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杜兰芝又埋怨起来,“是不是又是她打来啊?真是赖上你们兄弟俩了啊!”
沈何晏也观察了一下沈京墨。
心猜着是不是陈旖旎。
沈京墨听杜兰芝念叨的心烦,避开了,走到客厅一侧落地窗那边。
天色完全黑沉。
门沿上落了一层稀薄的雪,如洁白的轻纱。
他目光凝了凝,接起。
“先生……”
那边传来佣人说起话小心翼翼的,似乎是怕他生气,“陈小姐下午五点多出去,现在都没回来,准备好的晚饭……”
沈京墨皱眉,心底油然出不安。
他遥遥望了眼身后客厅的座钟。
已是晚上七点半了。
“她去哪了?”
“下午陆眠小姐来了一趟,”佣人匆匆解释,“陈小姐今天心情好像也不是特别好,陆小姐说,带她出去散散心就回来……”
沈京墨一阵心烦。
他挂了后,先打给陈旖旎。
电话里,传来一个机械冰冷的女声。
不在服务区。
他眼皮一痉挛,眉心直跳。
今天一整天在心底莫名作祟盘旋着的不安,这一刻,一下膨胀到极点。
他又打给陆眠。
彼时,陆眠正在机场,遥遥目睹着陈旖旎的身影消失在了安检口。
她远去,像是一缕绛色的烟,被巨型落地窗外的汹汹雪势,淹没掉。
很快就看不到了。
头也没回。
陆眠见是沈京墨打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
“陈旖旎跟你在一起吗?”沈京墨直接开门见山。
“……”
陆眠动了动唇,不知怎么回答。
那会儿一进机场,陈旖旎在自助值机的机器前,扑簌簌地打印了十几张登机牌。
陆眠晃了眼,她好像买了今晚所有出港的航班。
国内国外的都有。
陆眠又看了看手中陈旖旎走前塞给她的包。里面装着她已经格式化的手机、钥匙、口红等物件。
还有避.孕药的药盒。
陈旖旎走前,陆眠要跟她拥抱告别。
拥抱之前,陈旖旎却提出条件,让陆眠不能跟别人说她去了哪儿,不然这个告别的拥抱,就算了。
陆眠自知对她有愧,想想也几乎是所有人都对她有愧。
尤其是沈京墨。
她买了那么多航次的飞机,说到底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她到底会去哪里吧。
这么多年,陆眠是真心将陈旖旎当朋友的,如此,还是决定为她保密。
她有点儿后悔自己接了电话,正准备说她也不知陈旖旎的去向时,沈京墨已经辩听到了机场广播里,播报着航班信息的声音。
他头皮一凛,整个人都开始虚脱。
“……”
陆眠还没说话,那边就挂了。
只剩冰冷的忙音。
沈京墨挂了电话,阔步走向门边。
他的脸色冷到极点,一手扯过佣人还没递来的外套,甚至都没顾上穿,夹在怀里,就打开门,奔入外面的汹汹雪势中。
雪花落在他眼睫,他双眼却无比的干涩。
穿过茫茫雪色,他每走一步,心底的恐惧就浓烈一分。
秦一诺管他要一百亿赎回沈何晏的命时,他没怕过。
让他割出公司一半的股份,他也没怕过。
可在电话里,清晰听到机场广播的声音时,那种惧意,才切实地从脚底蔓延到了全身。
终于意识到,今天一天的不安来自于哪里。
“你一个人犯贱吧,我不想犯贱了。”
他拉开车门的同时,她早上对他说的这句话,像是一个巴掌,狠狠打在他的脸上。
告诉他,他们回不去了。
而他那时,还以为她只是像平时一样跟他闹无伤大雅的娇嗔脾气。
可显然不是。
这一次,不一样了。
杜兰芝意识到事态不妙,也跟着到门边,扯喉咙喊:“京墨!你又去找她?!”
杜兰芝越想越愤怒,本来没想提这茬,这会儿怒意一朝膨胀:
“你还把她的lamour给并了——有用吗?啊?你心疼她啊——咱们自己屁股都没擦干净,何晏也惹了一屁股烂账,你倒是有空去关心她了!她怎么那么大本事呢!你什么都肯为她做——”
风雪和着这尖锐的声音在他耳畔拍打,沈京墨沉下脸,不管不顾地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身影和态度都是决然。
沈何晏忍着浑身剧痛,匆匆撒开要搀扶他的佣人,也跟着到门边。
眼见着沈京墨已经坐上了车,准备点火走。
两束车前灯照亮前方一片雪地。
雪越下越大。
杜兰芝气的发抖,只得扶着门框才能站稳,甚至想奔上前去阻挠:“你这孩子……真是要气死我了……”
杜兰芝强忍着胃疼,颤颤巍巍地威胁着:
“京墨——我警告你!你今天如果敢去找她,我明天——不,我现在立刻联合董事会罢免你——你真是太不像话了!”
沈何晏听到这句,才意识到事态不妙,眸光动了动,先杜兰芝一步,去阻挠沈京墨的车。
“京墨——”杜兰芝拼足了一口气,歇斯底里地喊,“我和你爷爷当初把公司交给你,不是为了让你去无条件地去帮她的!!”
“沈京墨!你今天走了!就别想进s&r的大门!”
“我说到做到——你今天敢再去找她,明天你就从公司滚蛋!你不是不在乎公司死活吗……你不是,敢分一半给别人吗,那你都别要了!”
杜兰芝开始发虚,颤颤巍巍站不稳了,就要晕倒在门边,“我绝对——要让董事会免了你……你这孩子,太不懂事了!”
眼见着杜兰芝要倒下,他眸光动了动,捏紧了方向盘。
“京墨啊……”
他眼神倏然沉下,唇角紧绷着。
捏紧车钥匙,毅然决然地打着了火。
车身带着他震颤,他头脑也开始嗡嗡发鸣。
沈何晏此时都不知道该劝谁。可他知道,杜兰芝与沈京墨一样,都是敢说敢做的人。
沈京墨将公司分出一半给外人,这简直是在拿s&r的性命开玩笑。
当初s&r是在他手里起死回生,他现在又分出去,就是让公司再次陷入绝境和危机之中。
他偏偏还要在绝境中,拉lamour一把。
而这一开始的源头,都是因为他。
沈何晏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愧疚与不安,在这一刻膨胀得他快要疯掉。
他拖着剧痛的身躯,跌跌撞撞地,奔了过去。
雪地滑,他差点儿从台阶上一个趔趄栽下去,却还是匆匆站稳了,趔趄着,踉跄着,去阻挠。
“哥——”
沈京墨正要抬脚踩油门,沈何晏突然扑到了他的车前盖上,拍打着,力图阻止:
“你去哪——你别乱来!公司需要你,你气到奶奶了她真的可能让董事会罢免你——”
沈京墨双手死死抓着方向盘,直到指节都发白。
“哥,你不能走——你现在走了公司就全完了!”
沈何晏不断地拍打着他的车前盖,火急火燎地喊:“大局为上,不是你跟我说要先把自己的事处理好吗——奶奶真的可能会让董事会罢免你的!有事好好商量,公司重要……”
沈京墨冷眼看着沈何晏,微微抬起下颌,忽然,觉得呼吸异常困难。
心口开始撕扯,泛空。
填满了恐惧。
他不知道什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