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的经历太过心有余悸,厉徵霆一直到现在还隐约记得。
于是这一次,立在床边,厉徵霆并没有急着去看她,而是将他手臂上的外套随手搭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顿了顿,他慢条斯理的脱了身上西服外套,又将衬衣上的袖扣一一解开了,再将袖子微微挽起,随即,缓缓坐在了床沿上,凑过去,将盖在她头顶的被子一下一下缓缓往下拉,然后,他看到了一张被被子,被高温捂得满脸通红的脸。
整张脸胀得通红,烧得通红,连额头,连耳朵,连脖子全都闷红了,她嘴唇发干,额头上,脖颈间,全部浸湿了,连发间都在淌水,厉徵霆见了脸色微变,他缓缓将手背往她额头上一探,下一秒,整只手烫得直接弹了起来。
整个屋子里是一个大火炉,而她的被子里是一个小火炉,厉徵霆抿着嘴,随手拿起桌上的遥控,反手将空调的温度调低了,又大步来到窗前,将密不透风的窗子打开了一扇,再次来到床边,厉徵霆将压在她身上的两张被子掀开了一张,又直接伸手将她脖颈间的睡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将手沿着她的脖颈往里探了探,她浑身滚烫,浑身早已经被汗水给浸湿了。
不行,得送医院,不然人都给烧坏了。
厉徵霆随手将搭在椅子上自己的风衣拿起来,一把裹在她的身上,准备去捞她,结果她人虽睡得迷迷糊糊的,他一掀开她的被子,她却下意识的卷缩着身子往里躲,边躲边含含糊糊的抱着自己喊道:“冷…”
顿了顿,又糊里糊涂的喊道:“好热…”
整个人已经烧糊涂了。
厉徵霆怕冻着她,又立马将被子一角拉过来,盖在她的身上,整个人凑过去,往她脸上轻轻啄了一口,温声哄道:“丫头,得去医院,你醒一醒。”
他轻轻往她脸上拍了拍,见她脸上冒了汗,只用袖子给她擦了擦,又摸了摸她的脸,凑过去低低道:“去医院好不好?”
他拍打着她的脸,恍然间,好像看到她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合上了眼,不多时,只将整个身子卷缩成了一团,小嘴轻轻蠕动着,嘴里似乎在含含糊糊念叨着什么,厉徵霆凑过,却一个字也听不出清楚。
厉徵霆什么也顾不上了,只冲着昏迷不醒的她说了句——
“马上去医院,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说着,直接搂着她,就要一把将她整个打横抱着起来。
哪知,他的长臂一伸过去,一枕到了她的脖颈下,她就下意识的卷缩了过来,只迷迷糊糊抱着他的手臂,含含糊糊喊道:“不要去医院,我不要去医院,不要打针,不要打针针…”
她耳语呢喃,温声低语,语气里带着一丝紧张,喉咙里带着一丝颤音,表情难得带着一丝央求,一丝撒娇的意味,只抓着厉徵霆的臂膀,一直急急摇着头,像个孩子似的。
原来,幼时的徐思娣也曾经是个受宠爱长大的小孩,那时,她是蒋红眉唯一的小孩,三岁以前,蒋红眉也是将她当做眼珠子疼的,因为她是个女孩儿,不受长辈们重视,蒋红眉那会儿年轻气盛,为了跟长辈们做斗争似的,只拼命对她好,小时候徐思娣生病了,她也曾将她搂在怀里温声细语的哄过,徐思娣小时候胆子小,害怕打针,也曾缩到蒋红眉怀里撒娇央求着:“不要打针针,妈妈,我不要打针针…”
如今被人温柔的搂在了怀里,烧得整个人都糊涂了,有那么一瞬间,徐思娣只以为回到了小时候似的,回到了蒋红眉的怀里,还有资格央求着,撒娇着。
那是她儿时唯一有过的温暖记忆。
不过,即便是在梦里,好像也知道那样的场景极不真实似的,喊完那句后,徐思娣闭着眼,两行清泪缓缓从眼睛里流了下来。
看到她流眼泪,厉徵霆立马弃械投降,他立马放弃了,只将外套从她身上取下,又将被子一一替她盖好,只凑到她的跟前,抬着手背缓缓替她擦拭的眼泪,压低了声音一声一声低低的轻哄着:“好了好了,不去医院,不打针,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嗯?”
激动的徐思娣这才慢慢平静下来,不多时,她只缓缓探着手,紧紧搂着他的臂膀,生怕他走似的,只紧紧将人搂着,她卷缩着身子,躺在他的身旁,直到这会儿,才再次安静了下来。
厉徵霆盯着她虚弱又可怜的侧脸,微微叹了一口气,不多时,将手探了过去,在她脸上一下一下轻抚着。
一直待她安稳了下来,厉徵霆这才试着缓缓将手臂从她怀里抽出。
哪知,他一动,她就立马缓缓皱眉,紧紧抱着他,小嘴里不安的轻哼着。
厉徵霆一停,她眉头缓缓一松,这才安下心来。
厉徵霆有些无奈,也有些稀奇。
只觉得她清醒的时候,为人冷淡,迂腐,极不开窍,极没有眼力见,傍上他的女人,哪个不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拼命的讨好他,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时时刻刻黏着他,只有她,每每恨不得躲得远远地,他一靠近,她就变得浑身僵硬,从心里,到身体,无不写着排斥二字。
没想到生病了倒是变得乖巧黏人得多。
这样的情形并不多见,厉徵霆觉得有些新奇,他一直觉得她固执,倔强,很多时刻,十分的不讨喜,嘴里没有一句让人舒心的话,有时她梗着脖子说的那些话,他听了只恨不得将她拖过来打上一顿,可如今,反差太大,令他觉得有趣。
这样想着,厉徵霆只再次试着将自己的手臂从她怀里探出,见她蹙眉,他又动作一停,片刻后,又再次重复着之前的动作,来来回回好几次,不多时,厉徵霆自己被自己的举动逗弄笑了,只无奈的笑了笑,觉得自己太过幼稚,只是,见她一脸紧张兮兮的模样,实在太过有趣罢了。
她生病了,他不该在她生病的时候还欺负着她。
这样想着,厉徵霆收起了顽劣,不多时,只缓缓凑过去,在她脸上在她的鼻尖上轻轻地轻啄了起来,末了,又凑到她的嘴上,轻轻啄了一口。
自厉先生进去后,就一直没有出来。
赛荷一直有些不安的守在客厅里,她有些担心,心道,思思都这样了,他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吧。
厉先生应该不会这样饥不择食吧。
一时又有些担心,担心一会儿厉先生出来了,或是有什么吩咐了,没人在外边守着,好像有些不好。
于是,赛荷一直坐在沙发上守着,坐着坐着,身子慢慢歪倒了,不多时,赛荷迷迷糊糊在打瞌睡了,直到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那间卧房被人从里打开,赛荷身体一直,瞬间被惊醒了,她直接跳着从沙发上起来了,见厉先生缓缓走了出来,赛荷忙道:“厉先生,您要走了么?”
话音一落,只见对方定定看了她两秒,道:“帮我送些凉水及毛巾进来,谢谢。”
说完,又皱眉看了赛荷两秒,似乎在衡量她这位经纪人是否称不称职。
赛荷被厉徵霆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原本还有些睡眼惺忪,瞬间打了个哆嗦,立马道:“不客气,我…我这就去——”
说完,脚底抹油似的,立马奔向了厨房,接了一盆水,然后拿了一块干净的毛巾一并送了进去。
进去后,只见厉先生一直守在思思的床边,赛荷立在门口默默看了一阵,这时,厉先生扭头看了一眼,用下巴往桌上指了指,道:“放在那里。”
说完,又直接将头转了过去,淡淡道:“你出去吧,这里有我。”
赛荷立马一一照做了。
做完这一切后,赛荷立马退了出去,只是,合上房门的前一秒,赛荷忍不住往卧房里多看了一眼。
没想到权势滔天的厉先生竟然来到了她们这个小小的地方,非但如此,他竟然还手把手的守在思思跟前照顾着。
她记得,思思从前描述厉先生时,对他评价过几个字眼,专横,霸道,强势、跋扈,他的话就是圣旨,容不得任何质疑,直到此时此刻,赛荷终于能够理解这几个字的意思了,确实 ,厉先生真的是这样的一个人,令人望而生畏,望而却步,可是,除此以外,或许,思思并没有意识到,或许,还会有其它的字眼,例如,优雅,涵养,细致,也例如,专注,深情。
不知为何,赛荷竟然会想到这样几个词语。
她只是觉得,厉先生对思思,不仅仅只有苛刻逼迫,或许,也还有别的。
见到这样一幕后,赛荷终于彻底放下了心来,她只缓缓合上房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厉徵霆每搁半个小时给徐思娣擦拭一遍身体,物理降温。
她的体温时而骤降,时而滚烫,反反复复。
温度太高,他就用冷毛巾给她擦拭,温度变低,她喊冷,他就自己掀开被子躺了进去,给她渡体温。
其实,厉徵霆没有照顾过人,他的动作生涩,并不熟稔,有一次躺在床上,竟然直接抱着她睡着了,最后又被她滚烫的体温给热醒了。
不过,她难受,他也睡得并不踏实。
期间,大半夜的,有一次徐思娣迷迷糊糊醒了,似乎认出了他,只含含糊糊 朝他喊了一声“厉先生”,厉徵霆胸腔微微起伏着,只觉得听到这几个字后,整个胸腔都被填满了似的,他立马伸手往她额头上,往她脸上一模,温度趋于稳定,烧好像终于退了,厉徵霆嘴角微微一扬,难得一抹欣慰涌上头来。
这时,抬眼往窗外一看,天快亮了。
他凑到她耳边,低低吩咐着:“再睡会儿。”
她眯眯瞪瞪,好像乖乖嗯了一声,又合上了眼。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赛荷在门外小心翼翼请示道:“厉先生,您的司机在外等候。”
厉家老宅今天有一场祭祀活动。
这是每年年底的老规矩,以往老太爷在世的时候,他老人家亲自主持。
如今,老爷子不在了,这项任务落到了他的手里。
这样想着,厉徵霆缓缓起身,他立在徐思娣的床头,将搭在椅子上的西服、风衣,一件一件一丝不苟的穿好了,瞬间,他又恢复成了以往那个威厉不苟言笑的厉先生。
整理好后,厉徵霆立在床边,定定的盯着床上的身影看了片刻,随即,转身直接往外走。
手拧上门把手,顿了顿,那道威厉颀长的身影忽而又重新折了回来,只直接回来床边,弯腰,凑到床上的身影的脸上,往她眉心处轻轻地吻了一下,末了,又捏着她的下巴,往她嘴上不重不轻的咬了一口,见她微微蹙眉,这才勾唇放开了她,随即,直接毫不犹豫,目不斜视的踏出了这间卧房。
只是,刚走出卧房,对方忽然握拳,置于唇边,低低咳嗽了一声。
徐思娣醒来后,已经是中午的事情了。
她这一觉,睡得翻天覆地,天崩地裂,只觉得时而上天时而入地,晕头转向的,跟渡了场劫似的。
不过,醒来后,梦里的眩晕渐渐褪去,好像,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
作者有话要说:【接档新文,短篇,有兴趣可以收藏下】《你大堂兄来了》
石颜跟高干子弟周寅在周家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谈了七年恋爱。
两人门第相差太大,这段见不得光的感情慢慢变得索然无味了起来,终于,周寅在家长的安排下慢慢被个性有趣、见识不凡的白富美所吸引,两人的地下情岌岌可危。
石颜伤心之余,深夜买醉,误入了周琛的床。
周琛是周寅的大堂兄。
当年石颜跟周寅第一次偷偷摸摸约会正好被这位大堂兄撞见,两人吓得惊慌失措,却不想,这位大堂兄老神在在的领着二人进药店给他们买了一盒避孕套,嘴里叼着根烟,淡淡瞥了石颜一眼,然后挑眉冲周寅淡淡叮嘱道:悠着点儿,别整出人命来就是了。
周家这位长子长孙行径乖张荒诞,是他们这一众小辈们心目中最惧怕的存在。
小时候,他们最怕听到的一句话就是:周寅,你大堂兄来了。
石颜招惹了一个她这辈子最不敢招惹的人。
第230章 230
徐思娣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一阵。
她好像烧糊涂了, 她竟然…梦到了厉徵霆。
梦里,厉先生…温柔体贴, 对她关怀备至, 体贴入微得有些不大真实。
果然是梦。
简直跟现实生活中的厉徵霆, 一个是天, 一个是地。
现实生活的厉徵霆是个什么样?
反正, 不是梦里的那样。
也不知道怎么的, 就梦到了他。
或许是朝夕相处的三个月, 又被对方的恐惧支配了整整两个月,近半年来所有的生活全部都围绕着那个人打转的缘故吧, 如今这一生病, 身体变差,意识变得模糊,就跟病毒入侵了似的, 就连大脑都被对方侵入了吧。
徐思娣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似乎在努力的回想梦里的一些情景,然而却只依稀记得一些残存的感觉, 具体的细节,却是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烧好像退了, 人比之昨天,整个人好像要清醒了不少, 没有那么头晕了,这样想着,徐思娣抬头轻轻抚摸了一下额头, 挣扎着想要起来,结果才刚一动,额头上的方巾便直接掉落了下来。
是一块丝质的小方巾。
搭在了她的额头上。
方巾原本应该是湿的,已经被她的体温烘干了,显得有些皱巴巴的。
丝巾?
面料光滑柔软,就像被牛奶浸泡过似的,手感极好,一看就是上等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