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沈何晏那会儿接到了陆眠的电话会脸色大变,然后又非要避开她去接那个电话?
没有彩铃,电话里一阵冗长声音,一直在耳中回荡。
“……”
她太阳穴隐隐作痛,靠在一边,抬手边揉着,边耐心地等陆眠接电话。
没人接,她又尝试打了一个过去。
脑袋昏昏沉沉的,于是她站起身,在房间里走了走。
电话里忙音催促着她,她的步伐也有些飘飘摇摇的,走到窗边,看到酒店门前的那条山路上,突然蜿蜒上来一丛灯光。
几辆车,一齐上了山。
直往拉斐城堡酒店的方向来。
拉斐城堡今天被包了下来,现在已经封路了。
不知怎么,那几道灯光越近,她心底越隐隐不安,加上电话没人接,这种不安的感觉就更浓烈。
很快,身后传来脚步声和男人说话的声音,低缓温和。
外面的那几辆车停在了酒店楼下。
车前灯的几道光同时熄灭在眼前,她微微怔了怔。
“好,我知道了。”
男人低沉嗓音伴随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她下意识一回头,门口经过了一道身影。
是沈京墨。
舒绮菡难得打来了电话,沈京墨与舒绮菡聊了很久,不知不觉地经过这条走廊。
电话快打完了,他准备绕过拐角去楼下,收拾收拾离开了,就见陈旖旎立在那黑沉一片的房间之中。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
直到注意到她穿的那一袭鲜红如血的红丝绒裙子,皱褶与阴影像是丝丝血痕,遍布在她的身上。
诡谲得刺目。
也衬得一片胸口更是雪白。
视差感强烈,几乎要刺痛了他的眼。
“我跟你姨妈出去散散心,没几天就回去了,不用担心我。”
或许是舒杨吹了耳旁风的结果,也或许是舒绮菡自己想通了,她也为这些日子异常紧张的母子关系而感到抱歉,聊了一会儿,这阵子僵持异常的气氛和缓了不少。
难得地笑起来,“哎,我听说何晏都订婚啦,京墨,你也得考虑你的事儿了吧。”
舒绮菡自然知道与沈何晏订婚的是谁。
但沈何晏终究与她有血缘隔阂,不是她的亲人,犯不上她再去操心他们沈家的恩怨,便也没了多少锋芒尖锐的言辞。
“……”
沈京墨抿了抿唇,沉默着没说话。
“妈妈有几个关系很好的朋友,有你们圈子的人,也有圈外的,人懂事也安静,跟你性格应该很合得来——你嘛,娶个省心的就行,”
舒绮菡顿了顿,骨子里那些强势又压不住了,安排道:“等我回来,叫上你姨妈攒个局,就当给你相亲了啊——你啊,忙归忙,自己的事还是要考虑,你上次跟我说你不结婚了,不结婚怎么行?”
“……”
沈京墨才舒缓的情绪,又变得烦躁。
舒绮菡听他沉默,又抓紧机会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跟念经似的。
沈京墨拧了拧眉心,强压着不耐烦的情绪,淡淡说:“等你回来再说。”
“回来再说?”舒绮菡一下又不高兴了,“京墨,我可严肃的告诉你,这个事儿不能再拖了——你要拖到什么时候?拖到何晏都结婚生子了,你作为你们沈家的长子还一个人?你还在等什么呀?”
“……”
沈京墨闻言一怔。
——他在等什么?
他倏忽,抬眼。
走廊灯火通明,他只身立在明处,抬眸望她时,眸色却无比的喑哑深沉。
她身处暗处,从门外投射入内的一条光路虚虚隐隐。
与他对视的一瞬,她怔了怔,就别开了目光,然后转过头,面对着窗户。
继续等陆眠接电话,边观望楼下的情况。
盼望他快点走开。
“行啦,我也不多说你了。”
舒绮菡感受到了他沉闷的烦躁。
他们母子之间才和缓没多久,她自知自己上回也是太冲动了,于是便也不多说了,最后念叨着他注意身体,不要光顾着忙公司的事,就挂了电话。
沈京墨看着暗下去的屏幕,久伫门边。
她背对着他。
背后一道深v的红,夹着一片雪白的脊背。
两截漂亮的蝴蝶骨嶙峋,迎着斑驳虚弱的光,像是只翅膀残破的血蝶,落在窗边,摇摇欲坠。
她踮了踮脚,去看楼下,裙角轻扬着,像是要飞走了一般。
隐约能看到她握着手机的那只手上,无名指上璨光隐隐。
他沉了沉气,收回手机。
转身往楼梯的方向走,不再久留。
又想到舒绮菡说——
你在等什么?等她跟何晏结婚生子吗?
他在等什么?
正在思索之间,听到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七八个穿着黑色西装,形容不善的男人突破了酒店安保的阻碍,一股脑地从门外冲了进来。
高声喊着:“沈何晏在哪——”
“沈何晏是谁?”
“沈何晏——出来!”
酒店人员匆匆阻拦着:
“你们是什么人?不能进去——”
“站住,别再往里走了!”
“保安呢!保安——”
沈京墨插着兜,立在二楼,望着下方渐渐变得混乱的情况,置身事外。
他微微眯了眸。
又听到有人喊:
“沈何晏在二楼,跟他那个未婚妻在一起——”
“一起带下来!”
他眸光动了动,脸上才多了些许情绪。
他这边是侧面一条楼梯,他们直奔大厅里的中央楼梯赶往二楼。
他看他们跑上去,淡淡掠过那群人一眼,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然后抬脚,往刚才路过的那个房间的方向走。
陈旖旎也注意到了楼下的情况好像不太对。
刚就看到七七八八黑社会一样的男人们直奔进来,清一色穿黑色西装,个个块头儿不小,直接突破了酒店安保。
——发生了什么事?
她正疑惑着,电话里的声音又一次断掉了。
还是没人接。
她出于不安,不再打了,决定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回头的同时,刚才透入房间内的灯陡然一暗。
一声轻微动静,有人,关上了这个房间的门。
没开灯。
一室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她望向那边,因为害怕,心突然狠狠地跳了一下。
迎着窗外几不可寻的光,能看到一道身影,靠在门边。
那人轮廓萧索,金丝边半框眼镜的镜片反射出隐隐的光。
是他关上了门。
她有点儿慌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顿了顿脚步,就走过去,避开他要去开门。
她手腕却被他按住。
黑暗中,一切的感官知觉都变得张扬浓烈。
能感受到他沾着些许红酒味道的凛冽气息,在她头顶沉浮飘摇,带着凉薄的寒意。
他握住她手腕的手,也十分冰凉。
她看都没去看他,执拗地要去开门,稍一打开了一条缝,他脊背向后一沉,又给她按了回去。
“砰——”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