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笑只觉得满心无力。说来说去,孟雨繁还是太年轻、太没有社会经验了。和这种男孩谈恋爱,天天都像小说里一样甜蜜蜜;可一旦涉及到正经事,年轻男孩就会暴露出幼稚的一面,傻乎乎的一条道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
要不然说姐弟恋很痛苦呢,这哪里在谈恋爱,明明是在养儿子!
这算哪门子小狼狗?
这明明是小傻逼、小智障、小二货!
杨笑闭了闭眼,恨不得把这傻东西直接塞回篮球场。
他不是爱打吗?那就打去!干脆脑袋被人摘下来当篮球好了!
可没办法啊,这是她亲自选择的男朋友,她就算再怎么生气,她也不能退货……
——不对,她是甲方,她是可以退货的啊!!
她当初下单时,注意事项里写的清清楚楚,“出租男友”若是有哪里做的不到位,雇主是可以随时取消交易的!只不过要扣一些违约金罢了。
这点违约金,她出得起。
杨笑越想越气,一时冲动便开了口。
“孟雨繁,那咱们打个赌。”她严肃道,“今晚我送你回宿舍,你老老实实休息一晚上,明天天一亮,你就去找徐冬。”
“……然后呢?”
“你不是说你们是好兄弟吗?那他肯定不会向你说谎的,对吧?你当面问他,他究竟是不是提前知道这是一场野球比赛。如果他说他不知道,那好,我大摆宴席,自罚三杯,亲自给他赔礼道歉!”杨笑冷冷道,“但若是他知道,我看——咱们之间的雇佣合约就可以提前结束了。”
她杨笑,不需要不信任她的“男朋友”。
“一言为定!”孟雨繁立刻举起手,“我孟雨繁在此发誓,如果我真的错看了人,如果徐冬真的是故意骗我,那我和笑笑姐的雇佣合约立即作废,我不收笑笑姐一分钱,再免费延长两个月的服务!!”
杨笑:“……?”
不是,等等,免费延长两个月服务是怎么回事?
第24章
杨笑怀疑孟雨繁在套路她, 可是她又没有证据。
真是奇怪,她明明打算和他“一刀两断”的, 结果稀里糊涂地打了这么一个赌。……这算什么,弯道急拐?
杨笑实在搞不清楚,孟雨繁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了。
两人上了车, 杨笑送孟雨繁回宿舍。
在回去的路上, 孟雨繁的微信一直滴滴滴响个不停,男孩掏出来看了一眼,打了几个字,又闷闷不乐地塞回了兜里。
杨笑问:“谁的消息?”
其实她心里早就猜到了。
“是徐冬……”果不其然,孟雨繁说出了这个名字, “他说我怎么突然就不见了,连包都没拿,问我去哪儿了。”
杨笑:“你怎么回的?”
“实话实说。”孟雨繁转过头来看她,有些羞涩地说, “我告诉他,我和你私奔了。”
“……”神tm私奔了!
杨笑脚一抖,油门一飘, 差点追尾。
过了几秒, 徐冬又发来了新的消息,不过这次是语音消息了, 杨笑让孟雨繁调大音量再点开听。
徐冬粗犷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内响起:“呼……算了, 你跑了就跑了吧, 也不用回来了。”听上去, 徐冬好像是在一边走路一边发消息,声音有些喘,“城管来了,比赛强制暂停了,还带走了一个主办人去了解情况……我也走了,这球打得太没劲儿了,对面那几个手太黑了。”
他的语气听上去和从前一样,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杨笑真想夸他一声影帝。
徐冬的声音继续从扩音器里传来:“繁子,那咱晚上在宿舍见啊,我有事儿和你说。”
这听上去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杨笑立即告诉身旁人:“你今晚别和他见面,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今天你好好休息,养足精神,用你那还没一条吉娃娃大的脑仁想清楚整件事,明天早上和他对峙的时候别被他牵着走。”
孟雨繁很听她话,她让他今天不要见,他就乖乖不见。他也按下了录音键,对着话筒说:“徐冬,今天晚上不方便,明天我去宿舍找你吧。”
这次,徐冬那边足足停顿了好几分钟才发来一条消息,孟雨繁刚一点开,就被徐冬足以震碎车窗的吼声惊住了。
“卧槽繁子!!!!速度太快了吧!!!今晚上居然不回宿舍住了?????行行行,牛逼,那我不打扰你了!不过你知道怎么做吗,要不要我发你点儿教学资料看看?”
杨笑:“……”
孟雨繁:“……”
男孩根本没听懂,茫然问:“我只是说今天晚上不去见他,他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回宿舍住了?我不回宿舍,还能去哪儿?教学资料又是什么?”
杨笑答不出来,只能尴尬又敷衍地说:“……好孩子不用知道这些。”
可她心里却决定:即使徐冬没问题,她也不允许自家狗子和这种满脑子淫秽色情的朋友一起玩了!
……
孟雨繁向来心大,平常沾枕即睡,一夜无梦到天亮。可这天晚上,他因为惦记着野球这件事,一晚上辗转反侧没有睡好,第二天六点多钟,他就爬起来了。
他是真的不愿意相信徐冬是有意欺骗自己,他们认识五年了啊,这五年来两人一起经历过多少?练球、跑步、打配合、闯祸后被总教练骂……当初他们递交保研申请时,还曾畅想过一同踏入cba、为同一只球队效力的美好未来。
所以,即使杨笑把证据摆在了他面前,他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看错了人。
七点半刚过,对面寝室传出了一些动静。
一直等在门后的孟雨繁第一时间拉开大门,正好和出门的徐冬撞个正着。
和打扮齐整的孟雨繁不同,徐冬随随便便穿着一套睡衣,脚下踩着拖鞋,手悬在半空,还保持着敲门的模样。
徐冬一愣,笑道:“繁子,这么早就回来了?我本来还想敲敲门碰碰运气呢。”
他认定孟雨繁昨晚夜不归宿,所以看到孟雨繁一大早就穿戴的这么齐整,他就想当然的以为他是刚刚从外面回来。
孟雨繁没有和他寒暄,开门见山地说:“徐冬,我有话和你说。”
徐冬随便点点头:“行啊,刚好我也有话和你说。”
现在正是体育生们起床训练的时候,走廊上人来人往,擦肩而过时都会打个招呼。
徐冬左右看看,低声说:“进你宿舍吧,别在走廊上说。”
孟雨繁便让开宿舍大门,放他进来。
他们宿舍条件很好,升到研究生后,每个人都被分配了单人间。孟雨繁的宿舍一进门便是他从网上购买的五层鞋柜,十几双限量版aj球鞋摆了满满四层,每个进他屋的体育生,都会在鞋柜前驻足很久,发出无数酸溜溜的艳羡声。
不过今天,徐冬没有在鞋柜前逗留,他直接走到内间,确定门窗都已经关好了。
孟雨繁说:“徐冬,昨天那场球……”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徐冬打断了。
“繁子,我要说的也是这件事。”徐冬笑笑,“你昨天走得早,我没来得及把东西给你——来,这是你的那份,收好吧。”
只见徐冬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里面鼓鼓囊囊,看上去是很有分量的一叠。
就在他拿出信封的那一刻,孟雨繁已经猜到了那信封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可他依然固执地不肯相信。
一米九几的大男孩就立在那儿,眼睛落在他最信任的队友身上,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信封里是什么?”
“你自己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徐冬却说。
可是孟雨繁并不伸手。
仿佛他只要不接那个信封,事情就可以到此为止,昨天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们的友谊还是同以前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可是徐冬等不下去了。
他直接展开了信封,手伸进去——然后拿出来一叠纸币。
红彤彤的,粗略一数,有七八张的样子。
那是钱,真的是钱,是昨天孟雨繁去打“友谊赛”的报酬。
徐冬望着他的眼睛,用一种故作无所谓地语气说:“虽然比赛提前结束了,但是老板还是挺豪爽的,钱照常给。喏,收下吧。”
孟雨繁被那叠粉红色的纸币刺痛了眼睛,到了这一刻,已经由不得他再逃避下去了。五年来的信任在徐冬掏出信封的那一刻轰然崩塌,孟雨繁拳头紧握,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同窗好友。
“你不是说是友谊赛吗??”孟雨繁低声问,“这些钱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很好骗吗?”
“我怎么会骗你呢?”徐冬皱眉道,“你家里不是断了你的生活费,所以你最近都在打工吗?我看你新交了女朋友,肯定花销会更多,所以一有赚钱的机会,就想到你了。”他停了停,又说,“我知道你这人什么脾气,我要是直接说拿钱打球,你肯定不乐意,所以只能先斩后奏了。”
“先斩后奏”——这就是徐冬对这件事的看法。
孟雨繁觉得这太荒唐了:“徐冬,你知不知道咱们队里的规定?!队里所有球员不允许私自出去打野球,如果发现有这种行为,警告、记过都是小事,甚至可能开除!!”
他看着徐冬,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野球也分很多种啊,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的。”徐冬皱眉看着他,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去公园打街头篮球,也算野球;像是之前参加职工家属运动会,也算野球;……本质上来讲,咱们昨天就是陪几个富二代玩了会儿球,就跟王o聪雇人陪他打电竞一样,这犯法吗?”
孟雨繁气疯了:“这当然犯法!!咱们昨天不光是陪富二代打篮球,咱们昨天的比赛是在网上直播的,甚至有庄家坐庄,赌池里有数万块钱!!这是赌博!!是赌博!!”
“……什么?!”徐冬的眼睛瞪大,瞳孔紧缩,“昨天有人赌球?”他看样子也很震惊,背着手在宿舍里走来走去,脸上神色变换,不停地说着,“抱歉,繁子。我以为昨天就是一场很普通的野球赛,我是真的不知道有人在背后坐庄赌球。昨天那几个富二代我也是第一次接触,他们是我之前的老板介绍过来的,我不知道他们背后玩的这么脏……”
“之前的老板?”孟雨繁打断他,“这不是你第一次打野球?”
他的问题就如一道利刃,隔开了两人之间最后一层遮掩。
房间里忽然静了下来,孟雨繁的视线紧紧追着徐冬的眼睛,而徐冬也如他一样,与他寸步不让的互望着。
“你想听到什么答案呢?”徐冬低声道,“对不起,让你失望了——这当然不是我第一次打野球,我打了大概有……”他笑起来,像是觉得这是一个什么有意思的笑话,“……十来次了吧。少的话,一次七八百,多的话,一次一千多。但是我一个人单打独斗没什么意思,野球场上即使是同队队友,也是各自为营的,所以我想把你拉进来,想着咱俩有默契,可以打配合,而你最近刚好也缺钱,不是吗。”
孟雨繁不知道他还能说些什么了,他动了动嘴唇:“就为了这么一些钱,至于吗?若是被教练知道了,你会背处分的……而且、而且,cuba的预选赛就要开始了,咱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进首发的吗,要是背了处分,就只能做替补了……”
“被教练知道?”徐冬低头看他,淡淡地说,“难道你要向老武头告密?”
“当然不!可是……”
“你说进cuba、当首发?”徐冬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是那种歇斯底里地,仿佛听见了一个世界上最有趣的故事的大笑,“你到底知不知道,咱们已经研一了,按照规定,今年是咱们最后一年有资格参加cuba了!可是咱们队里一共十八个人,五个前锋,五个!!你难道真的从来没想过,咱们别说首席了,可能连替补都当不上?!!”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提越高,到后来几乎是自暴自弃地喊出了这番话。
孟雨繁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在这一刻,徐冬变成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他癫狂、他可悲、他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
“孟雨繁,我和你不一样!”究竟有多久,徐冬没有喊过他全名了,好像从入学第一天起,徐冬就自来熟地揽着他的脖子,叫他繁子。“你是真正的富二代,你人生里经过什么挫折吗?你没有!你最大的挫折只不过是父母断了你的生活费而已!而我呢,你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吗?我父母就是普通人,他们为了供出我这个体育生有多不容易,你了解过吗?!你说你八岁的时候,你爸妈就给你请外教带你打球,我呢,我初中时为了进体校,家里给教练塞了八万块钱,那是我爸一年的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