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极力说明的靳岄,贺兰砜心中生出陌生而奇特的柔软感情。他的月亮正在竭力地陈述自己的罪过,好让贺兰砜干干脆脆地恨他。
贺兰砜一直想知道靳岄被自己射伤之后是怎么度过的。靳岄常常因为别人的痛苦而饱受折磨,对自己的痛苦却并不多言。从碧山城码头到梁京,路途漫长,他的靳岄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会哭么?他会和自己一样在长夜里辗转无眠么?他也会常常在眼角余光里看见熟悉的影子,会把所有体貌近似的人认作心上之人么?
贺兰砜以为只有了解靳岄的痛苦,才能确认靳岄对自己的心意是如何强烈。
但他现在忽然对过去的事情失去了探问的兴趣。他看到靳岄腰侧的鹿头,金色的裂纹完整地留存了高辛箭击碎的痕迹。他握住那颗鹿头,像攥住了靳岄的心,热烈坦率,是他最喜欢的驰望原的风。它吹走一切过去的尘埃。
贺兰砜亲吻靳岄的头发,捏住靳岄下巴,让靳岄抬起头,探舌去吻他,堵住他所有细碎的声音。
他的勒玛果真是天顶的月亮,通透清明,可亲可爱。
靳岄被他吻得晕眩,贺兰砜握住他左臂,拇指压在奴隶印记上细细地摩擦。情欲的预感让靳岄忽然背脊窜麻。他屈服于贺兰砜的吻之中,此时此刻,眼前人可以对他做任何不堪不齿但快乐的事情。
贺兰砜放开他时,非常认真直接地说了一句话:“高辛人不怨恨自己的勒玛,没有人愿意抛弃自己的心。勒玛活着,我就活着。勒玛伤心,我也伤心。此事不是你的错,我有我应该去面对的仇人。”
他擦去靳岄眼角的水痕,又笑道:“而且勒玛做什么都是对的。”
靳岄问:“万一你的勒玛做了坏事,你也信他?这样不是太愚蠢了么?”
贺兰砜反问:“因为勒玛而变得愚蠢,是不好的事情?”
靳岄心头震荡,一字字道:“不,很好。”
这次是他靠近,主动填堵贺兰砜唇舌。
小雨渐渐大了,贺兰砜忽然听见小院中传来一声叹息,夹杂纸伞撑开的细小声音。他忙把靳岄护在怀里,扭头朝外望去。
亭子只有四柱,周围开敞。岳莲楼左手撑一把赭红色纸伞,伞上绘制几尾疏落小鱼,右手拿着半个石榴,手指正一颗颗把石榴籽推进池塘喂鱼。
贺兰砜:“……”
靳岄:“……岳莲楼,你什么时候来的?”
岳莲楼:“从贺兰砜说‘别跑,说清楚点’开始。不好意思,雨太大我才撑把伞,不会打扰你们咬舌头,继续继续。”
靳岄倒也平静,他理了理自己和贺兰砜的衣裳,抬手邀请:“进来喝茶么?”
岳莲楼把石榴扔进池塘:“不了,我嫉妒。”
靳岄:“跟堂主吵架了?”
岳莲楼:“没有,不过他出门不肯带我,这趟远行要一个多月,我不高兴。”
一问之下才知,章漠居然启程去了赤燕,因赤燕那边的明夜堂帮众传来消息,似乎是探问到了靳岄母亲岑静书的踪迹。
“还有这个。”岳莲楼举起手中一个包袱,“贺兰砜,这是我们堂主给你的东西。”
贺兰砜一愣又一喜,靳岄扭头道:“放心吧,堂主不讨厌你。”
贺兰砜:“为什么?他并不了解我。”
靳岄:“堂主信我,所以他也信你。”
岳莲楼见两人你问我答相视傻笑,完全当自己不存在,连忙拎包袱蹦入亭中:“废话少说,穿上试试。俺先把你这乡下土小子装扮成大瑀人,再让靳岄带你去鸡儿巷开开眼界。”
他便解开包袱,又补充一句:“贺兰砜,我还不能原谅你。除非……除非你和靳岄都让我亲几下。”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嘿嘿怪笑,随即想起眼前是贺兰砜,脸色顿时肃整,扭头与靳岄说话:“人靠衣装马靠鞍,可也有句话叫穿龙袍也不似太子。高辛人穿咱大瑀的衣裳,必定怪里怪气不像样。”
说着已从包袱里抖搂出一件衣裳。
作者有话要说:
鸡儿巷:靠,终于到我亮相了!候场候到妆都花了。
--
点茶:用瓶煮水,以开水清洗茶盏,用茶叶加一点开水在容器内冲成茶膏,再以沸水冲泡,称为点茶。
第97章圣象(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