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长明灯静静地燃烧着,照亮了唐子娴的脸庞,她站在神龛前看着一排排灵位牌,一动不动,静如雕塑。
宁涛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心里却在琢磨从她嘴里说出的那句“水铺阿朵”还有江好、青追、白婧的名字。
如果“水铺阿朵”就是寂灭,或者与寂灭相关的近义词的话,那么她说的那句话很有可能就是——杀了她们!
结合眼前的事情,不难得出这样的判断。她要嫁给他,江好、白婧和青追都会成为她的障碍。用这种方式向进宁家的门,与她们三个成为姐妹,四女共伺一夫,开什么玩笑,三个宁太太除了青追老实一些,白婧和江好都不是省油的灯盏,门都没有。
“可是,在这个结果眼上去刺杀白婧、江好和青追,这不是彻底翻脸站到死敌的位置上去吗?如果唐天风和她的目的是月球上的什么东西的话,唐天风和她不可能会冲动到这个时候下手……但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意思?”宁涛绞尽脑汁地琢磨着,可惜还是分析不出一个靠谱的结果出来。
他唯一弄明白的就是,唐子娴和唐天风这两人与阴阳人有着莫大的关系,并不只是想要破解阴阳人的秘密,获得几块云矿石那么简单。
就在这个时候唐子娴忽然伸手抓住了一只灵位牌,然后往顺时针的方向转动了一圈。
咔咔咔……
神龛旁边的地面慢慢打开,露出了一条斜着往下延伸的秘密通道。那通道的两侧都点着油灯,昏黄的火光照亮了那条通道的两壁和地面,却只见一条条石阶往下延伸,一眼看不到尽头。
唐子娴往地下密道走去。
宁涛犹豫了那么零点几秒钟,突然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往唐子娴的后背俯冲了下去。在靠近唐子娴的时候,他收起了翅膀,将元婴的灵识减弱到了非常低微的程度,然后借助惯性向她的后背扎去。
可是,毕竟上的是蚂蚁的身,操控性怎么可能跟熟悉的人身相比。宁涛这一扎,他瞄准的是后背,结果一头撞在了唐子娴的屁股上。充沛的弹力之下,他顿时被抛了下去,来了一个高空自由落体。
可他根本不敢展开翅膀,因为即便是飞蚁的翅膀震动,那也可能引起唐子娴的警觉。即便不会猜到是他上了蚂蚁的身,但很有可能一脚踩死他。所以,他只能放任身体自由下坠。还好,唐子娴刚好迈出一步收脚,抬起的那只脚刚好将他接住。他慌忙用几只蚂蚁手脚抓紧裙摆稳定下来,不过他生怕被发现,不敢多停留一秒钟,抓稳之后便爬过唐子娴的裙摆钻了进去。
裙摆在空中一荡一荡,那是唐子娴的步骤。在宁涛这只飞蚁的视角里,白色的汉服长裙犹如一朵白云一样,云舒云卷,变化莫测。两条巨大的玉柱往前移动,那玉柱晶莹剔透,就连半点瑕疵都没有。那如冰雪的肌肤下面,依稀可见暗色的血管,对他这只渺小的飞蚁来说,那差不多是大大小小的河流一般的存在了。
咔咔……
地下密道的暗门又关上了。
失去祠堂的光线,地下密道里的光线顿时黯淡了下来。如果是元婴的天眼或者本尊的超强视力,这根本就不是问题,可宁涛现在是一只飞蚁,除了有他的一部分意识,他就是一只长翅膀的蚂蚁而已。蚂蚁的眼睛的视力即便是在阳光下也非常弱,那就更别说是在昏暗的地下密道里的裙子里了。就这一转眼的时间,宛如擎天柱一般的两条玉柱变得模糊不清,白云也昏暗了,看不清楚。
不过这并不影响宁涛的将提亲这件事,还有爷孙俩的秘密查清楚的决心。他手脚并用顺着布料往上爬,跌跌撞撞爬得很艰辛,但他不敢跳到唐子娴的腿上往上爬,因为即便是普通人的腿上有一只蚂蚁爬动,那也会有痒痒的感觉,会被发现。
很快,没路可爬了。
宁涛的眼睛里是一片朦胧的白色,微微隆起,且不平整,有很明显的沟堑感,估计是一片不平整的布料。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心里悄悄琢磨着:“难道这里是……”
想到了什么,宁涛的心里怦然激动了起来,可这却不是因为想到了什么不正经的内容,而是他很早就垂涎的阴谷镇灵符。
阴谷镇灵符的秘密似乎就跟着一层窗纱布,爬过去就能解开谜底,可宁涛却又犹豫了,迟迟做不出爬过去的决定。这倒不是因为什么正确的思想价值观,愧对家中娇妻什么的,而是就现在这种光线环境里,他在这里都看不清楚,爬进去了还不是两眼一抹黑?
就在这个时候,两条撑天的玉柱停了下来,然后一曲,蹲了下去。
宁涛心中一动:“难道是……”
一双大手突然伸了进来,抓住那快窗纱往下拉。
就在那一刹那间,宁涛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机会,一个飞扑转移到了那块窗纱之上。
果然是窗纱,还有通风的眼儿。
宁涛快速爬动,从窗纱外侧转移到了内侧,运足目力搜寻。这一看之下他顿时激动难抑,果然有一张法符。
可惜,他的蚂蚁眼睛只能看见法符的模糊的轮廓,根本就看不清楚上面的符文。
却不等他看清楚,一个诡异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嘘……
宁涛顿时尴尬欲绝,这声音代表着什么,几岁的小孩子都能弄清楚,更别说是他这个家有三个娇妻的男人了。
可是如果不是唐子娴有这种需要,他怎么可能接触到号称唐门不传之密的阴谷镇灵符?
宁涛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排除了那水龙头声音的干扰,勇敢地爬上了那张法符。也就在这个过程里,他的灵识飞快地运转着,寻找可以看清楚法符上的法符的法子。
“等等……”宁涛的心中忽然闪过一线灵光。
蚂蚁的眼睛形同虚设,可上天造一物必会赋予它眼见这天这地,这光明与黑暗,也必会赋予它耳听这天这地的声音,还有同类的呼唤,只是不同的生命形态见这天这地,听这天这地的方式不同而已。
蚂蚁的眼睛不就是头顶上的这一双触角吗?
这么一想,遮掩双眼的迷雾顷刻间烟消云散,宁涛将失去作用的灵识转移到了蚂蚁的一双触角之中。蚂蚁的触角顿时颤动了起来,刹那间一大堆信息从一双触角之中涌入了他的脑海。这些信息在他的脑海里自然而然地转换成了眼睛才能看见的影像,有窗纱布,有灵纸,还有——符文!
宁涛快速地在符纸上爬动,他的脑海里也浮现出了一个个符文,如同是他的眼看见。
转眼就要爬到阴谷镇灵符的下部……
却就在这个时候,撑天的玉柱站了起来,那一双大手也抓住窗纱布往上一拉。
天旋地转,宁涛感觉仿佛是趴在一块飞毯之上正急速往黑暗笼罩的星空飞去。他意识到了什么,在这最后一点时间里,拼劲所有的力气爬过了法符的最好一截,所有的符文都记录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轰!
地震了……
第0609章 蚂蚁之死
飞毯迎面撞上,刹那间地动山摇,宁涛一头撞在了一棵比他的胳膊还粗好几倍的树木上,然后被弹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却不等他爬起来,他所在的山坡突然塌陷,不等他爬起来,顿时被掩埋……
宁涛的灵识越来越昏沉,他对飞蚁的控制也越来越弱。
如果终有一日唐子娴嫁给了宁涛,那今日此刻,她差不多已经是谋杀亲夫了。
死有轻于鸿毛,也有重于泰山,可他这样的死法实在是今古奇谈,前无古人,恐怕后面也无来者。
宁涛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待飞蚁一死,他对飞蚁的控制自然终止,死亡的力量就会把他推往西方,他就可以在那一刹那间回到自己的身体之中。
人死归西,这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传统说法。任何活动都会产生能量,一只蝴蝶扇一下翅膀都有可能在大洋彼岸引起一个风暴,更何况是一个生命走完生的旅程赴死?人由生而死会产生一个死亡能量场,将赴死的灵魂推向西方。
为什么会推向西方?
或许是因为灵魂会被某种来自天地间的力量收回去,但是不是传说中的冥界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宁涛已经感受到了那种力量,他对这种力量毫不陌生,不过他毫无畏惧,因为死的不是他的元婴,而是飞蚁,他也等着飞蚁的灵魂被推向西方,然后混在它的归西的灵魂里逃出这里。
他只需要一秒钟,甚至一秒钟的时间都不到,他就可以回到天道医馆里的身体里。而如果他自己终结对飞蚁的控制,然后离开飞蚁的身体,那他的活动就不是这天地的能量,极有可能被唐子娴发现,打草惊蛇。
地震越来越强烈,似乎还有泥石流爆发。
那种死亡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宁涛死守一丝清明,等待最后的那一刻到来。
却就在这个时候,宁涛忽然感觉自己又被甩了出来,一段自由落体式的坠落之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没死。
死亡的力量快速退去,宁涛对飞蚁的控制快速回归。他睁开了眼睛,可是眼睛上好像糊着什么东西,看什么都模糊,可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看见了一颗巨大无比的脑袋,那脑袋上的一双眼睛也正盯着他。
那是唐子娴的脑袋,唐子娴的眼睛,那眼神就像是刀子一般锋利。宁涛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被抓啦?
人世间的悲哀莫过于此,不想死的人莫名其妙的死了,想死的人明明就要死了,却又莫名其妙的活过来了。
飞蚁的一双触角自然而然地捕捉到了一些信息,传递回大脑有自然而然的构建成了影像。模糊的脸孔变得清晰了起来,那的确是唐子娴的面孔。她还是他之前所见到的样子,清丽脱俗,秀美绝伦,既有修真女子的仙气,又有林黛玉似的娇娇弱弱的柔弱美。
可这就是她的真实的样子吗?
显然不是的,因为即便是这个样子依旧是她使用了阴谷镇灵符的样子,根本就不是她的本尊。
唐子娴,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没有一个真实的样子!
万幸,这次窥见的阴谷镇灵符应该是她最后一层“遮羞布”,是最高级的版本。
然而,乐极生悲,他竟然被捕了……
唐子娴忽然开口叫了一声:“宁涛?”
噼啪!
宁涛的脑袋好像被一道闪电劈中。
被她发现了吗?
可除了紧张,他更多的却是郁闷与无语。你大爷的,你抓到一只濒死的飞蚁,你不仅盯着它看,你还叫它……宁涛!
“我知道你是宁涛。”唐子娴又试探地道。
宁涛将灵识压制到了极点,那种程度就差双腿一蹬就此撒手西去了。
“你想干什么?你想知道什么你可以来问我呀,你元婴出窍附身在一只蚂蚁身上爬到我身上来是个什么意思?”唐子娴继续试探。
宁涛差点就要出来了面对她了,可是转眼一想不对,她真要确定他的元婴在这只蚂蚁身上,以她的性格她还会跟他废这么多话?
“你不出来是吧?我有办法让你出来。”唐子娴说。
她想干什么?
宁涛心中一片好奇,却不敢乱动。就在这点时间里,他也观察了一下身边的环境。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不是掉在地上,而是躺在一张桌子上。这个地方好像是一间密室,有石墙、有光、还有炼丹或者炼器的鼎,显然是一个用于俢练的密室,可无论是什么他都看得比较模糊。
却就在这时唐子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过来一把尖刀,他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难道她要用刀杀蚂蚁?
他刚刚想到这里,唐子娴突然手起刀落,一刀斩在了飞蚁的一条腿上。
虽然是一支飞蚁的身体,可是灵识却是他的灵识,这一刀斩腿的痛苦顿时如潮水一般涌来,差点让他惨叫出来!
唐子娴又举起了手中的刀,凶巴巴地道:“你出不出来?你这个不要脸的,你要是想那个,你可以明媒正娶把我娶进门,我还能不给你吗?可你居然变成一只蚂蚁爬到我的……你是我见过的最不要脸的男人!”
宁涛没有任何回应,毕竟只是蚂蚁,断腿的痛苦来得快也去得快,这个时候他已经感觉不到痛苦了,他干脆躺在地上装死。不过他的心里还是好恨,没在被她抓住之前狠狠咬她两口。
“宁涛?”唐子娴又来试探。
宁涛继续装死,心里也越来越确定唐子娴根本就没有发现他,不然以她的身份和个性,她会拿着一把尖刀对一只飞蚁用刑?
“我让你不出来!”唐子娴手中的尖刀突然落了下来,一刀砍在了飞蚁的脖子上。
咔嚓!
一刀断头,干净利落。
飞蚁的脑袋掉在了桌子上,也就在那一刹那间死亡的力量潮水一般席卷而来,裹带着宁涛的身体西归。也就在这个过程里,他将元婴压缩到了极限,隐藏着死亡的力量之中,飞出唐府之后便挣脱出来,回到了天道医馆之中。
唐府密室里。
唐子娴将飞蚁的脑袋从书桌上捡了起来,递到眼前仔细观察。
那只是一颗很普通的飞蚁的脑袋,哪里有半点宁涛元婴附身的痕迹?
唐子娴盯着飞蚁脑袋,看了好半响都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动一下。由始至终她都不确定宁涛有没有上过这只飞蚁的身,包括她一刀砍掉这只蚂蚁的脑袋的时候,他都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过了许久她才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话:“如果你没有来过,那还好说,可如果你来过,那就……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