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飞也同手同脚得往宋尧山身后站,一众人等着厅里响音乐。
谷陆璃随意瞥了他一眼,突然意外发现,宋尧山似乎比许飞还高了一点儿,眼里登时带了些许揣度。
“许飞,”谷陆璃随口道,“你多高?”
“一米八啊。”许飞边走边答,宋尧山拉着谷陆璃的手倏然一紧,然后又欲盖弥彰得慢慢松开,谷陆璃连宋尧山都不用再问,就晓得这位宋先生初见时又在胡说八道,她眼神一带宋尧山,果不其然,宋尧山赶紧打哈哈自黑:“我有内增高。”
崔晓:“?!!”
他一语未落,崔晓诧异地低头瞅他鞋跟,许飞正被撩得神魂颠倒,三魂七魄都不全了,心直口快张嘴就道:“铁子你有毛病么?你一米八一要啥内增高?”
谷陆璃:“......”
崔晓:“......”
宋尧山冷汗“唰”就下来了。
谷陆璃站在宴会厅门口停步斜觑他,似笑非笑:“一米七九啊。”
宋尧山梗着脖子终是抵不过她那眼神,跟着一停步,转头就对许飞迁怒道:“知道你为什么找不到女朋友么?”
许飞:“啊?为啥?”
宋尧山语重心长道:“因为你二。”
许飞:“......”
崔晓:“噗。”
许飞怒急,被人持续调戏,也不管场合不场合了,蹦到宋尧山背上就开揍,宋尧山甩他下来,他又追着要打。
宴会厅门里门外都有人探着脖子瞧,婚礼就快要结成场闹剧了,谷陆璃却觉得还挺乐呵。
俩人闹完回来,许飞明显带了喘,宋尧山却更加精神,兀自把谷陆璃手绕进他臂弯,踩着突然而起的《婚礼进行曲》就进去了。
第29章 来点动静
新人一入场,礼炮“砰”声此起彼伏,宴会厅里登时炸了锅,赞叹俩人男帅女靓天生一对的声音压都压不住,现场掌声雷动,宾客倒都很是捧场。
有酒店大少爷当伴郎,许氏把面子也当真给足了,酒店员工帮着婚庆公司将现场布置得像是童话中的世界:他们脚下是红毯,头上是拱形的紫藤花架,青紫色的蝶形花冠优雅倒悬,从入场一直蔓延到舞台正前方;两侧灯光掩映明明灭灭,顶上空悬一片宝蓝色璀璨星空,像是白天与夜晚一去一来,过去与未来正在相交相融,一步一时光,浪漫唯美。
“说好的风格简约呢?”谷陆璃挽着宋尧山手臂,脸上还挂着笑往前走,抽空偏头低声问他,“这还叫简约?”
“见仁见智嘛。”宋尧山也微笑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性价比高啊。”
谷陆璃:“......”
“一米七九”的谎言刚戳破,宋尧山的信用值已跌破及格线,他现在说什么谷陆璃都懒得再信,俩人状似甜蜜地挽手走上舞台。
陆女士坐在正前方主桌上嘤嘤嘤嘤地抹眼泪,自豪又骄傲,宋母手上攥着把纸巾挨个递给她,陆老爷子拄着手杖脸色不豫,嫌弃地瞥了眼陆女士,神情复杂。
而司仪的表情也很复杂,因为好好一个能让他发挥三寸不烂之舌的机会被剥夺了,他统共就张不了几次嘴:宋尧山将“繁杂热闹花哨”的婚礼流程删得就剩传统三拜加交换戒指了,压轴再来个领导证婚致辞,完美,要不要司仪没区别。
叶翎上得台上,手上捏着两本结婚证证婚,谷陆璃站在后面低头看手上婚戒。
她那戒指造型独树一帜,很好看,一把碎钻镶出了个小星空,她偏头又去瞅宋尧山那枚钻戒上的北斗星,忍不住悄声问他:“你哪儿买的戒指啊?你是天文爱好者吗?”
宋尧山立在叶翎身后,满眼感激崇拜地盯着他老板背影,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只潦草地点了点头。
这态度就有些敷衍了,谷陆璃眼神揣度地扫了他一下,又去瞥正致辞的叶翎。
叶翎通身气度让人很是舒服,存在感不强却又不弱,大气温和又无攻击性,嗓音稍稍低沉温润悦耳,跟宋尧山莫名有些相似,像是对亲姐弟似的。
谷陆璃不由眯了眯眼。
叶翎致完辞,酒宴正式开始,宋尧山唤了谷陆璃一声,俩人也没再挽着,他扣紧谷陆璃的手,就跟她下了场去。
谷陆璃换了旗袍回来,俩人开始挨桌敬酒。
陆老爷子携着三代一大家子人来,想当面训斥谷陆璃又知场合不对,想在宋尧山身上找找茬又知不妥,脸色憋得难看,只仗着长辈的身份教育他们家和万事兴,日后要孝敬父母,不忘乌鸦反哺。
谷陆璃点头应“是”,宋尧山会来事儿得就快鞠着九十度的躬给老爷子敬酒了,一副谦逊小辈的模样颇讨喜。
陆女士小臂上搭着绸缎披风,着一身樱粉旗袍在亲戚中终于挺胸抬头,精气神肉眼可见得好,光彩照人,捂着嘴跟几个姐姐笑着道:“诶呀,我们家阿璃打小就有主意啦,又是最优秀的,亏我还为她发愁,结果人家早就找好了这么一个一表人才的女婿给我呀,不信你们瞧瞧?”
她话说完,宋尧山牵着谷陆璃笑着过来,当真是长得帅身材好,温文尔雅举止有度,连说个话都和缓有礼,一个嘲点都不给陆家老小留。
吃陆家母女笑料长大的陆家三代:“......”
陆女士只觉这女婿太长脸,她跟蝴蝶穿花似的,盈盈笑着举酒杯又往家属院那桌宾客席上去,一句话换了几个词儿又给一众平日就爱在背后指摘笑话她母女俩的四邻来一遍,打脸得非常有指向性:“我们家阿璃呀从小就稳,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有主见,我也跟你们一样,愁得不行以为她嫁不出去了呢,这可又给我了个惊喜,人家早就有对象了。”
一众爱好磕牙打屁的八卦邻居们:“......”
谷陆璃只管敬她的酒,远远瞧见也不去管她,这场婚礼本就是办给陆女士消心魔的,去了心结放过自己也放过她,她们母女的日子才能好过起来。
他们敬到宋尧山同事那边就走不动了,他那一事务所都是人精,“哗啦”一下团团围上来,一杯接一杯地敬,连酒杯都给宋尧山换了。
几桌一下就空了,只坐着领导那桌没人动,叶翎左手边正是大律师乔易,乔易脱了西装外套,将袖子折了几折挽在小臂上,手指灵活得给叶翎剥虾吃。
谷陆璃从人群里溜出一眼,只觉她可能又被宋尧山给“诓骗”了,这连大律师都是他“娘家人”。
宋尧山被同事灌完一轮真·白酒出来,脸上微见酒意,人也越加兴奋起来,拉谷陆璃手拉得越发熟练,十指紧扣推着她到叶翎面前,特地介绍叶翎给她认识:“这是我老板,叶姐,我还没毕业就跟着她了,是她一手带出来的。”
谷陆璃暗自“唔”了一声,心道,怪不得俩人气质如此相似。
“叶姐你看,”宋尧山绕到谷陆璃身后两手按着她肩把她往前一推,对着叶翎像是小孩儿献宝似的,“这就是我学姐。”
谷陆璃让他闹得一怔,只先不顾上他,顺着叶翎伸出的手握了握,就听叶翎越过她,抬头笑着对宋尧山一语双关:“遂了心愿就给我好好来上班。”
宋尧山笑着不住点头,手还扶在谷陆璃肩头,谷陆璃忍了又忍,总算是人前给他留脸,没把他手当众拍下来。
“他喝不成白酒。”叶翎就着握手的姿势探身,靠近谷陆璃耳边轻声提醒,“扶着他先去歇一会儿。”
谷陆璃这才恍然大悟,宋尧山这是要开始耍酒疯了。
她感激地点头谢了叶翎,将宋尧山按在她肩头的一手拉下,就势转身:“宋尧山,你陪我去补个妆,唇妆都掉了。”
宋尧山喝白酒上头快,酒劲儿已渐渐发了出来,眼神虽亮却明显有些虚,闻言还在笑,也不说话,狠狠一点头,应她应得莫名可爱。
谷陆璃差点儿绷不住就要笑,她给伴郎伴娘打了个手势,俩人跟在她后来,她半掺半挽着宋尧山穿过半个宴会厅,临出门,也不知是哪桌突然飘来一句:
“......在此之前呢?谷陆璃就没谈过恋爱么?”
“谁说的,我怎么记得她是大一的时候暗恋过哪个学长被拒,这才碎了一地的玻璃心绝情弃爱修成灭绝师太的。”
谷陆璃:“......”
这种没根没据的造谣,谷陆璃早年念书的时候每天能收一箩筐,早没心思搭理了,她头也没回,跟宋尧山出了门又进小包厢,刚按着他坐下,崔晓就扶着桌子笑成了一个傻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江湖没有谷爷,但还是有谷爷的传说啊!”
谷陆璃让她笑得一个激灵,转头不轻不重拍了她一下,崔晓还在兀自大笑,就快滚到桌子底下去。
“假......假的哈?”许飞一头雾水,担忧地瞥了眼宋尧山,问道。
“废话,从来就只有你谷爷伤别人伤到灭情绝爱的地步,别人能伤她个鬼。”崔晓手上一痒又想去拧许飞那娃娃脸,许飞顶着一米八的个头怕她怕得跟唐僧见了蜘蛛精似的,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几步,拔腿就跑,破门而出。
“我去拿醒酒药!”
崔晓站他身后又放肆大笑。
谷陆璃无奈地看着这对活宝闹腾,一低头,宋尧山扬着脸眨巴着眼睫,醉得还留有三分神智,说起话来语序倒是不乱:“要是有人伤过你心,学姐,你告诉我,我去揍他。”
“那你没机会了。”这话谷陆璃听来,意外得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她下意识掐了下他翘在半空的下巴,恍然顿悟,原来掐人脸的感觉这么好,怪不得崔晓欲罢不能,她忍不住伸手又掐了宋尧山一下,两指叼着他下巴还左右晃了晃,“赶紧把酒劲儿给我发完!任务还剩20%没完!”
宋尧山疼得“嘶”了一声,也不挣开她。
谷陆璃掐完满足了,自己收了手,一扭头,崔晓跟看世界八大奇迹似地看着她:“我擦,阿璃,快快,给我说说,老早就想问你来着,你到底是咋治好的厌男症,啥时候开始也会对男人动手动脚的?当真姻缘天定,铁树开花啊?”
崔晓近些年常居于海外,一年到头没几天在国内,谷陆璃形婚的真相没告诉她,她接到谷陆璃电话飞回来,也只当谷陆璃是真遇见了真命天子。
谷陆璃闻言一怔,充耳不闻,只两根手指在空中开开合合,凌空做了个夹人的动作,一本正经地回她:“我突然就能理解你了,手感还真挺好的。”
崔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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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婚礼,直整到下午才算完,谷陆璃累得要散架,浑身疼,什么看新房闹洞房的后续都让她一并拦了,只说宋尧山那房子装修刚竣工,正是甲醛超标的好时候,他们暂时也不住新房,熟知俩人形婚内情的许飞闻言也跟着劝,说后面又有人灌了酒,宋尧山酒量浅,还醉得不行。
一众朋友也识趣,见状便挥挥手各回各家,许飞帮着把宋尧山扛回谷陆璃家里,往她自个儿那间侧卧的大床上一扔,一擦额头汗,躲着崔晓走:“嫂子,那我也先走了啊。”
崔晓故意跟着说:“哎,我也走,你顺路送送我呗。”
许飞正要逃,闻言差点儿在门前滑到:“我我我,我不顺路!”
“我还没说去哪儿呢你就不顺路啊!”崔晓笑得花枝乱颤,挥手跟谷陆璃告别,不由分说追着许飞下楼去。
谷陆璃:“......”
屋里一安静,宋尧山酒意混着困劲儿齐齐涌上头,闭着眼睛哼唧了一声,晒着日光翻了个身睡得越发深沉,谷陆璃拉了条薄毛毯往他身上一搭,起身去书柜上抽了本宋元谱录的《香谱》,往墙角的鸟蛋型吊椅上一坐,有一搭没一搭地长腿支着地摇椅子,静静看书。
她原先想着屋里多一人,她铁定会受不了,如今看来,似乎也还行,不是太难忍受。
落日前的天光柔而温暖,洋洋洒洒铺满一室,灿金色的光点在宋尧山发顶跳跃,谷陆璃手拄着下巴间或扫过一眼,嘴角不由自主便带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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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女士满面春光回来时,天色已明显暗了,谷陆璃换了家居服,从里屋挪到客厅沙发看书,抬头跟她妈打了个招呼,陆女士一瞥侧卧,见房门关着,灯也没亮,压着嗓子轻声问她:“还没醒呢?”
谷陆璃仰头:“没听见动静。”
“那个,要不,去叫他起来吃点儿东西?”陆女士脸色绯红,绞着手指头嗔她,“你们晚上还要那个什么呢,不能让他一觉睡到底了。”
谷陆璃怔足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她妈是个啥意思,一头黑线:“我进去去看看。”
宋尧山醒来酒劲儿已散了个干净,盘腿坐在床边,就着落日余晖上下左右细细打量了打量屋内装潢,还有些没回过神,眼底透着股子不太常见的茫然,不知身在何处似的。
谷陆璃推门进来给他递了杯水:“醒了?”
宋尧山愣愣点了点头,喝水,半断片了。
“知道你自己是谁么?”谷陆璃玩味地看着他,突然就起了开玩笑的心思,她拉着把椅子往他面前一坐,也不开灯,脸上表情冷淡道,“知道你在哪儿么?知道今天几月几号么?我告诉你,你——”
“我确定我没穿越,学姐。”宋尧山扶了下眼睛框,啼笑皆非,“我就是待机时间长了,重启的时候速度有点儿慢,你别趁机忽悠我。”
谷陆璃闻言也笑了。
“那你还想睡么?”谷陆璃道,“要不吃点东西再睡?我妈回来了。”
“没事儿,已经清醒了。”宋尧山伸了个懒腰下床,突然意识到什么,转头瞅眼那陌生大床,脸颊顿时飘红。
他跟着谷陆璃出去,陆女士煮了饺子炖了粥,吃完后陆女士收了碗不让他们洗,装作不经意道:“你们晚上在哪儿过夜?”
按习俗,新娘结婚当晚是不能留宿娘家的,谷陆璃只当她形婚,万事混不吝,随口道:“就在咱家啊,楼上还不能睡呢。”