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翘一噎。怎么这么记仇,不是个绅士吗?
但这事到底是她理亏在先,腹诽两句也就算了,她嘴上认栽:“不会错了……”
程浪朝注视着后视镜的司机抬抬下巴,示意开车。
去奥德莱登的路上,车内始终无人说话,男女主人公谁也没提刚才的插曲,直到车在酒店门前停下,闭目养神一路的程浪才像终于打算给今晚的闹剧收个场,朝前开口:“你们先下车。”
徐翘因为一路平静无波而松垮下来的背脊瞬间挺直。
这个“让让,老子要开大了”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回想muse门前,程浪也用同样的语气说了一句“先送徐小姐上车”,然后程烨就在他面前像鹌鹑一样墩着从头懵到尾,仿佛遭受了什么惨无人道的心灵虐杀。
所以现在轮到她了吗?
原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徐翘正盘算着,等程浪兴师问罪,她就把酝酿了一路的解释一股脑倒出来——比如,她跟程烨结束的时间在认识他之前啦,又或者,她早已身体力行地拒绝了程烨啦……
可程浪说出的第一个词却是:“抱歉。”
徐翘一愣,偏过头去看他。
“我弟弟在处理男女感情方面很不成熟,道德感和责任意识也非常低下,这期间应该给你造成了不少困扰和伤害。”
徐翘对这一出始料未及,仓促干笑:“这个还好啦,我也没什么事……”
“万幸目前还没有,但我考虑了一下,我这做哥哥的,没管教好弟弟已经是失职,不该火上浇油,让这件事再愈演愈烈,你说是不是,徐小姐?”
徐翘脸上的笑意一下散了。
“程先生的意思是?”
“很抱歉,徐小姐,我认为基于我弟弟和你曾经建立过的关系,我们并不适合继续深入发展。之前是我不知情,现在及时止损,是对你,对我及我弟弟最好的结果。”
——
“还最好的结果呢,我当时就想把他给结果了!”半个钟头后,徐翘在酒店沙发敷着面膜,跟朱黎火冒三丈地讲电话,“人生的路这么长,他为什么偏偏要走捷径,那么着急看到生命的尽头呢?”
朱黎因为今晚酒精摄入过度,反应有些迟缓:“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活腻啦!”徐翘的面膜惨烈地裂开了一角,“当初还信誓旦旦地说什么‘情敌都摆不平,追什么女孩子’,真到该摆平情敌的时候呢?他跟我说及时止损!怎么着,我是支亏损股吗?”
朱黎叹了口气:“这男人也真是,撩完就跑也算了,还拿自己弟弟当挡箭牌,冠冕堂皇地说不跟你搞对象是为你好……这还是人话吗?”
就是,大家都是成年人,潜台词谁读不懂啊,在程烨搅局之前,程浪就已经出现异样情绪,后来明显是借弟弟的东风,找了个登得上台面的借口打发她。
这件事的本质分明是——他对她不感兴趣了!
“就因为发现我不清纯,他就变心了吗?”徐翘吸吸鼻子。
“其实也能理解,很多有钱男人都那个心思,反正随便玩玩,那就找纯情听话的乖乖牌嘛,最好还是无法经济独立的那种,他好掌控主动权,想聚就聚想散就散,也不用费心伺候,随手给点小恩小惠,女方就开心得不得了。你看看你,本来给程浪的就是这种印象,结果今晚亲手打破了他对你的幻想,人家当然跟你say bye咯。”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被甩,是因为我有钱?”
“……”这个重点也是抓得蛮别具一格且令人无法反驳的呢。
“那有钱是我的错吗?”徐翘手舞足蹈地站上沙发,正欲发表声讨,突然被朱黎打断。
“等等,”朱黎回顾了一下徐翘跟程浪看对眼的过程,“你现在没钱啊,而且你好像就是因为没钱,才要跟程浪搞对象,从而曲线救国,让你爸给你恢复经济自由吧?”
“……”
徐翘重新盘腿坐了下来:“没错,我太入戏了,都忘了自己只是为了钱。”她说到这里,看着面前茶几上厚厚一沓过期多日的时装周邀请函揩揩眼角,“不是,什么叫‘只是’为了钱,就是为了钱才这么真情实感啊!你看我穷得叮当响,今年秋天的四大时装周一个也没去成。”
“既然这样,现在人财两空的徐小姐要不要试试破釜沉舟?”朱黎提议。
“怎么破?”
“你知道那天,程浪为什么会来参加我的开业典礼吗?我发邀请函给兰臣只是客套客套,根本没预期程家来人。程烨可能是来吃喝玩乐的,那程浪呢?”
“闲的?”
“如果我没猜错,程家长房和二房的关系应该非常暗流汹涌,那你说程浪空降兰臣,要想迅速站稳脚跟,需要什么?”
“积累人脉呗。”
“对,他需要频繁进行圈层社交,哪怕是我这种层次低的开业典礼,那苍蝇腿也是肉。也就是说,接下来一阵子,他抛头露面的时候不会少。”
“所以?”徐翘眨眨眼。
“所以你有很多机会接近他。女追男隔层纱,听过没啊?”
“叫我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笑话,天大的笑话!”
“这周六国展中心有个古董双年展,程浪一定会去,消息我带给你了,要不要到,你自己考虑吧。”
“不用考虑!”徐翘冷哼一声,“我徐翘是绝不会为了五斗米向这种男人折腰的!”
作者有话要说: ·翘妹翘妹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有眼无珠大狗币,迟早叫他哄回你!
·姐妹们现在可知道,这个故事为什么叫“你我本无缘,全靠我没钱”以及“讲道理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可是我的嘴巴我的身体全都不跟我讲道理”辽叭!
第10章
这边徐翘狠话撂得气势汹汹,当事人却好像不痛不痒,在兰臣集团总部六十二楼的副总裁办公室过着丰富多彩的夜生活。
透过这间椭圆形办公室的大幅落地窗,能够一览众山小地望遍中央商务区鳞次栉比的写字楼。所以即使此刻办公室里灯火通明,也难免有几分高处不胜寒的冷清。
等程浪结束两个跨国视频会议,一旁高瑞已经忍哈欠忍到眼泪汪汪。
今晚这一趟,起由是因为兰臣百货的副总经理李年达。
这马屁精自打上回接待程浪视察分店后,隔三差五来示好,今晚又“献”了一份说是别有洞天的财务出入账明细表。程浪跟徐翘分别后路过商务区,顺道就来了公司查账。
结果账目倒是很快过完了,他却像没过加班瘾,又开上了会。
高瑞正困顿,冷不丁听见一句“莫斯科几点了”,立刻抖擞起精神:“已经晚上九点半了,小程总。”
“已经”和“了”的句式,充分表达了“您骚扰了瑞士和伦敦还不够吗可放过莫斯科吧”的请愿。
程浪轻轻看他一眼:“你可以下班了。”
皇帝不睡,太监哪敢下值?
“我这就通知莫斯科那边。”高瑞振作起来,准备旁听第三个视频会议。
会开到一半的时候,沈荡的电话频频打来,程浪一直没接,到会议尾声才让高瑞代回电。
高瑞出去给沈荡打了个电话解释程浪的情况。
那边松了口气:“在忙就好,以为他今晚受那姑娘刺激了。”
“多少有些,要不也不能半夜连着三场会。”
“他是真没提早打听人家底细?”
“没有。您也知道他自打‘那事’过后,在这方面非常谨慎,原本还在评估阶段,不到摸底的时候。对了,江总和大小两位方公子今晚没起疑心吧?”
“放心,这几个心都大着呢。你多关注他的状态,有事联系我。”
“我明白。”
高瑞回到办公室时,程浪已经结束会议,正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他轻手轻脚上前,意外发现程浪耳根微微泛着红。
程浪喝酒不上脸,上耳根,而且不是当场上,得等起后劲,这讯号一旦来了,基本已经是半醉状态。
“……”等会儿,这位大佬开会的时候就已经醉了吗?
“小程总?”高瑞小声叫。
程浪慢慢睁开眼,视线过了好一会儿才聚焦。
“您是不是醉了,要送您回杏林湾吗?”
“没有。”
“看您耳朵挺红……”
“耳朵红一定代表醉酒?”
不一定代表醉酒的潜台词是:还可能代表被人骂了?纵观古今中外,喝醉的人果然从不承认自己醉了,否则怎么连这么迷信的话都说得出来。
不过高瑞放弃了争论,趁他不清醒,有意试探试探他那叫人捉摸不透的心情:“您担心小公子这会儿在背后骂您呢?”
“那小子还敢骂我?”
“那您是指徐小姐?可徐小姐就更不会骂您了,您今晚对她处处周到,还替她解决了小公子的纠缠……”高瑞反应过来,“难道您最后在车里跟她划清了界限吗?”
程浪阖上眼,像是默认。
“您这么做,是因为顾忌小公子?”
“像吗?”
不像。
兰臣他都出手了,别说一个女人。在程浪看来,这世上的东西,只有他想要或不想要,没有谁先来谁后到。
高瑞知道应该是这样,只是不死心地想确认一下,他和徐翘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结果看来,程浪还是没办法接受这类“麻烦”的女人——跟他生活在同一个圈子,感情经历不说丰富起码不贫乏,性格外放且主动,脾气还不小。
总之程浪不喜欢的属性,徐翘几乎全占齐了。
高瑞说:“怪我失职,没早早了解清楚徐小姐的背景。不过说来也奇怪,金禄珠宝的千金怎么会去高速收费呢?”
“不知道,”程浪语速越来越慢,“不好奇。”
求生欲使高瑞没有说出“您不好奇我好奇啊”的心里话,只宽慰道:“我知道您发一回兴不容易,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俗话说失败是成功之母,一个徐小姐倒下去,千千万万个徐小姐站起来……”
“史传杨修聪慧过人,”程浪懒懒打断他,“在曹操身边当谋士时没少献计立功,最后却被曹操杀了,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高瑞微微一愣:“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的话实在太多了。”
“……”
高瑞幽幽叹出一口气——徐小姐要是知道他家老板衣冠楚楚的皮囊下藏着这么毒的里子,应该会感谢他今晚的战略性撤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