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涛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这才发现他已经昏迷了差不多五个小时了。
黑狗留下的气味向校门的方向延伸,宁涛锁定它残留在地面上的气味一路追了下去。他虽然不想承认,可现在的他就像是一条训练有素的搜寻犬。
宁涛出了校门,过了好几条街道,最后追踪到了一个小区后面的山上。
月光下,山林的树木和山石朦朦胧胧,一条古老的小泥路往上延伸。夜风吹过,树叶摇晃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宁涛走在小路上,听着鬼哭一般的声音,他的心里有些虚,他一边走一边给自己打气,“这世上哪有鬼?我没有干过一件亏心事,就算有我也不怕……那黑狗我一定得找到它,我得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爬上半山腰,一座古老的宅院出现在了山腰处的一块平地上。泥瓦土墙,一溜爬满金银花的篱笆院墙,那院门不知道已经存在了几百年了,斑驳朽败。
老宅里没有灯,黑漆漆的。
黑狗的气味就停在院内。
宁涛来到院门前,壮起胆子敲了敲门,“有人吗?”
没人回应。
宁涛又伸手敲了敲门,“我进来啦。”
这时一间屋子里亮起了灯火,一个老人的声音传来,“谁啊?大半夜的。”
宁涛的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他说道:“老人家,我是山城医科大学的学生,我被你家的狗咬。”
“你来要钱啊?”老人的声音。
宁涛慌忙说道:“不不不,我只是想看看那条狗,我不要钱。”
“进来吧,门没闩。”
宁涛伸手推了一下门,门开了,他迈过门槛向亮着灯的房间走去。
房间的门打开了,一个老头出现在门口,一头白发,穿着唐装,颇有点隐居山林的艺术家的气息。
这房间也相当古老,木梁木墙,山水字画,随处可见岁月侵蚀的痕迹。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方桌,四只凳子,一只神龛。奇怪的是神龛上供奉的不是什么神和祖宗牌位,而是一本看上去相当古老的线装书。
这些都是一眼的印象,宁涛也不好细瞧,开门见山地道:“老人家,我想看看你家的狗……”
扑通!
老头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老人家?”宁涛一声惊呼,慌忙进屋去扶老头,可是老头却一动不动躺在地上,任由他拉拽就是不起来。
宁涛跟着跪在老头的身边,伸手去探老头的鼻孔,老头已经没有了呼吸。他跟着又伸手去摸老头的颈动脉,老头的脉搏也停止跳动了。
“死了?”宁涛的心脏咯噔一下差点从喉咙里蹦跶出来。
不过他终究是学医的人,解剖尸体,陪尸体睡觉的事情也经历过,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用双手撑住老头的胸膛按压,然后又做人工呼吸,帮助老头的心肺复苏。
折腾了差不多一分钟的时候,老头的喉咙里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声音,然后有了心跳和呼吸,眼睛也睁开了。
宁涛掏出手机准备打急救车电话。
老头忽然伸手抓住了宁涛的手腕,用虚弱的声音说道:“小伙子,不要叫急救车了……我不去医院……”
宁涛说道:“这怎么行?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你得去医院接受检查和住院治疗。”
老头摇了摇头,声音断断续续,“小伙子,咳咳……我九十九岁了,我已经是油尽灯枯之年了,随时都有可能死,咳咳……去不去医院有什么区别?我可不想死在医院的病床上……再说了,我也没钱住院……”
宁涛担忧地道:“可是……”
“小伙子,帮我、我个忙,去把神龛上的医书……拿给我。”
宁涛不好拒绝,起身去将生神龛上的医书拿了过来,放在了老头的手中。他也瞅了一眼那医书,可泛黄的封页上就连一个书名都没有。
老头的声音越发虚弱了,“咳咳……小伙子,你是一个好人,我陈平道一身不欠人人情,你救了我,我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家祖上也是学医的,传下了这本无名医书和一间诊所,我无儿无女,今天晚上我就把它们送给你吧。”
“啊?”宁涛顿时慌了,“不不不,老人家你误会了,我是学医的,救死扶伤是我的本分,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自称是陈平道的老头双眼一眨,两颗老泪顿时夺眶而出,他哽咽地道:“今晚就是我的大限之日,我、我都要死了,难道你要让我含恨九泉吗?你、你让我怎么去见我的祖宗啊……呜呜……”
宁涛已经心乱如麻了,他是来找狗的啊,事情怎么就演变成这样了啊?
“嚯……嚯……”陈平道的喉咙里发出了呼吸困难的声音,双眼也开始翻白,可他还是努力地说出了话来,“你、你快去桌子下的抽屉里把、把合同拿出来……你今天要是不收、收我的医书诊所,我、我死不瞑目,做鬼都要缠着你!”
“我去拿,我去拿,你别激动,你不会有事的。”宁涛慌忙去了方桌边,拉开抽屉拿出了放在抽屉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份早就准备好了的不动产权转让合同,甚至还有一支签字笔。
“签、签字啊……我快不行了……快签!”陈平道颤声催促,随时都有可能断气的样子。
宁涛打开合同看了一眼,那确实是一份不动产权转让合同,内容很简单,大致是说陈平道要将位于花园街的一家“天外诊所”的所有权转让予人,签字有效。合同上面还有公证处盖的章,陈平道的签字,很正规的样子。
宁涛担心老头情绪激动心脏再出点什么问题,一咬牙,提笔在合同上签了字。
陈平道颤声说道:“小伙子,你我也算有、有缘,我这里没酒,桌上有茶,你沏两杯,我们以茶代酒干一杯,敬我们这一段缘分,黄泉路上我也没什么遗憾了……咳咳……”
宁涛的情绪也被感染了,酸酸的。他拧起桌上的茶壶沏了两杯茶,然后将陈平道扶起来靠在他的怀中,碰杯之后一口喝掉了杯子之中的茶。
茶汤的味道清香扑鼻,入口一股润彻心扉的清凉,非常奇特。一杯茶下肚,宁涛感觉浑身都通透舒服,他趁机转移老头的注意力,“老人家,这是什么茶?”
陈平道的声音一点都不颤了,“茶是普通的竹叶青,只是我在茶里放了一点药。”
宁涛顿时愣了一下,“你怎么……什么药?”
陈平道忽然从宁涛的怀里爬了起来,“不要紧张,一颗小涅槃丹而已,它具有洗髓伐经的功效,它能祛除你身体之中的毒素,唤醒你的先天灵性和天赋,增强你的力量和速度,让你的鼻眼更聪慧。一句话,它是你修道之旅的必吃的奠基之药。我那一口也给你渡了一点修为,算是补偿吧。还有,你记住,醒来之后立刻去诊所,时间拖得越久后果就越严重。”
“你个骗……”宁涛一句话没说出来,咚一声躺在了地上。
“老子终于解脱啦!苍天有眼啊!哈哈哈!”陈平道的声音,发疯了一样,与之前判若两人。
宁涛隐隐约约听到了陈平道的声音,之后他的意识就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第0003章 怒火攻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涛的意识渐渐苏醒了过来。他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茂密的树冠,还有从枝叶间洒落下来的金色阳光。
宁涛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环视四周。没有老宅,也没有陈平道,他站在一片山坡上,到处都是树木、荆棘和杂草,就连一条路都没有!可陈平安给的医书和那份转让合同却都还在他的手里,真真在在,不是幻觉。
“对了!”宁涛忽然想起了什么,“陈平道身上的气味和那黑狗一模一样,他还说那一口给我渡了一点什么修为,他就是那条黑狗!难道……难道我真遇见鬼了?”
短暂愣神之后宁涛打开医书翻看。
医书非常简单,仅有四篇内容,依次是望术篇、闻术篇、丹药篇和针道篇。四篇内容加起来也不到千字内容,惜字如金。
“望、闻、丹、针?中医不是望闻问切吗?”宁涛的心中一片好奇,细看内容,医书上的古文内容却生涩难懂,一时之间辨别不出真假。
宁涛又打开了那份合同,他昨晚看见的内容一字不差,他签下的名字也赫然纸上。
合同里放着一把钥匙,是那种非常古老的钥匙,乌黑的颜色,沉甸甸的,不是铁也不是青铜,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造的。
钥匙上刻着“天外诊所”四个繁体小字。
宁涛困惑了,古老的宅院凭空消失了,狗陈平道也不见了,难道那家诊所是真实存在的?
一股恶心难闻的气味突然飘进了宁涛的鼻孔,他慌忙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就像是刚从地沟油里捞起来的一样,满身都是黑色的粘稠的油污。他顿时被恶心到了,差点就吐了出来。
他想到了昨晚陈平道给他喝的那碗茶汤,还有……
“糟糕!今天要去医大附属医院报到!”宁涛忽然想起了这事,再也顾不上什么古老的宅院和陈平道了,拔腿就往山坡下跑去。
山坡无路,地势陡峭,到处都是岩石和藤蔓。
宁涛也顾不上什么危险不危险了,大步飞奔。
一块差不多两米高的山石挡在了宁涛的前面,他下意识的一跳,呼一声风响,他的身体嗖一下从那块山石上面跃了过去!
宁涛忽然想起了陈平道说的那些话,他的心中一片震惊,“难道那颗什么小涅槃丹也是真的?那陈平道究竟是什么人啊?不对,他究竟是什么狗啊?去医院报到之后我一定要去那家诊所看看!”
一路狂奔……
两个小时后。
山城医大附属医院人事科办公室外,宁涛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领口都洗发毛了的短袖衬衣,抬手准备敲门,忽然一个嗲嗲的女声从门后传来。
“马叔叔,这是杨海的档案,你看看吧。”
宁涛的手顿时停在了空中,这个声音他似曾听过,好像是唐玲的。他心里很奇怪,杨海的成绩很差,这次根本没有获得医大附属医院实习的资格,他的档案怎么送到人事科来了?
这时门后又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杨海没来啊?”
“他家里来了一个很重要的客人,他得陪着,所以让我把档案送过来了,没问题吧?”女人的声音回答道。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他就是混个资历而已,以他家的关系,他迟早要进入卫生系统当官,到时候还得指望小唐你多关照啊。”
“马叔叔,你就会取笑人家……那个要被取代的人……”
宁涛的手敲了敲房门,他不想再听这恶心的对话了。
“进来。”那男人的声音。
宁涛推开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一男一女。那女的果然是唐玲。至于那男人,显然是附属医院的人事科科长马福全。
在马福全的办公室里遇见唐玲,宁涛多少有点意外,不过他的脸上保持着平静,客气地道:“马科长,我是山城医科大学的四年级学生宁涛,我来报道。”
马福全看了唐玲一眼,唐玲点了一下头。
“你就是宁涛啊?”马福全站了起来,不冷不热地道:“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宁涛知道现在是几点,他硬着头皮说道:“现在……十点。”
马福全的语气顿时变了,“既然你知道现在十点了,你怎么还有脸站在这里?你迟到了整整两个小时!第一次报到你都能迟到两个小时,那你就能在手术的时候迟到两小时,那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你走吧,我们这里不需要你这样的没有时间观念的人!”
宁涛忙解释道:“马科长,我遇到了一点特殊的情况……”
马福全粗暴地打断了宁涛的话,“你闭嘴,我不想听你的任何解释!”
怎么会这样?
宁涛的头嗡嗡直响,疼得厉害。
唐玲幸灾乐祸地看着宁涛,“有些人脸皮真厚,还赖在这里干什么?”
宁涛的视线忽然落在办公桌上的一张表格上,他看到了他的名字被划了横线,却又填上了杨海的名字。他顿时明白了门外听到的对话的意思,被取代的人是他,这其实不是他迟到不迟到的问题,而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马科长!”宁涛愤怒地道:“你把我的名额给了杨海是不是?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给我一个解释!”
唐玲横移两步抓起杨海的档案袋压住了那张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