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循着他略带强硬的力道,顺势扯住他领带,故意将他狠狠地,往自己这边拽了一下。力气不比他刚才捏她下巴时轻。
他身子向她这边微微倾斜。
这般蓄意的报复,他却丝毫不恼,反而支着手臂徐徐靠近她。
直到彼此呼吸都近在咫尺。
“坐上来,帮我。”
她眯起眼,冷笑:“你不怕我勒死你?”
车擦着路灯过去。
男人高挺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上掠过层层光影,将他俊朗的轮廓拉得有几分模糊。
他凝视她的眸光又深了几度,唇角带着笑,嗓音泛着一丝魅惑:
“如果你想,我当然可以考虑。”
她向前轻倚在他肩,仰起脸,一双眼睛猫似地瞧着他,指尖在他胸口画着圈,“我想很久了。”
“好啊,”他不以为然地轻嗤一声,而后掐住她纤腰,不由分说地就将她抱坐在自己腿面,交颈贴过她耳旁,低声:“来,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他说完,就向后倦懒地靠入椅背,眯了眯眸,凝视她的一双眼幽深不见底。
陈旖旎被他盯得有些心慌。
她倒是像投降似地,轻垂下眼,避开他寡漠不失玩味的视线,拎过那条质地精良的领带,拆松了一圈儿,仔细地替他整理起来。
边漫不经心地问他:“你这次什么时候走?”
沈京墨薄唇微扬,斯文面容上一丝一毫的笑意都没有,“你很急?”
“急啊,”她勾起绯色红唇,笑看他一眼,眼神颇有些挑衅,活像个妖精,“这次走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找别的男人。”
他看着她,轻轻皱了眉。
过了会儿她还在整理,他便有些不耐了:“好了么?”
“没有。”
许是出于职业病,她对衣服各个部件的工整有种出奇的执拗,双手搁在他后颈,又为他整了整衬衫衣领。
她饱满的前胸与纤细脖颈就在他眼前。
他视线避开,转眸,看着车玻璃上断断续续的雨,过了会儿,又收回目光,轻佻地问:
“今晚要去跟何晏干什么,嗯?”
她仔细替他整理着——却是一眼都不去看他了,敛低了眉,只轻缓着声音答:
“与你无关。”
他偏开头笑了下。笑声低哑温醇。
虽在笑,可那笑意却丝毫未达他眼底,打量她的眼神也在一瞬冷了几分,语气透着不悦:“还是一句软话都不会说,没长进。”
最后,她温柔地抚了抚他肩,替他将领带束好,略带凉意的指尖轻柔地剐蹭他领口的皮肤和高耸的喉结,徐徐笑起来:
“没关系啊,有的是女人比我会讨你开心。”
蓦地——
车身向前一耸,在路中央猝不及防地刹停。
她一个不稳,依惯性倾身一下就贴近了他,柔柔软软地伏在他肩头,也吓得不轻,微微喘着气。
车外传来激烈的狗叫声,此起彼伏,有些渗人。
司机立即在前方道歉:“抱歉……沈总,雨太大了,刚窜过去条野狗,我没太看清……”
“下去。”
沈京墨冷冷出声。音质冷得令人心底一颤。
司机捏紧方向盘不敢作声,以为沈京墨要赶他下车,满头冷汗地瞟了眼后视镜,才发现他正不偏不倚地看着怀中那个女人。
目光一点点,冰冷到彻骨。
陈旖旎看也没看他,推开他肩,坐回到一边。
司机吞吞口水,这才敢发动车子继续向前。不多时,就载着他们到了一幢三层别墅前。
*
陈旖旎在二楼房间的见到了阮慈。
一踏进门,今日气氛就有些不对——
若说是往常,其实陈旖旎都习惯了,因为这家中上上下下这么多年来都不怎么待见她们母女。
阮慈平时就将这里扰得不得安生,再加上她回来,气压都低了一层。
可今日的气氛意外的令人窒息,或许是因为燥闷雨天加持的缘故。
当然,最重要的缘由是——沈京墨回来了。
沈京墨今早从澳洲归国,谁也没通知,今晚他临时接了奶奶的通知回来,杀了所有人个措手不及。阮慈满心欢喜准备好的生日宴自然而然不能办了。
陈旖旎当然也知道今天是阮慈的生日。
听说阮慈这几天没少作整这个家,今早让人把这幢三层别墅的里里外外布置得花枝招展,跟过年似的,沈京墨奶奶睡了个午觉起床,心脏病都快给气犯了。
不过,她根本没刻意想起阮慈过生日这件事,也完全没打算回来替她庆祝。是阮慈将母女之间为数不多的温情全都扼杀殆尽了。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她的父母就开始分居了。上初中起好像就没怎么再见过阮慈,那时赶上金融危机,爸爸经营的船厂倒闭,做什么生意都不顺,又染了赌赢,几乎是一夜之间输光了家底。
大概是出于面子,夫妻二人就维持着这么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迟迟不肯离婚。
爸爸带着她和弟弟,妈妈自凭一身八面玲珑、会讨好男人的本事,去别的男人那里讨生活。
清晰地记得,高一那年家中已穷困潦倒,妈妈离开多年对她不闻不问,她交不起学费,学校三番五次地催到了爸爸那里。
爸爸说没钱。
他让她去跟阮慈一样去找个有钱的男人,去给他们做情人。
他说,外面有的是那种有钱又爱玩儿的男人,喜欢她这种十几岁又模样不差的少女。何况她还有个什么本事没有就只会勾引男人的妈。婊.子生的小婊.子肯定遗传了那种基因。
学校下了最后通牒,缴不上学费就要搬走她的课桌,全校的喇叭都在通报高一四班的陈旖旎,请你父母明天来趟教务处。
她万不得已才打电话给了阮慈。
那天也是阮慈的生日。
陈旖旎听说,她又傍上了哪个有钱的男人,那个男人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抛家弃子,她正在他的私人海岛度假。
电话里能听到海浪翻涌的声音,飞鸣的海鸥仿佛就在耳边。
阮慈说,要钱没有,让她去找她爸。要么就去死,死了就不用读书了,反正她的出生本来就是个意外。最后悔的事就是生下了她。
然后就挂了电话。
后来陈旖旎才知道,那个有钱的男人是沈京墨的爸爸。
而从那之后,她也再没主动给阮慈打过一个电话,开口求过她一个字。这么多年来,她们见面不吵架,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上楼时,陈旖旎还听沈宅的佣人快意地在背后讥笑着:
“都好几年了她难道不知道吗?老太太都不让董事长管事了,他的钱都是先生说了算的——还敢腆着脸要游艇?”
“那小游艇估计八字都没一撇了,没看先生刚回来脸多黑么?肯定都知道了啊。”
“天啊,我真是服了……一把年纪了少作几天吧,老太太下午起来差点气病了,当初要不是她们母女……”
陈旖旎抱着手臂,疏懒地倚在门边。
阮慈一人躲在房内抽烟,别说下楼了,就是房门都不敢迈出一步。沈京墨一回来,平时恨不得将这个家翻个底儿朝天的阮慈一下就蔫儿了。
果然是,恶人还需恶人磨。
阮慈倒是真有一身看碟下菜的本事,一见到陈旖旎,气焰又一下膨胀起来,扔了烟,破口就骂:
“死丫头,你不知道他回来的?也不跟我说一声?你是故意的么!电话也不接——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陈旖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怎么,生日宴泡汤了?”
阮慈又跟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抖着手,拿来烟点上,恨恨瞪她一眼:“小白眼儿狼。”
就连骂人的声音,也无比小心谨慎,生怕被楼下的人听到似的。
陈旖旎又嘲讽地笑:“对了,我刚才听人说,你还要了艘小游艇?”
“……没了啊。”
“订的那只birkin的包呢?铭牌不是刻了你名字么?”
“——不是还没送到么!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陈旖旎越发觉得好笑,抬手拢了拢肩头发,好整以暇片刻,下巴轻抬,笑着继续问:“那,叔叔送你的钻戒呢?鸽子蛋吧?没少跟人炫耀吧?”
“对,对……钻戒。”
阮慈像是被提醒了,立刻将手上那颗硕大的鸽子蛋卸下来。
陈旖旎一早就注意到了,那是s&r还没发售的秋冬主题限量款。估计是沈嘉致动用关系给她弄来的,沈京墨并不知情。
阮慈在屋内无头苍蝇一样转了两圈儿,就跟这玩意儿是偷来的一样,赶紧找了个抽屉扔进去。最后连连抚着胸口,仿佛捡回了一条命,转头咬牙切齿地对陈旖旎说:
“下次他什么时候回来,告诉我,知道吗?我可是你妈!”
“关我什么事,你自己去问他。”
“白眼狼,他的钱居然给你养得敢跟我这么说话了?”阮慈又恨恨瞪过来,嘲讽地说,“我告诉你,你别跟我这么嚣张跋扈——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还有谁来,你以为跟他鬼混了这么几年他就真能娶你啊?”
陈旖旎唇角微扬,依然在笑,神色却渐冷。
这时,有个佣人上来喊她一声:
“陈小姐,先生叫您下去一起用晚饭。”
陈旖旎一愣,淡淡地答:“我知道了。”
随后,她看向阮慈,唇又勾起,笑得漫不经心:“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稀罕嫁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沈京墨:来,床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