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带着脸一下烧起来:“还给我!”
伸手想要去抢。
初秋,槐树下。
满面绯红的少女踮着脚尖,努力想从少年手中把月饼抢回来。
然而到底个头矮,对方又是出挑显眼的身高。顺手懒洋洋一举,便是再怎么努力都无法够到的高度。
一连试了几次都徒劳无功,时晚又羞又气:“你......你无赖!”
这年风气保守,异性之间连牵个手都要红上好一阵的脸,分食同一块月饼实在是......
太亲密了。
秋风渐起,将槐树吹出簌簌声响,也吹动少女眼里一圈又一圈涟漪。
贺寻嘴角一勾,散漫笑了下:“怎么,你还想继续吃?”
少年声线低沉,尾音却不自觉上扬,少了几分平日里摄人的压迫。
多了点带着些许撩拨的玩味。
“你......”时晚一噎。
谁要继续吃!
从来不会讲歪理,她一下被贺寻给绕了进去,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只默默咬紧唇。
小姑娘红着脸,紧紧抿住唇,一双杏仁眼湿漉漉的。
贺寻眼神微暗。
渐起的风似乎也吹到他心里,酥酥麻麻的一阵痒。
“我就说好吃吧!”
正要说话,段秀娥抱着好几个搪瓷盆回来,见时晚手里空着,不禁洋洋得意。
随后又看向贺寻,“怎么样,你段姨的手艺好不好?”
贺寻低头笑笑。
不去看一旁涨红了脸的时晚究竟是什么表情,他抬手,重新又咬下一口月饼。
清甜的豆沙馅绵软,让人想起少女娇嫩的唇瓣。
“嗯。”少年一本正经,“很甜。”
*
贺寻根本就是个无赖!
抱着段秀娥分的月饼回到家,死死关上门,时晚气得一句话也不想说。
坐在书桌前,想起对方最后那句意有所指的很甜,她脸颊滚烫。
莹白指尖死死绞在一处。
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过分的人!
只想冲上去捶贺寻,咬着唇,在房间里坐了好一会儿,时晚才勉强平复下心情。
脸上还有一点残余的热度,她深吸一口气,走出房间。
时辰正坐在沙发上逗豌豆玩。
不知道被谁招惹到,又似乎从来都是这样的表情,他小脸绷得很紧。
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姐姐。”见时晚出来,时辰立马松开瘫成一张饼的豌豆。
“待会儿早点吃晚饭吧。”不愿意再想与贺寻有关的事,时晚摸了摸时辰的头,“晚上要看灯会,人可能会很多,我们要早点出门呢。”
一年一度的中秋灯会固定在青城的另一端举行,这年公共交通不如后来发达,中间需要倒好几趟班车。
倒车原本就麻烦,加上时辰腿脚不便,出行时间就得比其他人更早一些。
提到看灯会,时辰绷紧的嘴角放松一点儿:“好。”
难得见一直小大人模样的时辰露出六七岁孩子该有的表情,时晚笑意也深了些。
几个小时后。
提前吃过晚饭,时晚带着时辰出门。
毕竟是大型活动,想要去看灯会的人有许多。公交车站旁熙熙攘攘挤了一大群人。
明明离始发站不远,一连好几趟车却都满满当当。
根本挤不上去,前来等车的人却越来越多,大家拥在一起,难免心浮气躁起来。
“小心。”
站在前面的男人开始不耐烦地一边甩手一边骂骂咧咧,时晚牵住时辰的手,把他拽到自己身后,“我们去打出租车吧。”
看样子坐公交去是不可能了。
然而同公交车一样,路过的出租车也辆辆都有人。天光渐沉,却迟迟没能等来一辆空车。
“姐姐。”拽住时晚的衣袖,时辰轻轻摇了摇,“不然我们回家看电视吧。”
“再等等。”时晚摸摸他的头。
她看出时辰其实是很想去的。
腿脚不便,从前在家里又不受待见,小叔叔肯定不会带时辰去参加这种大型活动。
难得有机会,她还是想带时辰去看看灯会。
听见时晚这么说,时辰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默默牵紧她的手。
姐弟俩继续在路边等车。
或许是因为灯会即将要开始的缘故,前来候车的人越来越多,路边挤满了等公交车和想要打车的人。
夕阳西下,落日熔金。
等待的时间实在太久,最后连时晚都有些隐约的动摇。
“小辰......”话到嘴边,垂眸看着身边眼眸乌溜溜的时辰,她又始终说不出那句我们回家吧。
正在犹豫。
街角处突然传来巨大的引擎轰鸣。
正在等车的人有许多,大家挤在一处,人声吵嚷。
一时间却竟然也没能压住那阵轰鸣。
大家纷纷扭头去看。
有力的引擎声听上去似曾相识。
时晚一怔。
旋即抬眸。
同想象中一样,的确是熟悉的银黑色机车。
然而和开学第一天又有些不同,这一次,迎面开过来的并不是一辆虎神,而是乌泱泱十几辆。
挽起袖子,十六七岁的男孩们手臂上刺青花里胡哨,个个张扬恣意。
放肆地吹起口哨,他们大声笑着,吵吵嚷嚷地冲过来。
却又整齐划一地拧紧刹车。
刹车声短促有力。
十几辆虎神同时停在时晚和时辰面前。
把姐弟俩密不透风地围了个结实。
从没见过当初机车队浩浩荡荡冲进家属院的阵仗,时辰和一旁的围观群众全都愣住。
原本吵嚷的街道上一时间鸦雀无声。
格外寂静。
下意识觉得面前这群人和楼上那个家伙一样不是好人,愣了几秒,时辰紧张地踉跄两步。
想要把时晚挡在身后。
下一秒,安静的街道上一阵机车轰鸣。
明明是同样的银黑虎神,携风而来的少年却比其余任何一个人都要显眼。
额前碎发被吹起,他眼眸漆黑幽深。
轻易将漫天灿烂的云霞甩在身后。
“喂。”
停在时晚面前,贺寻拍了拍虎神,语气懒散,“上来。”
*
尽管看出时辰脸上有几分明显的不情愿,时晚最后到底还是没拒绝贺寻的提议。
因为其余候车群众探询的眼神实在太过灼热。
个个目光犀利,想要看出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和这群张扬任性的少年究竟有什么关系。
况且......
站在陶艺摊旁,看着时辰兴致勃勃地摆弄手里的陶泥,时晚眼睫轻颤。
最后轻声说:“谢谢。”
托机车队气焰嚣张的福气,来灯会的路上格外顺利,沿途车辆纷纷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