的时候,郁庭川陪陆锡山喝了瓶红酒。
翁婿俩在餐厅说话,宋倾城则拿着餐盘喂孩子吃蛋羹。
云宝小朋友已经长出8颗牙齿,吃东西的时候,坐在儿童餐椅上,抠抠这里挖挖那里,喂完蛋羹,宋倾城带孩子出去散步消食,十月下旬的午后,外头的阳光不晒人,小家伙牵着她的手,走路越来越稳,走累后就往地上一蹲,不抱就不肯再起来。
孩子周岁后,宋倾城抱他愈发吃力。
上星期,全家回老宅吃晚饭。
小家伙不肯好好吃饭,为了不影响其他人用餐,宋倾城把他抱出小洋楼,帮他在花坛里摘了根狗尾巴草。
云宝小朋友第一次见狗尾巴草,新奇到不行,拉着妈妈让她把所有狗尾巴草都收割,宋倾城摘了五六根,抱着孩子在附近逛了一圈,往回走的时候,她勒令小家伙自己下地,这幕刚好被郁林江看到。
郁林江当场脸黑,训她没做母亲的样,连抱个孩子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