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还有不安全的?但是呢,不管到哪个地方都有坏人,流氓脸上也没写着‘流氓’两个字,所以这个我也不敢跟您保证什么,不过我留意了,这里的周边治安不错,老人多,至于小区的安保嘛……马马虎虎吧。”小刘凭良心说着。
进门的时候,尚有新环境的新鲜感,多呆一会儿,周正昀就不大中意这个房子的装修风格,粉粉嫩嫩的,不像一个家,像是网红的直播间,她觉得自己住上个两、三天就会视觉疲劳,感到厌倦。
又经程继文提醒到安全问题,她更犹豫了。
小刘说,“这样,您把这里大概记一下,我们再到南面那个瞧瞧?”
于是,他们动身前往南面的房子,仍是程继文负责驾车,副驾座换成本地通的小刘,由他同步指挥路线,比导航好使。
遇到红灯,小刘的嘴巴闲下来了,心思却八卦起来,“冒昧问一下,周小姐和程先生是什么关系?”
同一时间,小刘得到两种回答——
程继文说,“朋友。”
周正昀说,“他是我的上司。”
程继文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她一眼,然后笑着说,“我这么尽心尽力帮你找房子,结果你还没把我当朋友啊?”
周正昀听到他的回答也是一愣,还没有回神,又听到他这样一句话。作为一个患有社交障碍症的人,短时间内她根本想不出如何往下接,又不能让空气就此无声了,多尴尬。
不过,无需她心急,程继文已经自然的化解了。他跟小刘说,“小昀是我的同事,我担心她没有什么租房的经验,又是一个女孩子,家人不在身边,正好我有空帮她一起看看,也省得她在找房子的事情上分心,影响工作。”
小刘“哦”了一声,半个身子转向后座,寻求认同般说着,“程先生是个好老板啊。”
周正昀似乎腼腆一笑,点头应道,“嗯。”
然后她把头转向车窗,没有具体目标的远眺着,因为心困在这一辆车中。
之所以说他是她的上司,是因为上司没有义务在员工找房子的时候,充当免费的司机,这样会使人萌生诸多遐想,而朋友之间,当个司机,做个参谋,只是一点儿小忙,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
他可能不明白女孩子千回百转的心思,但刚才他调侃她的时候,很坦荡,跟小刘解释他们的关系,也很坦荡。原来,至始至终他都是坦坦荡荡的,心里不磊落的人只有她。
南面的房子是loft公寓,前两年开盘的,所有设备新而现代化,进出公寓楼需要打卡,有监控,保安室就在一楼大厅。
房子户型是半挑高的,楼上是卧室,楼下是客厅,尽管面积要小北面的房子近二十平,可是使用空间更多了,也显得更通透。
“这个厨房是无火料理台,相对来说更安全,电线线路、下水道都规划的很好,不用担心,虽然是贴着大马路,但隔音效果做得还不错,反正啥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房租贵,”因为是大实话,小刘也嘿嘿一笑,又必须得说,“不包括物业费,五千二一个月,押二付一。”
这间房的装修没有任何特点,连极简风格都算不上,然而周正昀一眼扫过,却觉得很舒服。安保设施也好,地理位置也好,方方面面她都很满意,只有租金这一点,让她犹豫不决。
她望向程继文,忽然问道,“你觉得呢?”
想明白是她自作多情以后,再面对他,她好像就不紧张了……
程继文抿着嘴巴,又环视一圈,随后竟然坐到了她的身旁,问着她,“你在什么方面犹豫?”
沙发有一点小,只能容纳两个人,此处“只能”的意思是指他们两个人几乎要挨着坐,她的肩膀和他的胳膊之间仿佛没有了空隙,之前她的不紧张,瞬间变成一个错觉。
早在她询问程继文的意见时,小刘就走到别处去了。
周正昀脸上平静地据实以答,“房租。”
程继文点了点头,似乎是在替她想着对策。但她自己已经有了抉择,她说,“钱可以再赚,命只有一条。”
“不用这么壮烈吧?”程继文笑了下,又说,“你要是觉得负担太重,我可以先帮你垫付押金。”
周正昀赶忙认真地说,“我有钱,舍不得花而已。”
因此今天就可以联系物业办理入住和租房合同等事宜。等待物业上门时,周正昀突然记起她还没有与中介公司签合同,就问小刘,“中介费呢?”
“中介费用……会由程先生付。”小刘破罐破摔地,对程继文说,“哎,我也不能跟周小姐说,我是做好人好事,劳动不收费,这谁信啊?”
程继文的笑容里难得带上几分不好意思,向她解释说,“我跟他比较熟,所以我来付会便宜很多。”
周正昀看了小刘一眼,又转向程继文,说,“他笑的很勉强。”
小刘马上说道,“我就长这样有什么办法,我要是跟您一样天生丽质,那我每天面无表情,人家都觉得我开心。”
在周正昀让小刘逗笑的时候,程继文的手机响了。
“我接个电话。”他说着走进阳台,顺手拉上阳台的门。
电话是董朔打来的,语气百般无奈地说,“文文,你可能要来我家一趟了,我爸妈家。”
“怎么了?”程继文问。
“那个疯子……我妹,她要跟你谈判,还说你不来见她,她就从楼上跳下去,我知道她是装模作样,虚张声势,再说了,我家就四层楼,就算她真敢往下跳,也死不了,最多是个植物人,大不了全家挨个伺候她,可我妈这人心肠软,老上这个疯子的当,不忍心见她寻死觅活的,叫我来跟你商量商量,晚上到我家里吃个饭,”董朔叹气说,“我知道让你为难了,但是我想着啊,你干脆把话跟她说清楚,说明白了,让她趁早死了这条心,还你、也还我家园一个清净。”
程继文想到自己屏蔽了董琼的微信消息,也因为要避免错过工作电话,不能不接陌生号码的来电,所以只能拉黑了她的电话号码。这样的确不是一个妥善解决问题的方式。
他不由得回头,隔着阳台的门望了周正昀一眼,然后对着手机里的人说,“等我这里事结了就过去。”
“行,我让家里多做点儿好吃的,我爸妈也在家里,很久没见你了,就当着来叙叙旧吧。”
他们驱车离开公寓楼,已是差不多可以喝上最后一口下午茶的时间。顺道把小刘送到地铁口,导航再定位到池婧的家。
程继文一边开车一边说,“合同要收好,有什么问题记得跟我说。”
“嗯,”周正昀应着,又说,“我把中介费从微信转给你吧。”
“其实真没有多少……如果你感觉不合适,那就转给我吧。”
周正昀低下头,从微信上把钱转给了他,再抬头,她已经打好了腹稿,“谢谢你,帮我找中介,还陪我看房子。”
他说,“不客气,搬家需要我帮忙吗?”
周正昀当即信心十足地说,“不用,这个我能搞定!”
听到她的回答,程继文忽地笑了一声,她不知道原因,而他又接着应道,“好。”
当乾隆帝抱住跪在雪地上的魏璎珞时,家里的门开了,也将池婧的注意力拉回到现实。现实中,她正吃着重庆小面,一边辣得狂吸气,一边惊讶不已地问着进屋的人,“这才几点?”
周正昀坐在门前换鞋,顺便拿出手机看一眼,回答她说,“四点十分。”
池婧含着豆奶的吸管,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周正昀走到饭桌前,可怜兮兮地说,“我也想吃小面,我还没吃午饭呢。”
“你们……真的就,只是去看房子?”池婧不敢相信地问。
第28章
周正昀从饭桌上的收纳筐里找到个发圈, 随便把头发一扎, 搜罗着桌上所剩无几的零食, 一边回应着池婧,“不然呢?”
“难道不是看完房子, 再吃个晚饭,看个电影,然后到lounge bar开一瓶蓝带马爹利, 最后走进w酒店吗?”池婧说着。
“这……不是约炮?”
“也是, ”池婧恍然醒悟地说着,“可能是我总觉得你那个总编长得不像个好人……”
周正昀抢话道,“他是非常好的人!”
“嗯,从他这个时间把你完整的送回家来看, 确实是个非常好的人, 是我不对, 我不能以貌取人。”
周正昀不至于单纯到听不出池婧的调侃,所以笑一下, 然后低下头,无意义地将巧克力的包装纸压平,慢慢地说, “今天我们看的两套房子离得很远,午饭时间在路上,他问了我饿不饿,要不要简单吃个午饭,我不好意思说我饿了, 感觉是耽误大家的时间,因为不止我们两个人,还有中介。后来,他跟中介说,因为担心我没有经验,又是一个女孩子,所以能帮到我的地方,他会尽量帮的。他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对我没有企图……”
周正昀把自己说的愣一下,抬起头望着池婧,“我是不是失恋了?”
不必等到池婧回答,周正昀已经笑出声来了。
“我可没见过有人失恋乐成你这样的。”池婧说。
周正昀脸上展现着灿烂的笑容,嘴里说着十分惆怅的话,“我是觉得自己好傻,为了他,我才决定留在上海工作,连房子都租好了,可是还没搬进去,我就失恋了。”
池婧又是惊讶地问,“房子租好了?”
“明天就可以搬家了。”周正昀一边计划一边说,“我想,今晚睡个好觉,明早回杭州打包行李,一整天的时间能收拾完吧?然后周一不上班,叫上老姚帮我一起搬家。”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行动派。”
周正昀故意把气叹得很用力,好像要把她的怅然若失也从身体里叹出去,安慰着自己说,“反正住在哪里都一样,换个环境也不错,幸好他没有发现我的心思,不然我连班都上不成,房子也算是白租了。”
看着周正昀美丽的脸庞,池婧也陷入沉思。
从小到大,周正昀不单单是男生张望的女神,还是女生暗地里模仿的对象,因为她只是穿着校服、扎着马尾,往操场上一站,就符合了人们想象中,青春该有的样子。她们研究她的校服衬衫扣了几颗纽扣,研究她的马尾扎在后脑勺的哪个位置上,穿的什么鞋,戴着什么样的手表,最夸张的是,有一天池婧在周正昀家里写作业的时候,不小心把周正昀的眼镜腿压断了,周正昀懒得去配新眼镜,拿胶布一缠,接着用,没过几天,就见周正昀班里凡是戴眼镜的女生,眼镜腿上都缠了胶布。
特别诡异,就像周正昀给她们施了“同步咒”。
这些事情周正昀是知道的,却也只能偷偷跟池婧吐槽,她不想做“时尚风向标”,更不喜欢成天被人研究,尽管羡慕开朗、大方、擅长交际的性格,骨子里仍然是个芬兰人。
所以,美丽从来没有给周正昀带来优越感,有的只是烦恼,包括如今遇到她喜欢的男人,也没有为她提供打开这个男人心门的捷径。可能他不喜欢她这个类型的美丽皮囊吧。
池婧没有指望这个男人能够理解周正昀复杂而有趣的灵魂。
周正昀吃掉了两颗瑞士莲的巧克力,没有那么饥火烧肠的感觉,不知道是发现自己失恋了,还是饿过劲儿了,她食欲全无,从外卖上点了一盒水果当作晚饭。
就这样,一晚上陪池婧刷着电视剧,还跟姚自得聊着微信,一直到不耐烦坐着,才起来卸妆、洗澡,敷上面膜继续又坐着,只是阵地从饭桌前换到沙发上,时间是九点五十分。
她正寻觅着电影,好让明天在坐动车的时间里不会无聊到反复地思考他,这时,屏幕上方弹出一条微信消息提醒,她以为是姚自得,又翻了一页电影栏,才点开微信——
程继文:要休息了吗?
看到发来消息的人和内容,周正昀一下子坐直起来了。虽然从时间上已经不算秒回,对于她来说,却算是马上回复的:还没有。
过了五分钟,才又收到他的消息。
程继文:方便下楼一趟吗?
周正昀:现在?
程继文:再等十五分钟。
周正昀揭了脸上的面膜冲向浴室,浴室里头正响彻着戴森吹风机工作的声音,池婧曾经说这个声音像是电钻,她可不想每天拿电钻钻自己的头。
此刻,周正昀不准备追究池婧怎么还是买了“电钻”,她急切地打开浴室的门,说着,“让我一下,我要洗脸!”
洗了脸,还要思考换什么衣服下楼。如果穿得太整齐,似乎显得不自然。周正昀思前想后花了十分钟,最后穿着长袖t恤衫和运动裤下楼了。
一楼大厅的明亮衬得外头更是一片漆黑,止步于走出公寓楼的台阶上,她举目四望,发现好似融进夜色里的那一辆迈巴赫时,它也打了两下车灯。
她随即走下台阶,有人也正从驾驶座里下来,并且拎着一袋东西。
当程继文走到她的面前时,她感觉路灯变亮许多,把他照得更朦胧、更柔软,使她想到了企鹅的白肚皮、兔子的软耳朵,共性就是让人想轻轻地摸一摸。
但他一开口说话,男性的荷尔蒙又取代一切。
他说,“本来今天打算请你吃饭的,没想到临时有事,回家路上经过这家餐馆,就给你打包了一点宵夜,带回去和你的朋友一起吃吧。”
周正昀镇定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发现自己根本算不得镇定,否则应该说“这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了”之类的,表达感谢的场面话。
她正要补充几句,他却先说道,“快回去,夜里挺冷的。”
换衣服的时候,忘记考量室外温度,这会儿t恤衫冰凉地贴着她的皮肤,冷得她只能下意识地点点头,拎着他送来的宵夜,疾步走回公寓楼里,再回头,看到他似乎是刚刚转身走向自己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